嘶……
疼,真他娘的疼。
“别喊了,不是还没死呢么。”
谁?
秦柯急忙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房间里的陈设很老旧,墙角处泛着淡黄色。左手边大约两米处有一扇木门,门的那头隐隐飘过来一阵米香,刚刚的声音似乎也是从门那头传来的。
秦柯又看了看自己,他正躺在床上,伤口处缠着带有花纹的布条,似乎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床头有一台电子钟,时间是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当看到放在床边的包裹时,秦柯不顾伤势急忙将其拿了过来。
他咬牙忍着伤口的痛楚打开了包裹。
还好,东西都在。电脑,手枪,还有那张光盘。
有人救了我?
秦柯不明白,就算不是整个皖海市的人都知道自己这张杀人犯的脸,又怎么会有人去救一个身负枪伤包裹里还有一把手枪的危险人物?
普通人显然不会这么做,他们只会报警。
想到这,秦柯拿上东西,攥着枪紧贴墙壁小心翼翼地朝门口挪了过去。
门的另一边是个小小的厨房,厨房尽头就是这间房子的出口。
而在厨房当中,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忙碌着。
那个女人穿着简单的吊带衫,背部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红色的伤痕清晰可见。
秦柯举起枪,踱步到她身后。
“你是谁?”
女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马上,她又开始继续之前的动作。
秦柯把头侧过去,看清了她在干什么。
那女人正将锅里煮好的粥慢慢盛到碗中。
做完这件事,她才转过身来,将那碗粥放在了桌上。
“救你命的人。”
女人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秦柯。
她长着一张很妩媚的脸,眼角微微上翘,眼神很平淡,并没有因为秦柯拿着枪而产生任何波澜。
“为什么救我?”
“我看过新闻,你是电视上报道的那个杀人犯。”
女人从口袋里拿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支。
她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缓缓说道。
“我想让你帮我杀个人,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这个女的……很奇怪。
秦柯摇了摇头,说“我帮不了你。”
随即,他拖着虚弱的身子便开始往门口走去。
他不知道女人为何要找他杀一个人,他也不想知道。秦柯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别说找到妻子和女儿,秦柯连自己能否活下去都不清楚。
就在他即将推门离开前,女人又说话了。
“他是个警察,一个很有钱的烂条子。杀了他,那些钱足够让你逃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逍遥快活,再也没人能找得到你。”
秦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他不在乎钱,但那个人的身份,或许很有用处。
一个警察?
秦柯眯起了眼睛。
现在满世界的警察都在找他,如果能够利用好那个人警察的身份,或许就能改变秦柯现在的处境。
于是,秦柯转过身,说“杀了他的话,那些钱你也只能带进棺材。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报仇并不是只有杀人这一种途径。”
………
凌晨一点,秦柯坐在车里,等待着那个‘坏警察’的出现。
秦柯握着枪的手攥紧又松开,类似的情节他早已在书中谱写过无数次,但亲自动手却完全无法像书中人物那般冷静。
按照尤鹿所说,他们的目标此时正在夜总会中花天酒地。而这里,则是目标的必经之路。
但……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呢?
秦柯调低座椅让自己的身体可以放松下来,脑海中回想着下午时他们的对话,并试图从当中再解读出一些东西。
当时两人就围坐在桌边,秦柯一边喝着那碗粥,一边问话。
‘你叫什么?’
‘尤鹿。’
‘那个人呢?’
‘娄良,皖海市警察局长。’
‘你和他…有什么恩怨?’
‘有必要知道么?’
‘你知道对付一个警察有多难么?’
‘当然知道,但我还知道知道他喜欢干什么,知道他常常去哪。知道什么时候,最适合下手。’
‘什么时候?’
‘今晚。’
她没有透露什么,但从她死气沉沉一片灰暗的眼神,背后累累的伤痕,以及昨晚自己昏迷前短暂的记忆来看,秦柯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昨晚,他冲进的是一间亮着旖旎灯光的小屋,耳中听到的惊呼声来自于几个女人。
那是什么地方,已经不言而喻了。
如果不是要利用那人警察的身份,也许秦柯真的会帮尤鹿杀掉那个警察也说不定,反正他现在活着却也和死了没太大的区别。
来了!
正想着,一辆价值数百万的豪车停在了他们面前的酒店楼下,从中走出一个长相凶恶的醉醺醺的男人,以及一个面色胆怯最多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
‘绕到酒店后面,那有一扇门,不会被人发现。’
秦柯回忆着尤鹿的话,绕到酒店侧后方,面前是一扇脏兮兮的铁门。
这里并非出入员工出入的通道,而是专门用来输送垃圾的地方。酒店中整理出来的废品垃圾,就是通过这扇门来运送的。
尤鹿对这家酒店很熟悉,并且还不知从哪弄到了这扇门的钥匙。秦柯在拿到钥匙的时候不免有些小小的惊讶,她对那个人的仇恨绝非三天两天便形成的。
按照尤鹿所说的路线,秦柯绕开了酒店的工作人员,逐渐接近目标所在的房间。
酒店顶层的布局有些特殊,据尤鹿所说,位于顶层的总统套房有一条专为其设计的火灾逃生通道,位置就在套房之内。
而当娄良入住之后,套房外总是会安插一名保安。
秦柯猜测,如果不是因为种种的原因和阻碍,尤鹿也许早就自己动手了。
一场沉寂多年的复仇,因为秦柯的出现才终于得以展开。
他刚刚走出电梯,不远处的保安便‘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干什么的?”
他手上拿着电棍,肩头挂着对讲机。
这姓娄的家伙倒也是足够小心,即便外面出了情况他也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秦柯竖起左手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对方有所应对之前,掏出枪对准了那个保安。
接着,他指了指对讲机。
那保安额头渗出一片冷汗,但心中仍是犹豫着。
秦柯依旧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一言不发,只是将手指轻轻搭在了手枪扳机上。
虽说实际上他的内心可能比对面的保安还要紧张,但这一招却出奇的奏效。那保安在看清了秦柯手上的动作后,马上关闭了对讲机。
“去敲门,就说有警局的人来找他。”
保安按照吩咐敲了三下门,过了好半天门那边才传来娄良气急败坏的声音。
“敲什么敲?”
站在房门左侧的秦柯偏偏头,示意他说出那句话。
满面冷汗的保安急忙点了点头,说道“娄局,警局有人找你,说是很急的事儿。”
“妈的,谁啊!”
一听说是警局的人,娄良‘哗’地拉开房门,探出头刚想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扰他,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把他非常熟悉的制式手枪。
“进去。”
用枪指着娄良的同时,秦柯也将那名保安推入了门中。
“你想干什么?”
秦柯没说话,逼着他一步步倒退。
这时候,卧室里传来一声尖叫。
“嘘……”
“你多大?”秦柯问那个一只手被铐在卧室床上的女孩,她将自己裹在杯子里,瑟瑟发抖地看着另一边的秦柯等人。
“十…十六。”
秦柯转过头,说“娄局长,强奸未成年少女该判多少年?你身为执法人员,应该很清楚吧?”
“她,她是自愿……啊!”
一声惨叫自娄良的喉咙中冲了出来,但整个顶层就只有他们几个,不会再有其他人听到娄良的惨叫。
秦柯将插在娄良大腿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又问道“你说什么?”
“不是自愿,不是自愿,是我强奸了她…我强奸了她。”
“别着急慢慢说,免得叫人听出来你是被迫的。”秦柯淡淡地说道。
接着,他拿出一部手机丢给了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的保安。
“拍照,录音。”
“我?”
“不然呢?”
“好,好。”
后者被秦柯这短短三个字的疑问吓得浑身发抖,老老实实地拿起手机拖着一瘸一拐的娄良去了卧室。
当然了,事实上秦柯的冷漠也是他装出来的。
曾经的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但秦柯却很清楚,已然深陷泥沼的他必须发生改变。必须像真正的杀人狂那样冷血,凶残。只有那样,他才有希望找到张瑶和女儿,找到另一个‘秦柯’,哪怕……这个希望很渺茫。
他跟在娄良和那保安的身后走进了卧室,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我知道单凭这点东西应该还弄不死你。所以……娄大局长,还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说话间,秦柯手中的匕首从娄良脖子处一点点的向下滑动。
刀身冰凉彻骨的触感,让娄良不得不张开了口。
“你有三十秒时间回答。”
当人们看向钟表时,总会觉得时间过的异常缓慢,但在娄良眼中,那根又细又尖的秒针却在疯狂地旋转。
“城东…城东三里坡上的破房子下面有…有一具尸体。”
“谁的尸体?”
“扫黄组的警察,他抓到了我的把柄。”
“走,带我去找那具尸体。”
秦柯不顾娄良的哀嚎,将他拽了起来。
“还有你们两个。”秦柯又用枪指了指那名保安和床上的女孩,示意他们也要跟着一同离开。
众人从套房的安全通道离开,再一次避开了酒店员工的视线。
秦柯将娄良塞进后备箱中,自己坐在后排,让那名保安开车带着他们前往了娄良口中所说的三里坡。
果不其然,就像娄良说的一样,三里坡那栋破房子门前的土里的确埋着一具尸体,死者身上的衣物被扒了个干净。
埋他的那层土很薄,看得出处理尸体时很匆忙很慌乱。
看着那具爬满了蛆虫的尸体,秦柯知道,他的计划已经接近成功了,只需要再做一点点的收尾就行了。
他用先前铐住女孩的手铐,将娄良铐在了那栋破房子的窗框上,又将钥匙揣进自己的口袋。
接着,他蹲下身子看着因失血而发抖的娄良,说道“身为警察,你应该知道怎么才能挣脱手铐。但是你这只手实在是太胖了点,我得帮你一下。”
“拿着,砍掉他一根手指。”
秦柯将匕首递给了那个保安。
月光下,秦柯惨白的脸色恍若魔鬼的面具一般可怖。
保安哆哆嗦嗦地接过匕首,好半天才成功砍掉娄良一根小指。不知道是因为刀子不够锋利,还是他实在太过害怕了。
秦柯阴森地笑了笑,说道“这可不怪我,他切掉了你的小指,至于到底能不能挣脱,就看娄局长你的运气怎么样了。”
“要不…再切一次?”秦柯看着那个保安,森然的笑意一直在脸上持续。
保安看了看秦柯,又看了看紧盯着自己切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怒气的娄良,却是连话也不敢说了。
“算了,就这样吧。”秦柯指着那具尸体,说道“把这具尸体抬进后备厢,你们就可以走了。”
他说的你们,自然就是女孩和保安两人。
不过,就在他们搬运尸体的过程中,秦柯又靠了过去,轻声说道“你割断娄良手指,挖掘和搬运尸体的画面我都已经记录下来了。如果你不傻也不想这辈子就这么早早结束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明…明白,我这就离开,一辈子都不回来。”
那女孩也急忙说“我…我本来就是被迫的,我肯定不会说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秦柯没有说话,其实他根本不怕这两个人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现在更担心整件事暴露的并非是他秦柯,而是那个被铐在了窗框上的娄良。
其实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控制住所有人,并保证自己的计划不会出现半点纰漏。
现在,保安和那女孩已经被秦柯搞定,就剩下尤鹿了。
他告诉尤鹿,想报仇并非只有杀人这一种途径,但现在娄良所承受的痛苦还不够平衡尤鹿的内心。
待到保安和那女孩离开后,秦柯又对娄良说道“娄警官,视频,录音,照片这三样东西,你打算拿什么换回来?”
此话一出,原本因失血有些昏沉的娄良猛地抬起了头“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上钩了。
“我不要钱,我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什…什么事?”
“第一,我要在一个小时内看到杀人犯周元已经逃出本省的新闻,并取消皖海市内的通缉。第二,我要你帮我查一查皖海市内有没有一个叫做安德烈的德国人。第三,我要所有关于周元的信息,包括721杀人案的一切内容,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做这两件事。”
“你要查…自己的信息?”
“别管那么多,你只要照做就行了。做完这三件事,我会将这部手机中的照片交还给你。至于另外两样……”秦柯想了想,又说道“我要你那只手上剩下的另外四根手指,到时候手机中的录音自然会交给你。而最后的视频我会先留着,等收到了你的手指后再说。”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拷贝一份!”
“我这个人很守信用的。”秦柯指着尤鹿说道“我答应了尤鹿要报复你,并且做到了。答应你的当然也会做到,你信或者不信我都无所谓。就看你是想要手,还是想要继续潇洒自在的活下去了。”
“尤…鹿?”娄良愣了一下。
“那么,祝你好运娄警官,希望你不会失血过多直接死在这。”
说罢,秦柯回到车上,带着那具尸体离开了三里坡。只留下被铐在窗框上,眼神凶恶阴森的娄良在一次次地尝试着挣脱手铐。
回去的路上,秦柯一言不发,看似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冷漠,实际上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