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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侧耳细倾听

    她现在只想知道,江延到底怎么样了。

    “噗、噗、噗。”

    忽又听得极轻微的脚步声,在前方墙壁处响起。

    花精心头一跳,侧着脚踪步,缓缓朝前走去。

    彼时她身处宫殿之外,四周无甚遮拦。若是有人过来,登时便看到了她。

    “噗、噗、噗……”

    脚步声十分轻微,若非花精修为精深,决然听不到。

    那脚步声近了,花精摆好架子,手上握着一根簪子。

    “噗……”

    脚步声转过墙角,花精探手一抓,抓住一件衣裳。望后一拽,早将那人拽到面前。

    她出手何其之快,这一抓一拽,着实干净利落。那人被她抓到身前,才要出手反抗,却早被她执着一根簪子,抵住喉咙。

    “是我,是我。”

    这人惶恐道,双手举过头顶。

    花精看清这人面孔,微微一愣,却就松开了手。

    这人竟是陈无风。

    原来陈无风凭着纸衣,越过深渊后,竟也寻到了这里。正要偷听时,又听见花精的脚步声。他也想搞清楚,才有了这一幕。

    花精看他一眼,更不多言,却就侧耳去听。

    陈无风也去听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宫殿里幽幽响起:“今日我追杀那少年时,发现有些不对。”

    花精闻言,面色一白,心知说到江延。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万般仔细,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又听一人道:“哪里不对?”

    却是冯三儿的声音。

    又听那苍老声音响起:“我追杀那少年,到大雪松下,抓住他肩头。却就轻轻拍了两下,以示敲打。”

    顿了一顿,接着道:“谁知他脚下那雪,却就崩开了,那少年直坠下去。”

    一人失声道:“坠了下去?”

    却是那位“张师兄”的声音。

    那老者道:“不错,坠的无影无踪。我看时,那下面原来有个坑洞,又黑又深。”

    “张师兄”道:“好好的雪地上,怎会有个坑洞?”

    那老者道:“你问我,我问谁?”

    “张师兄”讪笑道:“弟子失言。”

    冯三儿道:“那坑洞想必有些古怪。否则凭老师的本事,一跳下去,却是瓮中捉鳖,定然已将那少年擒了来。”

    那老者闻言,却就心有余悸,道:“不错,不错!那坑洞中散放寒气。我探头在上面,不过片刻,胡子头发都冻了起来。头脸都冻了起来,脖颈都无法转动了。”

    花精听到“那少年直坠下去”,已然心头一紧。

    又听说那寒气如此厉害,竟连补天境高手也抵受不住。想到江延直坠下去,一定早已冻死。

    便如脑海中响个炸雷,登时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陈无风也在旁听着,听到这里,却就看向花精。

    却见她面如死灰,便轻声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待会到雪松附近,看看便知。”

    花精闻言,却就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轻轻自语道:“雪松……雪松……”

    她却想起,那一日在青红斋内,与江延的对话。

    “郎君伏的是寒气?”

    “可惜啊,这一点冷气,却不能助我修炼。”

    “既然有此雪松,那寒气一定有源头。只是不知源头在哪,若能找到,便能助郎君修炼。”

    “若在这山上,那源头一定是……”

    “龙鳞!”

    想到这里,心神略定,已知江延未必会被冻死,却就收拾精神,对陈无风道:“我现在就去!”

    却就一纵身,轻飘飘的,掠在宫墙之上,几个起落,须臾去的远了。

    陈无风在墙边,气的直跳脚,暗暗的发狂:“他又不是你的爷,就恁个急!”

    却又去听,只听冯三儿又吃惊,又关切的道:“这般厉害?老师可有甚伤损?”

    那老者道:“幸好我老了,对这送命的事,最是敏感。当时察觉到不对,就撤了回来。又多亏了我的火性功法,当时运转开来,就祛了寒气。”

    冯三儿道:“无事便好。老师受我之邀,来到许弋,若有丝毫伤损,冯三儿心中难安。”

    那老者呵呵笑道:“伤损倒是没有,只是寒气入体,一时祛之不净。若有几条赤地龙便好了。”

    冯三儿道:“赤地龙便怎样?”

    那老者道:“赤地龙研磨成粉,或上辅药,做成饼子,吃了最祛寒气。”

    冯三儿笑道:“赤地龙虽然稀罕,许弋县的医馆里,总该有几条。老师放心,回去就帮你买了来,祛那寒气。”

    那老者哈哈大笑,推托道:“不可,不可,费那钱作甚?”

    陈无风听得分明,暗暗道:“这老头好贪,冯三将他请来,想必花了不少银子。”

    又去听时,只听那老头道:“我如今仔细一想,那坑洞,应该就是陷阱。”

    冯三儿道:“陷阱?”

    那老头道:“不错,你没听吴副堂主说么?他们取那紫龙鳞时,自后门进去。一路上,也不知有多少陷阱。每一样都危机至极,轻飘飘就伤人送命。”

    顿了一顿,接着道:“这冰龙鳞也一样,只是它不用费那心思,弄那些机关暗器,天雷地火。只需在冰块上掏出几个洞,用雪盖上。谁要是像那小子一样倒霉,一脚踩进去,一定冻死了,却不省事?”

    冯三儿道:“若如此,却如何是好?”

    那老头沉声道:“那只猫找到了没有?”

    冯三儿道:“宫殿里都找遍了,只是没有。那猫是个灵物,颇有些乖觉。”

    那老头道:“找不到猫,就走不了正路。只能炸开封印,再望下走。”

    冯三儿道:“这却是原来的计划。如今发现有陷阱,却不能大摇大摆的炸。”

    那老头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有使个笨法子。”

    冯三儿道:“怎样使个笨法子?”

    那老头道:“把那雪都铲开,就晓得陷阱何在。”

    冯三儿闻言,商榷着道:“老师,这法子虽好,只是有些耗费时日。”

    那老头道:“怎地耗费时日?”

    冯三儿道:“那雪松周遭,方圆几十丈,都是半人深的积雪。若是一刀一剑的铲,不知铲到什么时候。”

    那老头道:“谁要一刀一剑的铲?不是有陈无雪那女娃在吗?”

    陈无风闻言,浑身一震,又听冯三儿道:“她女流之辈,纵然有些气力,又能铲多少雪?”

    那老头道:“莫要轻视了女子。我问你,她修的是什么功法?”

    冯三儿道:“她叫陈无雪,修的自然是冰灵气。”

    那老头道:“那不正好?她一定能御使寒气。雪是寒气凝结,她也一定能御雪。”

    冯三儿道:“她不过移山境的修为,怎能御使那雪?”

    那老头道:“我有几张符篆,若用在她身上,她就能御使那雪,为我们开辟一条道路。”

    冯三儿大喜,道:“这却是好事一桩。”

    老头道:“好事是好事,只是你要割爱了。”

    冯三儿道:“我怎地就要割爱?”

    那老头道:“我知你夙日里爱慕那女娃,只是那符篆,功用虽强,却有些竭泽而渔。”

    冯三儿道:“怎样竭泽而渔?”

    那老头道:“那符篆,用一张,透支体魄。用两张,耗尽精元。若用三张,三魂七魄都磨灭。”

    陈无风在外面,听得分明,却就怒目圆睁,恨不得执着宝剑,冲进去,直将那老者乱剑砍死。

    但他深吸两口气后,终究还是忍住了。对方是补天境高手,又人多势众,他但凡闯入,一定要被捉住。

    他既然冲过深渊,到这中宫来,自然早将死生置之度外,更不怕被捉。

    只是此时此刻,师妹危在旦夕。他若再被捉去,便无人能相救她。

    又听冯三儿道:“老师不必多心。女人如衣服,算的什么?若能为我等取出龙鳞,纵然身死,也是她的功果。只是需过了今晚。”

    那老头道:“为何要过今晚?”

    冯三儿道:“她自为人,还不曾识得男人。今晚却叫她见识见识,也不枉投一遭人胎。”

    那老头微微沉吟,道:“这……”

    却听一人怒道:“冯师弟,你未免太过分了!我等是人,又不是禽兽,怎能做这样事情?”

    冯三儿道:“张师兄,我与她情投意合,要做夫妻,干禽兽什么事?况且我纵然要做禽兽,又不带着你做,你急什么?”

    那“张师兄”本就讷口,又不通人情世故,理不清厉害关系,被他一顿抢白,便找不到话反驳,只能羞愤道:“你……”

    冯三儿笑道:“哦,我明白了。莫非张师兄见她美貌,也想做一回禽兽?却怕我捷足先登?无妨,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我同门同宗,师兄弟相称,大可不必为一件衣服吵闹。如今我就让给了你,你倒要是不要?”

    那“张师兄”先前开口,不过为了道义,却哪有做禽兽的意思?却被冯三儿一番言语,说的好像他要争做禽兽似得。却如何反驳?只得坐在那里生闷气。

    冯三儿见状,笑道:“张师兄既然不要,那就不要来说我了。”

    却又道:“请老师成全。”

    那老头幽幽开口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原也不该过问。”

    冯三儿大喜,道:“多谢老师成全。”

    可怜陈无风在外面,又气又喜。又气炸了肺,乐的心里开花。

    你道他气的什么?自然是冯三儿畜生,要做禽兽。你道他喜得是什么?喜得是冯三儿还未得手,先前不过拿话儿气他。

    又听那老头道:“如今时候还早,不如先办个婚礼,拜个天地,却也名正言顺了。”

    冯三儿闻言,迟疑道:“她明日就要香消玉殒,却来与我结个冥婚,不吉利,不吉利。”

    那老头沉声道:“宁可你停妻再娶妻,却莫要叫我背负个管教不严的名声。”

    冯三儿闻言,笑道:“这却被我说中了。”

    那老头道:“什么被你说中了?”

    冯三儿道:“先前在吊桥边上,我曾拿话儿气陈无风,喊过他一声大舅子。不想如今,却是一语成谶。”

    那老头道:“这宫殿宽敞,外面还寻不到。去寻些香花蜡烛来,再弄个红布,做个盖头。弄得四下里喜庆些,晚些时候便成亲。我却当个证婚人,喝个陪亲酒。”

    冯三儿与那“张师兄”齐声应了,却就各自起身。

    陈无风在外面,耳听得两人起身,又听得脚步声噔噔噔的,直往左面去。

    他就藏身在墙后,偷眼往外看时,只见冯三儿往前面走廊去了,须臾进个亭子,望左面一转。

    他就悄悄的,借着林木掩映,在后面跟踪。

    少倾,只见冯三儿走进一座偏殿。

    陈无风看那偏殿时,心中焦急万分,一心里只想:“无雪莫非就关在这里?”

    正想着,又见冯三儿走出来,手中却抱着一堆红衣裳,上面又盖着一块红布。

    陈无风看时,心下略定,知道陈无雪没关在这里。

    冯三儿又举步,望南方走。

    陈无风跟在后面,走了片刻,只见前方一座侧殿,结彩雕楼,红墙黄瓦,朱红色的大门上好大一把铁锁,黄门匾上又有“椒房殿”三字。

    冯三儿抱着衣裳,从裤腰带里摸出钥匙,望那门锁上一插,一转,开了那门,走了进去。

    陈无风见状,一颗心儿怦怦直跳,却就摸上去,到宫殿之外,透过窗棂格子,往里面看。

    看时,只见那里面一片彩画墙壁,都画着些石榴、辣椒、葡萄,都是多子之物。

    彩画纷呈,掩映着中间一张粉床。床帘被拉下,叫天光一照,隐约露出一个人影。

    冯三儿走到床边,道:“师妹,我来了。”

    只听里面一个女子,道:“滚远些,莫要污了我的耳朵。也莫要拉开帘子,反正我绝不看你。”

    冯三儿闻言,却就伸手,拉开那帘子。

    陈无风在外看着,先听那声音,便有七分猜到。

    此刻帘子被拉开,他往里面一看,只见那粉床上坐着个少女,一身青衣,披着两条大辫子,手脚都被绑缚了,却不是陈无雪是谁?

    他登时便欲冲进去,砍死冯三儿,救走自家师妹。方按剑,又听远处脚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