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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废羊慧皇后的是赵王司马伦,他把她该封为太后, 关在金墉城, 自己当了皇帝, 结果引起众藩王不服,起兵勤王,把昏君给砍死了,八王之乱, 战火从这里正式点燃,从此把大晋拖入了深渊。

    第二个废后的是成都王司马颖、第三个废后河间王司马顒、第四个废后的张方, 第五个河乔, 这五人都有个共同的称呼——昏君和乱臣贼子。

    王悦这一招着实厉害, 以后无论谁要再废羊慧皇后,如何打着匡扶正义和伦理的幌子, 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

    而亲手废掉羊慧皇后的皇帝, 就是昏君。

    在众人眼里, 王悦一直都是有匪君子, 如圭如璧, 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的完美形象, 今日头一回见他怼人, 而且还是朝中最能怼人参人的侍中兼御史中丞刘隗,真是大开眼界。

    原来神仙发威, 雷霆万里, 能够震慑天地, 令人不敢直视。

    琅琊王氏的麒麟子,十七年不鸣,众人还误以为他是个乖顺的小奶狗,一鸣惊人,这头麒麟就踢翻了台城。

    本来废不废羊慧皇后,和太兴帝关系不大,但是一旦扯到昏君,太兴帝就要掂量着办,刀不落在自己脖子上,是不晓得疼的。

    太兴帝给心腹刘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停止废后的主张,免得他这个当皇帝的难做。

    刘隗退了一步,说道:“世子言重了,既然是廷议,就应该畅所欲言,各抒起见,这样皇上才不至于偏听偏信。”

    太兴帝不想当昏君,刘隗也不想当乱臣啊!嘴上说畅所欲言,行动上却闭嘴,不敢和王悦辩议,王悦这张嘴简直有毒,谁碰谁似。

    太兴帝见群臣噤若寒蝉,只好点出一个朝中唯一敢接王悦话的人,“王丞相意下如何?”

    绝世好爹王导当然要给儿子面子啊,而且,今日若废了羊慧皇后,他下朝回到乌衣巷,夫人曹淑还不得生撕了他的皮!

    王导说道:“羊慧皇后并无大过,不可废。”

    太兴帝又问:“那么,与赵国建交之事?”

    王导说道:“怀愍二帝的梓宫已经安葬,建交之事……再议吧。如今中原风云变幻,刘曜虽称帝,但是听闻西边大将石勒已经在平阳自立为王,谁能最终问鼎中原,尚不可知。不如先坐山观虎斗,看他们自杀自起来,谁能笑到最后。”

    简单的说,就是苟。先苟着,反正大晋现在的国力不能打,那就先看别人打架。

    王导口中的再议是委婉一点的说法,实际上就先不要建交。

    太兴帝不想成为废后昏君,也不想承认羊献容同时兼任两国皇后的尴尬,那就干脆不建交——不建交就不用承认赵国的羊皇后。

    太兴帝说道:“那就是依丞相之意。”

    刘曜虽然册封了她为皇后,但是只要我们不承认,她就不是。太兴帝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呢。

    大朝会结束之后,王导把儿子叫道值房,“你今日有些冲动,和你的性格不符,出了什么事?”

    因为满朝文武都在骂我的生母。王悦说道:“羊慧皇后无辜,大晋没能保护她,还逼她去死,过分了。”

    王导:“你只是为了羊皇后?”王导感觉理由不充分。

    王悦:“为了清河公主。她母亲被骂成那样,甚至要叫嚣废了公主,我听不下去。”

    王导差点喷茶,“咳咳,儿子啊,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出口了,将软肋示人,等于把把柄递到对手手中。”

    王悦:“是父亲非要问到底。”

    王导看着自家完美儿子,儿子身上那些伤疤他也是第一次瞧见,很是心疼,“你今天怒怼刘隗,估计皇上那边又不高兴,今年你和清河公主的赐婚恐怕无门了。”

    除了曹淑洗脑十七年的原因,王导也乐于见到儿子娶清河,毕竟是大晋唯一活着的正统嫡脉。王导觉得,唯有这样的血统出身,才配得上我家的完美儿子嘛。

    “以清河的血统和琅琊王氏在朝中的权势,皇上不敢把清河下嫁到王家。”王悦早就对太兴帝不抱希望,说道:“无妨,我还年轻,我还有太子这枚棋。娶不娶,公主都是我的。”

    王导听到一句,心道不好,根据家仆告密,昨晚儿子去了娄湖别院,到了三夜才回乌衣巷……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王导低声道:“你和公主……发之于情,止乎于礼。礼不可废,万一出了什么篓子,对你和公主的名誉都有影响,纵使是我,也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王悦淡淡道:“我们没有做生小孩的事情。”

    当然,除了这个,我们都做了。

    眼前的儿子恢复了仙人的模样,但是台城儿子火力全开,热血怼人的一幕犹在眼前,王导说道:“天气渐热,公主去娄湖避暑小住,少年人血气方刚……以后少和公主单独见面,最好有王羲之或者你母亲在场,这样会少些闲言碎语。”

    王悦应下,告别父亲,去了台城东宫,远远就听见一声声“吱吱”的禽鸟叫声,走近一看,见一个个黄/色绒线团般的小鸡仔在花圃里“滚动”,太子司马绍抓了一把小米正在喂鸡。

    王悦:“这是什么?”

    “鸡,刚刚孵出来的小鸡仔。”太子说道:“在江北的时候,你不是说最想听到的声音,是鸡叫,有人烟之气,比任何乐声都好听吗?”

    王悦猛地记起来了,当时太子说以后在东宫养鸡,专门叫给他听。

    王悦以为太子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这里是东宫,养雉鸡白鹿什么都可以说的过去,毕竟这都是祥瑞的象征,谁会在东宫养鸡啊!

    不,是养一群鸡!

    太子见王悦站着不动,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啊?”

    王悦:就你这智商,就比我亲生父亲高一点点了。什么时候能够继承皇位啊。

    太子:“瞧瞧,太子友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只只鹅黄的小鸡仔为了争抢粮食,都爬到了王悦和太子的鞋面,隔着裤子轻轻的啄着脚踝,却又站不稳,一个个冲上去,又滚下来,像个圆滚滚的小球。

    看到这些充满活力的小生命,还有叽叽之声,的确令人愉悦,台城早朝时的怒火渐渐平息……如果这些小鸡仔不在他的鞋子上大便的话。

    灰白色的污物在黑色鞋面上格外醒目。

    太子轻咳一声,“我的脚和太子友差不多大,先换上我的鞋。”

    王悦脱鞋进屋,太子命人将王悦的鞋子拿去刷洗,到了下午,太子妃居然亲自将清理干净的鞋送来了。

    王悦连忙隔着屏风行礼道谢,太子妃笑道:“太子友不用多礼,这都太子亲口吩咐的,一点小事而已。我今日来,是想向太子友求字的,我最近闲来无事临帖写字,最欣赏书法名家卫夫人的字,听闻太子友家收藏的卫夫人字帖最多——我不敢横刀夺爱要字帖,只求太子友临摹几幅字,我拿去临帖。”

    卫夫人是王羲之的亲姨妈,乌衣巷王家的卫夫人字帖绝大部分都是王羲之的,因他年纪小,王家代为保管而已,平时不外借,太子妃只是开口要几幅临摹的字,并不过分。

    清河搬到台城这一年,或许是太子的话管用了,太子妃对清河的态度大变,热情似火,平日很是照顾灼华宫,王悦要替清河还这个人情,于是回家取出了他平日临摹的卫夫人字帖,次日带到东宫,交给了太子。

    为了避男女大嫌,王悦要太子代为转交给太子妃。

    太子打开一看,赞道:“卫夫人的字自成一派,我也喜欢,连临摹的字都这么漂亮——不对,是因为太子友亲笔临摹之故,别人就是照着写,也断然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

    时隔一年,太子和王悦化敌为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尤其是王悦在台城怒斥群臣,保护改嫁的羊慧皇后,让为母亲荀氏鸣不平的太子愈发欣赏王悦,如今太子俨然成为王悦的舔狗,三句话就有一句话是赞美他的。

    王悦不适应热情的太子,说道:“我堂弟王羲之临摹的卫夫人字帖比我好多了。”

    太子无脑吹捧,“太子友不仅字写得好,还谦虚好学。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

    太子和王悦进屋密谈,“昨天下朝之后,皇上召见刘隗,两人谈话,我的人隐隐听见是有关公主的婚事。”

    太子在太兴帝身边有耳目,如今王悦和他之间好到没有秘密了,太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告诉王悦。

    王悦立刻警惕起来,“他们要把清河公主嫁给谁?”

    太子说道:“我的人隔着太远,听不清,只是隐约听到临海公主、驸马之类的词。”

    王悦说道:“和刘隗商议,驸马人选应该和刘隗有关,我去把刘隗未婚的儿子,侄儿,外甥之类的亲戚查一遍,应该就有眉目了。”

    王悦说做就做,出了东宫,派人手摸刘隗的底细,很快东宫派人来到乌衣巷送密报,说皇上刚刚召见了刘隗的二儿子刘绥进台城,而刘绥正当婚龄,还没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