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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这样!”班杰明痛苦地大叫一声,他抓着自己满头的小辫子,两手抱头,身子有些佝偻。

    “我能。”夏修音冷淡道。

    “那我新提的宝贝怎么办?”班杰明喘着粗气。

    夏修音笑了笑,“班杰明先生,你可以再买一栋别墅,这样你就会拥有三个全新的车库来安置你的宝贝。”

    “夏,你一定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父亲因为我的收藏癖好早就把我的卡停了,害得我背上了不少贷款……”

    “我想这里算得上宽敞。”夏修音意指别墅前院。

    班杰明难以置信,“我不可能这样委屈我的宝贝!”

    夏修音赞同,“那么,我也不会委屈我的宝贝。”

    “……”班杰明张了张嘴,他冷静了些,“委屈,你指的是鱼?”

    “我只是认为她应该了解一点东西,你们国家的性‖教育总是做得很糟糕。”

    “再说,这怎么可能称得上委屈!我送给鱼的是我最喜欢的类型!那两个演员,我去年还飞到他们的国家和他们——”

    “谢谢你的关心。”夏修音打断班杰明,以免他太过口无遮拦,“我想关于这方面的教育,只有我有发言权。”

    “她知道生命的孕育,生殖‖器官的解剖图谱,青春期发育时激素作用带来的变化。”

    “我教过她如何使用安全‖套,虽然她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需要。”

    “她熟悉各种类型性‖病造成的后果。”

    “她懂得女性保护自己的方式。”

    “她了解性‖道德。”

    “所以……”夏修音声音轻缓,却危险,“请问你凭什么认为她需要用这种方式去进一步了解?”

    “又为什么认为我不会在合适的时间给她合适的教育?”

    班杰明瞪着眼睛,咽了咽口水。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儿鲁莽。”

    “可既然鱼对于……嗯,我是说,性‖知识,这么了解,那么看看这一张光盘又有什么关系?”

    夏修音的眉压着。

    “她所接触的那些动画、文章、影像,温和、无害,目的是进行科普,可你的光盘……班杰明,难道有人可以对着教科书上的东西联想到情‖欲吗?”

    夏修音打量了一下班杰明的神情。

    “很好,你不用回答我了。”

    她扬了扬眉,“你真是……令人惊讶。”

    班杰明摊开手,“夏,总之,你应该对我仁慈一点。”

    “看在鱼还算喜欢我的份上……”

    “我愿意做任何事进行补偿。”他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

    夏修音之所以愿意在半夜三更,顶着冷风向班杰明兴师问罪,而非翻出合约,指着最下面一则条款【禁止干涉雇主生活】控告班杰明违约,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班杰明除了糟糕的私生活,其他都做得不错。

    他身材高大,面相凶悍,却心思单纯,再加上他家境优渥,家教算是严苛,对于某些底线有着本能的坚持。

    对于夏修音而言,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听着,班杰明,如果你想要继续持有那间车库的钥匙……”

    “第一,明天,在我的女孩上学前,去买一束新鲜的玫瑰,送给她。然后向她道歉,告诉她,你开了一个过火的玩笑。”

    “我没有开……”班杰明看到夏修音的眼神,在嘴上画了条拉链。

    “第二,请你回去把我们的合约翻出来,仔细阅读,尤其是最后关于双方私生活的几则。”

    “第三,请你在两天内找到一件健康、富有意义的活动,让我的女孩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方面上去。”

    “第四,如果再有下次,我会联系律师。”

    “班杰明,我不介意让你的债款再背上一条,让你只能像个小婴儿一样乞求父亲帮你擦屁‖股。”

    夏修音身上依然是哄夏瑜入睡时的着装,布料柔软,款式宽松。

    两只兔耳朵在她的棉拖上耷拉着,可爱有趣,让对峙的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班杰明不敢笑。

    班杰明身高近两米,对方不到他肩膀,体重还没有他的一半,似乎夜里的风再大一点就足够把她刮回去。

    夏修音的气势实在让他心慌。

    虽然这让他觉得丢脸,但他不能否认,夏修音让他想到了自己每次闯祸被父亲揪到书房那种惊惧忐忑的心情。

    他的骨骼肌反射性地战栗,屁‖股也隐隐作痛。

    班杰明的父亲很喜欢收集皮带,所以每当班杰明犯了错,他就会很开心。

    “班杰明,你真是个好孩子,这条皮带不错。”他这样讲。

    初春的夜风割着人的肌肤。

    班杰明把思绪拉回来,他暗自乞求上帝让这场风大些,再大些。

    好把面前这个女人带走。

    只是风很快停了,他干巴巴道:“哦……哦,我知道了。”

    “我会办到的。”

    夏瑜的状态要比夏修音想象的好一些。

    第二天晨起时,她在平底锅里煎着鸡蛋,女孩从她身后拥住她,踮着脚尖把下巴垫在她的肩窝。

    “姐姐,麦片我泡好了,面包也好了。”

    “姐姐好慢……”

    夏修音侧着脸,指节弯起敲了下她光洁白皙的前额。

    “不讲道理。”

    “哎呀,好痛……”夏瑜歪着脑袋在她肩侧,指尖去绕夏修音的发,娇声娇气地,“姐姐打疼我了。”

    夏修音失笑,她将煎至金黄酥软的鸡蛋放置盘中,点缀西兰花和圣女果。

    “那该怎么办?”

    “姐姐帮我揉揉。”她把脸颊蹭了蹭,“揉揉就不疼了。”

    夏修音感受着颈侧毛茸茸的触感,似是被说服,她抬起手。

    温暖细腻的指尖覆在前额,夏瑜阖上眼,睫毛轻扫在夏修音的掌腹。

    “唔……”夏瑜捂着自己的前额。

    “去准备牛奶。”行凶之后,夏修音毫无愧意。

    “好~”夏瑜也不恼,自己揉一揉,乖乖地去拿包装盒。

    夏瑜在这天收到了一束花,和一通电话。

    她对班杰明说,“班杰明先生,谢谢。”

    “嗯……没关系,我现在好多了。”

    秦正的电话来得始料未及,夏瑜道,“谢谢您,我会认真考虑的。”

    秦正手里拿着个不错的本子,风格奢靡纤细。

    拍的是秦淮河畔,金陵烟雨,演的是画舫桨声,罗帐名伶。

    本中有位讨喜的小配角,镜头少,但烂漫活泼,生动明丽,是晦涩的背景里为数不多的亮色。

    “电影还在筹备,签了合约,课外时间,你就可以过来剧组熟悉。”

    “我请了两位指导老师,正式开拍前,记得多和他们学习。”

    夏瑜一一记下。

    “请问,您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呢?”

    夏瑜的笔尖抵着便签。

    她与秦正的最后一次联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用的是夏修音的邮箱和手机号码。

    秦正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抽烟,夏瑜听见规律的呼吸声,“你要做的,是让你姐姐明白,这是难得的机会。”

    “别的,没有必要在意。”

    “好的。”

    只是三周后,夏瑜跟在摄影师身后听他讲着技巧时,瞥见片场的角落,班杰明低头去吻秦正。

    秦正年逾不惑,生得文人特有的落拓与清高气,疏离而冷清。他右手执一支半燃的烟,两人却都没有注意。

    未几,火星燃至烟蒂,燎在了秦正的指尖。

    他颤了颤。

    于是,那根手指被高大的年轻男人放在了唇边轻吻。

    夏瑜想到班杰明塞在秦正衬衫的名片,折成小小的方块从衣领里滑下去,让秦正无法拒绝。

    就像现在的吻,这么炙热、不讲礼法,难以抗拒。

    夏瑜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眉心。

    在每个夜晚,这里都会落下一个吻。

    但起初,她是没有晚安吻的。

    姐姐只会在掩门前,温柔道,“阿瑜,晚安。”

    大概是某个夜晚,她从梦中坠落,跌碎在地,血液堵塞她的鼻腔,滞阻她的气道。

    这样的窒息中,她用漫长的时间将自己拼凑完整。

    然后登上高地,在空寂的世界,喧嚣的风中重新坠落。

    坠落、粉碎、拼凑。

    粉碎、拼凑、坠落。

    周而复始。

    直到——

    夏瑜睁开眼,发现自己坠落在姐姐怀中。

    “阿瑜,做噩梦了吗?”温暖干燥的指尖在她的眉角脸颊游移,像是要帮她一点点确认她是完整的。

    微凉的额抵在她的,姐姐凝神瞧着她。

    “没有发烧。”

    “姐姐……”她一时听不见夏修音说了什么,只知道伸手去捉姐姐柔软的发,牵她的衣角,扣住她的手指。

    “姐姐。”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姐姐向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内眦分明,眼尾的弧度温柔又漂亮。

    “阿瑜,别怕。”

    一个柔和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夏瑜能够回忆起那些触感每次的细微不同。

    如果沐浴不久,或是陪她喝了牛奶,那么就是湿润的,颜色也要嫩红一些。

    “姐姐亲亲你,就不会做噩梦了。”夏修音这样道。

    夏瑜听见自己死寂的胸腔里缓慢而起的搏动,那里曾经有巨大的空洞,风可以很轻易地穿过,引起回声,现在被填补完整。

    她拥有了崭新的生命。

    “夏瑜,身体不舒服吗?”摄影师见她神情有些恍惚,关切问道。

    “谢谢您,我只是……有一点渴。”

    她始终渴求着那样的亲吻,温柔的触碰,浸在酸涩的柑橘调中。

    独属于某个特定的人。

    夏瑜对自己的渴望毫无招架之力,并且愈演愈烈。

    电影杀青时,恰巧到了夏瑜和夏修音国外求学的尾声。

    两人都忙碌起来,夏修音尤甚。

    “姐姐,换了衣服再睡吧。”

    夏瑜打开夏修音的衣柜,取出家居服,视线在内衣收纳箱停了停。多是贴身轻薄的款式,饱和度低的颜色。

    她的耳朵有些烫,灼着她的口腔,让她的呼吸都热了起来。

    夏瑜将家居服放在夏修音的枕边。

    姐姐很少会有这样疲惫的样子,唇色浅淡,抿得很紧,眉也皱着。

    最近几天,夏修音都要先小憩一会,才用晚饭以及沐浴。好像她在外面耗尽了力气,需要这样缓一缓好继续运作下去。

    “阿瑜……再等一下。”夏修音的声音懒怠,眼睛都没有睁开。

    她握住夏瑜想要触碰她的手,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便把女孩拉进了怀里。

    夏瑜已经沐浴过,肌肤和发间都是她最熟悉的香型。

    原来这么轻易就能抓住她。

    夏修音在混沌中漫无边际地想着。

    夏瑜的背后是姐姐环抱的手,颈侧被温热的鼻息扑打。

    “让姐姐充一会电。”夏修音轻声,手臂收得紧了紧,下颔在她肩窝轻蹭。

    夏修音的衬衫衣领有些松散,所以夏瑜的余光能够瞥见精致修长的锁骨和锁骨上可爱的浅窝。

    衬衫遮掩不住的颈侧肌肤,玉脂般白皙柔嫩。

    “姐姐乖……”

    她的手掌在姐姐背部轻拍,有规律的、安抚性的、如同姐姐无数次对她做的那样。

    壁灯的光线很柔和,暖色,烘出几分静好安宁。

    今天的月色会很好吗?

    风呢?

    花在努力绽放吗?

    夏瑜有心想要知道答案,却被一个怀抱困锁在与窗台数步之隔。

    她心满意足地拥着柔软的身体。

    夏瑜从一个甜美到令人喟叹的梦境醒来,发现夏修音正背对着她更换衣着。

    夏修音的动作很轻,衬衫由柔润的肩部揭落。

    未尽数挽起的发尾垂落,有些小小的弧度,随着动作轻晃。

    当柔软的布料重新贴合在细滑光洁的肌肤,夏瑜阖上眼,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被牵动着,而引线,系在姐姐的手指。

    不会再有比眼前更漂亮的姐姐。

    她想要拥抱的、她以后会拥抱的是这样的姐姐。

    那些廉价的丑陋与粗野,从来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