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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高林的畏惧

    高干还未来得及追上阿澈,便听到了前方传来了兵刃相见的铿锵之声。

    他仰面看去,但见前方的低空中,早已是杂草乱舞,尘叶飞扬。

    在往前走几步,在杂草的虚掩中,便看到了一副让他悚然动容的画面。

    高山的三个弟子,居然和阿澈“合作”的很好,――他们四个人将一个肩上背着箭囊和雕弓,手持一把天王斩鬼刀的“鬼面人”围在中央,正打的天旋地转!

    那鬼面人脸上的鬼面具是一副狰狞丑陋的夜叉图案。

    那可怖的夜叉图案色彩鲜明,一张脸苍白无比,而黑暗幽深的双瞳边缘,流淌着妖异的血色泪痕,一直垂到了鲜红欲滴的大嘴旁。

    这一张略带几分滑稽的大嘴,又微微上扬,延伸到了腮帮,――却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他系着一件鲜红的披风,手中的那柄天王斩鬼刀足有七尺有余。人刀合一,迎风狂舞,宛如红色旋风一般,惊煞了高干的眼睛。

    这诡异的装扮和刀法,当真和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别无二致。

    然而,到底是“千金臂”高山的三位足下高徒。

    ――他们三人的武器,均是长达四尺的狼牙棒。虽然在武器长短上和“鬼哭”有一些差距,三人的身躯也略显庞大,但他们仍然如同黑旋风般灵敏的在“鬼哭”的身边穿梭。

    在看“鬼哭”,身上的披风已经被几个人砍得支离破碎。

    阿澈这个“笨蛋”居然也不甘示弱,虽然并不似高山的三位弟子那般勇猛,出手的机会也不多,但他出乎意料的数次躲过了“鬼哭”的袭击,而且手中的钢刀有一次还削掉了“鬼哭”的一缕头发。

    大师兄高干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阿澈在与这绝世高手的对决中,他竟然没有晕死过去!

    ――高干是一个谋算过人,懂得权衡利弊,非常识时务的聪明人。所以他永远不会明白像阿澈这样一个勇往直前的“笨男人”,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事实上。每一次的挫折。每一次的伤害。每一次的沮丧。每一次的心得体会。阿澈这个“笨蛋”都会把它们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他会总结和反思,自己到底错在那里,他也会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在和罪犯的决斗中,自己突然对死亡产生了害怕……

    可是,这次的他,已经不在畏惧死亡,因为他最为敬重的二师兄高渐离被此人的暗箭偷袭,如今生死未卜。――这让阿澈感到了悲伤,和无比的愤怒!

    ――但是此时的阿澈,其实做的还不够。

    他远远不及高山的三位弟子出手那般狠辣。

    事实上,“鬼哭”早已看透了――阿澈才是这队伍里武功最不行的那个人。

    然而越来越处于下风的“鬼哭”每次想从阿澈这里突围出去,高山的三位弟子总是会迅猛的出手,突袭他的后背。

    所以“鬼哭”已经不在考虑阿澈,――只有打败这围攻团队里最强的那三个人,他才有可能捡回一命。

    就连如今的高干都早已看出来了,其实真正决定这场胜负的人,就是看似打成一片,实则处于外围的郁汲澈!

    可阿澈到底还是实战经验少了那么一点,有那么几次机会,他却没有很好的出手制敌。

    那只是一刹那的机会。

    “鬼哭”因为和高山的三位弟子斗得难分难解,愈发的无暇分身,而他也渐渐的忽略了身后的阿澈。

    阿澈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个绝佳的出手机会。

    高干也看出来了。

    只是,这样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高干是绝对不会让给阿澈的!

    所以在阿澈出手的同时,高干也出手了。

    他像是一阵疾风似的飞身过来,并且大喝一声“阿澈快闪开!”

    阿澈却因为太过于专注这次的机会,而丝毫没有意识到大师兄已经突然来袭。

    高干撞飞了阿澈的身子,一刀削掉了“鬼哭”的半边脑袋。

    死亡的的鲜血,链锁般的挥洒在了高干的脸上。

    而他的身后。

    阿澈被着突如其来的一撞,向前摔了一个嘴啃泥。但是他的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渗入骨髓的剧痛。

    因为在他摔倒的地面上,刚好有一块没入地面只露出二寸棱角的石块上。

    阿澈再次体会到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无知无觉中,他翻了两个白眼……

    就在他险些晕死过去的同时,――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地方,季火盈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

    ……

    被除去杂草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团篝火。

    高渐离的伤势终于在高风的精心照料下,稳定了下来。

    阿澈也回来了。

    他看见高风,高林,高山,都对高干的一击必胜,杀掉了鬼哭,投来赞许的目光,还说高干简直就是下一代的神捕“疾风”。

    高干心中暗自窃喜,却并未因此显现出自己的骄傲,他故作淡定,来到高渐离的身边,看了看二师弟的伤势,叹道“渐离以命相博,救了师傅,他才是最大的功臣啊!”

    这个时候,高山的三个弟子纷纷对高干偷来鄙夷的目光,――因为他们都在怀疑,高干这个人怎么会来的那么巧?

    阿澈来到二师兄高渐离的身边,道“还好师兄没事!”

    高渐离拍了拍阿澈的肩膀,道“阿澈,你这次也很棒!”

    “他好什么好!不过是摔了一脚,就差点晕死过去!”

    ――说这句话的人,是高山的大弟子高凌空。

    “他的武功也不行!一开始我们觉得他是大师伯的高徒,怎么也得有两把刷子,可谁知道他简直就是菜鸟一个!”

    ――说这句话的人,是高山的二弟子高行空。

    “对!就是!高干师兄虽然来的巧了一点,可若是他一开始在场,那‘鬼哭’早就死了!”

    ――说这句话的人,是高山的三弟子高破空。

    “好了好了!”此时的高林摆了摆手,叹道,“你们这群热血好汉,打的不亦乐乎,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杀掉了凶手,那镇天戬又该如何找的回来?”

    他说完后,忽然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阿澈。

    阿澈却忽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痛楚,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就此转身走进了前方的草丛深处。

    高干见此,垂下了眼睛,道“其实我本来是想留‘鬼哭’一命,只是……”

    他看向高风,接着道“阿澈在前面挡着,我一时失了分寸。”

    高风看了自己的这位大徒弟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转过了身去。

    高山则是哈哈大笑,道“在我看来,这‘鬼哭’死就死吧,只要镇天戬还在岛上,那我们就会找得到!寻人探物,可一直都是咱们‘四大神捕’的强项啊!哈哈哈……”

    高风仍旧不予回答。

    “哎……”但见高林不免一声长叹,似乎闷闷不乐的离开了这里。

    当晚,众人皆睡在篝火旁。

    季火盈将高渐离安顿好以后,便瞧见师傅高林独自站在不远处的荒草里,遥望着远方空蒙的夜色,似是心事重重。

    她来到师傅的身后,道“师傅,用不了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为何还不睡一会儿去?”

    高林眯起了眼睛,道“疾风的那个小徒弟阿澈,胸口好像受了重伤,我刚才瞧见他自己一个人跑到树林子外的小河边,光着膀子疗伤去了。”

    季火盈摇头叹息,不屑道“哎,这个小笨蛋,有好几次机会杀掉那凶手,却白白错过,明明是被他的大师兄阴了,栽在了石头上,还被夺去了功劳,可他木讷的像个小傻子,回来后硬是一声不吭,若是换作我,非得揭穿那高干的把戏!”

    她无奈的笑了笑,道“真想不透,大师伯为什么要带这个笨蛋来?”

    高林的脸色暗淡下来,沉声道“虽然刀剑无情,鬼哭之死在情理之中,可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阿澈有好几次机会,却没有下狠手,是因为他想着留下活口?”

    季火盈吃惊道“这个小笨蛋那般木讷……”

    高林笑了笑,道“盈儿,你记住了,若是一群人同行,里面往往最安静的那个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他接着道“因为这种人,往往承受得了孤独。他的内心不知道有多强大。”

    “可怕?”季火盈讥诮道,“这个小笨蛋回来后不为自己以理据争,任由那些人对他说长道短,这也是可怕?明明因为高干的抢功受了重伤,他也不告诉别人,这也是可怕?这不是傻吗?”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高林,接着道“师傅,你是不是糊涂了?”

    高林摇了摇头,眯起了眼睛,道“一时呈嘴上功夫,让别人以为自己很强,为师都不屑这么干的。”

    他沉吟片刻,接着道“你可曾见过一匹受了伤后,跑到无人之地,自舔伤口的孤狼?”

    季火盈吟道“自舔伤口的……孤狼?”

    高林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最反感的就是得到别人的同情。所以他们可以被人说,被人误解,可若是你因此同情他,他会比死了还难受的。”

    季火盈瞪大眼睛,猜惊道“你是说……阿澈就是这种人?”

    高林点了点头,道“虽然你现在觉得此人看起来不行,可是,他或许一直都在努力的争取。而不是像高干那样虚伪的得到。”

    季火盈吟道“师傅好像很欣赏他。”

    高林的脸色却立刻阴郁了起来,他摇了摇头,似是忧心忡忡的说“不……你错了盈儿,我很畏惧这个人……”

    季火盈颔首沉吟,道“畏惧?”

    就在这个时候,阿澈忽然自远方的迷雾中冲了出来,但见众人皆睡去,唯有高林师徒二人仍未休息,便跑到了二人的身边。

    高林和季火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少年。

    “师叔,死去的那个凶手,绝不是‘鬼哭’!”

    阿澈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