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是非题
第一世
求而不得，应该是什么样一种心情？
白婵婵仰躺在雪地里，正视着悬挂在高空的太阳。那太阳光有些蜇人，可她却瞪着双眼仍想睁大一些，再睁大一些，好将一整个太阳都装进眼睛里，好将所有的能感受到的温暖都藏进眼睛里。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温热的血液从躯壳里流溢出来，消融冰雪，将血色晕开，染脏她最喜欢的白裙子，腹部的疼痛，连带着心里的疼痛，眼泪浸透眼角。
她觉得她应该是要死了。
“自作孽……”
这么严厉的话，他是在说她么？冰冷刺入骨髓，剥夺知觉，只留下沈?扶着农婷婷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刻画在脑海里。
自小，她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从政，母亲是正经的商人。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被娇惯着长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从没有想过，什么叫求而不得。
直到，末世降临。
人世在一朝一夕之间颠覆，幸存者们被放在同一个平台上求取生存，她遇到沈?。
他如同盛世骄阳，俊美，无双，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入目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人，她想要。
她忍不住想靠近他，像一个恋爱中娇怯的少女，诚惶诚恐地捧着初心奉上。
她长得漂亮，人也大方得体，进退合宜，手上还有进化出来的木系异能，沈?无论怎么说都该是喜欢她的，他们会像所有书里记载的那样，成为一个盛世的开创者，一起被书写到新的历史上。
于是乎，她怀揣着少女的情怀，一心一意地交付给沈?，换来一场拒绝。
“我们不合适。”
他如是说。
可是不合适什么？他是这片区域里最强大的男人，而她是目之所及里最漂亮的女人啊，那么多人都喜欢她，为什么单单他一个人不喜欢？
她开始大度地对在他手底下处事的人们，一颗水果，一捧青菜，那些人里有自小跟着他的，也有末世之后才收入基地内的弟兄，可每每她发出疑问时受她恩惠的人却闪烁其词，只剩一个阿五愿意跟他坦白。
她消停下来，收敛锋芒，安心地当一个合格的种子者，日出而落，训练种植，供养着央央几百口人的名苑基地——除了每天适时地给沈?带去合适的可口的蔬果。
沈?一贯无视她，但是无所谓，他也同样无视着基地内所有怀抱同样心思的人，没有谁能越过她去。
一切的平衡维持到农婷婷的到来。
沈?亲自将农家父女俩接进基地内。
农婷婷她不够漂亮，却很纤弱，在寒冷的冬季里瑟瑟发抖，任凭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对她产生怜悯之心。她心慌之后，又觉得无所谓。起初是无所谓的，沈?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喜欢柔弱的菟丝子呢？能站在他身旁与他比肩而立的人只能是木系的人美心善，落落大方的自己啊。
强行定下心思，她仍旧重复着自己的工作。
基地里收留的人越来越多，她不得不整天埋在房间里种植，整理需要供应的果蔬。
沈?将复兴农业提上日程，开始安排人手着力于还原原始种植方法——以未受污染的土壤或是受污染程度比较轻的土壤作为培养土培育适合人食用的主食蔬菜。
另外也重新收容了好几个种子者分摊工作量。
分派到她手上的种植任务由轻到重，再由重到轻。慢慢地，终于有一天，她能很快的完成手里分配到的种植任务了，她开心坏了。
踏出房间，重新看到太阳的那一刻，她差点哭出来。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分外地想见到沈?，哪怕只是看看也好，如果能说说话，告诉他自己的努力，努力着等有一天，终有一天能进化成一个很强大的种子者站到他身旁。
穿过重重街道，终于走到小洋楼。
午后，骄阳，时间很好，休息时间没有人看守在紧要的关卡上，她能很轻易地越过前院的栏杆和正厅的大门，她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梦里梦外，来过无数次了。
轻巧地推开半掩着的大门，依旧俊美无双的沈?在案上看文件。真巧，她眯眼一笑，正要推门进去时，沈?身旁走出一个农婷婷，她端着一杯热咖啡放到案桌上，而后趁着沈?端咖啡的刹那迅速地一个吻印到脸颊上，退半步站定。
农婷婷背着她，她不清楚里头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只见沈?瞬间蹙起眉，眉宇间暗含风霜雪雨。
痛斥她吧，像当初拒绝她一样，狠狠地拒绝她，沈?，你决绝她！
泪水夺眶而出，天地倒转，水雾朦胧，她看到在她面前那样严厉的沈?只是皱起眉而后松开——
急速奔跑，回到房间浴室，梳妆镜里透出她的狼狈不堪，她惊奇地发现，自己老了，长久的劳作透支了她许多的生命力，镜子里的她都开始长细纹了。
后来，她终于开始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女人，这些人都喜欢沈?，她们或许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有朝气，比自己更有才能，那么，她会什么呢？
唱歌？跳舞？钢琴？八国语言？公司管理？还是搬运？末世之前她学会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末世里全都用不到。
万朝朝高级秘书出身，察言观色一把好手，人情世故拿捏到位，只要沈?需要，提出要求她就能拿出合理的方案；农婷婷农学院毕业学士，还有一个农学院院士的父亲作为底牌，只要这基地里的人还需要吃饭，他们就会无条件支持农婷婷一家做土壤实验，她们都有价值，除了透支生命力去种植的她……
好在，外源辐射对地球生物的危害性着实太大，目前根本没有任何植物能萌芽，种子者还是整个基地的重要保护对象。
她开始有些自得，在自我压迫之中，开始淬炼自己的精神力。
等到她突破初级精神力限制，晋升到四级精神力时，沈?已经是高阶初级的七精神力，他仍旧高高在上，能紧追他步伐与之比肩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随着基地的扩大，越来越多的女人对沈?自荐枕席，每天出现在沈?身边的女人都不重样，农婷婷终究还是被放在了一边。
今时不同往日，她想，自己已经是四级精神力了，是这片土地上唯一一个四级精神力的木系种子者，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站在他面前，那不如再试一试吧。
于是她走到沈?面前，袒露心迹，莺莺细语，述说从一开始遇见到现在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欢喜交加，这么长的时间里，她见过许多的人，却再没有谁能像他一样，能让她将少女情怀求而不得酿成陈酒。
他如同两年前一样皱起锋利的剑眉，整个人犹如冰雪一样冷冽。
“为什么？为什么其他人可以我却不行？”
沈?从椅子上站起来，整个人烦躁得不行。
为什么呢？她开始质问自己，她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她开始投向那些更年轻的能待在沈?身边的人，漂亮的，年轻的，伶俐的，大方的，一样样的寻找那些人的优点，有实在突出的就下手陷害直到她不能再出现在沈?面前为止。
于是出现在她手中的第一条人命是一个伶俐的女孩子，是基地里第一个女性战斗组成员。她人长得不够漂亮但是很开朗，不是最好的辅助木系但是很能打，沈?每次出勤任务都会带上她，而她也很独到尽责，每每都能把整场的气氛调动地很轻松活跃。
她还记得那天，风雪很大，基地外出现了一只巨型白虎在觅食，战斗组全体成员出动，她作为控场辅助战斗系成员接应伤员，当她隐晦地弄断缠绕着她的藤蔓让她跌向大张的血盆虎口时，身边的沈?反应最快探出手去拉扯，却扑了一场空。
沈?他应该不知道的，没有人看得见。
没有人看得见她的心思。
那天晚上，她对着烛火，闭不上眼。她想，是了，无论如何，沈?该是她的了，没有人比她更爱他更需要他了。
之后的日子，越来越多的人在她手底下出事，自责，痛哭，哀戚，这些情绪她拿捏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所有人都相信她。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沈?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待自己比别人不同。说喜欢，但是却总也不肯让她多靠近一点；说不喜欢，他对她的关注总是会比寻常人多一些，收集物资得到的一切好的用具，吃的用的，全都优先交给她，这么用心怎么能说是不喜欢呢？
所以，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到底是什么问题让沈?永远卡在这个距离上，不近不远。
阿五跟她说，让她在自己身上多想想。
她想了很久很久，仍旧没有找到答案。
Ps：白婵婵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人，设定出来后，删删写写很多遍。也有考虑要不要把这个番外写出来的，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写，因为，她虽然有不好，但是也算得上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