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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花香(七)

    梅玲玲轻声回应道:“浩轩,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后,梁浩轩边走边说道:“刚才,你说过,对于缝缝补补,你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我呢,刚好有一件衬衣,背后裂了一条缝儿,现在再穿起来,就有点——”

    “你,你想考考我的手艺?”梅玲玲嗔道。

    “那,那倒不是。针头线脑什么的,宿舍里刚好没有——”梁浩轩这样解释道。

    梅玲玲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针线的话,你也可以显一下身手的?”

    “嗯,是这个意思——”

    “好,等一下回到宿舍后,你把那件要缝补的衣服拿出来,我拿回去试着缝补一下。”

    梁浩轩心头暗喜:这姐姐,倒也不是白当的!于是他这样说道:“好,到时候我拿给你。”

    走出几步后,梅玲玲这样说道:“哦,我差点就忘了。你的那件衣服,拿出来的时候,最好先要找一张报纸什么的,包一下。我的意思,你懂吗?”说着,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

    女生的心思,果然周到、细腻!这样想着,梁浩轩回答道:“嗯,我知道了。”

    十来分钟之后,两人回到了校园。

    按照事先的约定,梅玲玲站在男生宿舍西北十多米的一个屋檐下,等着梁浩轩去拿衣服。

    回到宿舍后,用报纸将那件待补的衬衣包好后,梁浩轩走出宿舍。

    接过衣服的瞬间,梅玲玲脸上飘过一片红霞。她嘴唇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些什么,不过,究竟还是没有说出口。

    返回宿舍后,由于离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梁浩轩闲着无事,就拿出那本《红楼梦诗词选》,信手翻看起来。对这些诗词,他以前也粗略的看过,因此,这次翻看,就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了。过了一阵子,似乎闪过了一道电光似的,下意识的眨了眨眼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这一曲《终身误》之上:

    都到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显然,这一曲《终身误》,是以贾宝玉的口吻来写的。面对着“齐眉举案”的薛宝钗,这位宝二爷,依然要说什么“到底意难平”!这,这是什么意思呢?从上文,也就是从整部《红楼梦》来看,原因就是:“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作为一个普通的读者,我未必就认同他的看法。从身材上看,宝钗和黛玉,分别就对应着“环肥”与“燕瘦”。正所谓“萝卜青菜,各人所爱”,我们大可不必被作者牵着鼻子走啊!说句老实话,让我自由选择的话,我倒是更倾向于选那位会做人的薛宝钗。如果跟尖酸刻薄的黛玉在一起,做人也是很累的。

    好,先不去想小说里的事情了。这梅玲玲,还真不简单啊!为了避嫌,为了不让人说闲话,特意交代我要把那件衣服包好。当然,当时也没人注意到。对我来说,这个下午,无疑是前所未有的了。从总体上看,事情也还算顺利。哦,对于这样一件事情,我该如何定位呢?高三上学期即将结束,我就算有某种想法,恐怕也只能等到毕业以后了。确实,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因为情感上的事情,影响了学业与前途。哦,如今虽然心中有所想,却也只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从这则各角度看,倒还真的有点像那一句了: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唉,又有什么好“叹”的呢?一个月里,从头圆到尾的月亮,又有谁见过呢?同样的道理,如果每一天都是“赤日炎炎似火烧”,人多半也会受不了。这样说来,面对现实,首先就是要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那就是,现实是不完美的,完美无缺的现实,是不存在的。如果要说“存在”,也只是存在于一厢情愿的臆想之中。

    这样的一个下午,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了?以前的邻家小女孩明晓玉,至今杳无音讯。这样看来,多半是没什么指望的了!哦,小学六年级时候的美女同桌,听说报读的是师范。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明年九月,她就是一个小学教师了。这么久都没联系了,我还能再奢望什么呢?这样说来,目前能够让我有所想的,就是这梅玲玲了!

    这几天以来的这一幕幕,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说来说去,倒有点像是上天的安排。确实,如果我不写那部小说,她就不会想着要看这部小说,那么,今天下午的相约,也就无从谈起。只是,前面的那些“如果”,都是已经成为现实的了。我真正关心的,其实是,既然大幕已经拉开,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往下演?

    哦,生活中是没有观众的,我们都是演员,甚至还兼做编剧和导演。

    再过几天,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这即将过去的一年,倒也算是蛮有收获的啊!只是,到了这样的时间段,那情感的萌芽,倒是要先埋藏好几个月时间了。这,也算是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

    当然,还要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梅玲玲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哦,既然她接过了那件衣服,至少也说明,谈下去的可能性,应该是存在的。当然,也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只是一种同学情谊。确实,同学之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也是正常的。我和梅玲玲之间,或许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说起来还是颇为微妙的,那就是:对手!记得高一时候,我写过这样一篇作文:《我的语文老师》。在那篇作文里,小学六年级时候的班主任(教的是语文),以及初中、高一的语文老师,尽在笔端。当然,我的作文水平也不怎么样,不过,在那篇作文里,我借鉴了意识流的某种手法,由高一时候的一节语文课写起,追忆起小学、初中的两位老师,最后又回到现实。这样的一篇作文,或许还真有点新意,反正,那节作文讲评课上,是被老师作为范文来念过的。

    那么,当时梅玲玲怎么想的呢?其实,她是有点不以为然的。因为,她的作文水平,一向也不错。

    她不以为然,也很正常,至少,说明她很自信。

    这样说来,这一次她问我要那部小说看,也有某种类似于“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心理。

    管它呢,要那本子本身,已经表明,在她的心目之中,我绝非泛泛之辈。

    有对手也是一件好事情,至少,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有人关注着。

    想了这么多,我想起什么来了呢?或许,除了心头上多了一团乱麻,就什么也没有了。当然,想不出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对于预测,实在不在行。在《红楼梦》里,那些判词什么的,预示了人物将来的命运。不过,生活之中的这些当事人,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看过”底牌的贾宝玉,当着某位当事人的面,说出她的命运和结局时,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闭嘴!这种话怎么能够说出口呢?

    “天机不可泄露”,自有其道理。

    是啊,如果对未来都一清二楚了,那么,做人就太乏味、太无聊、太没劲了。

    从时间上看,明天的事情,就是属于明天的。至于具体的情节怎么样,倒不妨“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有人把时间比作一条长河,大有道理啊!如果是从上游开始,你只能一点点、一段段、一步步,往下游。这人一路上,向来都是风景各异,目不暇接的。如果一眼都看完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悬念,才是人生最大的魅力。今天下午的这一切,无疑将会成为我记忆中的珍宝。哦,那首歌是这样唱的:

    偶然,还是奇迹,引你偏偏走进我生命。

    用那蘸满柔情的爱笔,挥洒永不褪色的诗句。

    只要彼此长久默默相许,何必强求一定终身相系?

    珍惜这份美好的回忆,等你在梦里,再爱我一次......

    其实,现实之中很渺茫了,人才会退而求其次,去想什么梦境了。如今,大幕刚刚拉开,明天,或许还是可以期待的。再过几天,会有那么一天,“明天”将等同于“明年”。那一天,就是每年的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