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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乃是灵鲛一族的女皇,本不值一提,小女文若为灵鲛一族的公主,此次小女遇险,险些葬身鱼腹,若无这位公子出手相救,降服大白鲨,后果将不堪设想。”
女皇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反而认真地向陈心隐鞠了一躬,以示诚心。
“女皇陛下无需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行侠义者的本色所在。”
陈心隐将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无视在那边听了这话而频翻白眼的明英与明云二人。
“公子并非我灵鲛族人,无需称妾身为陛下,妾身本名寒蝉,诸位以此相称便是。”
虽名寒蝉,此刻冰释前嫌之后,才发现她的人一点儿也不见得寒,反而能够暖透人心。
“寒蝉道友,既然你我双方已将误会澄清,贫道等人还另有要事,这便告辞。”
玄慧施了一礼,就要带着几人离去,玄真服用了那无名丹药,如今药效将散未散,正是研究此药药性的绝佳时机,不容错过。
“大哥哥,文若想请你去我家玩,不知道可以吗?”
在旁边始终保持着缄默的文若小公主,终于在陈心隐即将告辞离去之前,弱弱地发声询问。
“当然可以了……”
陈心隐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对于这深藏于大海深处的灵鲛宫颇感兴趣,然而话才刚出口,他忽又变得迟疑起来。
只这短短时间的接触,他就已经察觉,这灵鲛一族,对外族的戒心极重,若未经允许,私自进入他们的领海,就会遭受武力驱逐,那灵鲛宫乃是灵鲛一族最为核心的所在,其中森严戒备,可想而知。
再看女皇寒蝉的神色,在文若开口之后,就变得极其古怪,似乎对于邀请他们前去灵鲛宫,颇怀顾忌。
如此一来,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是哥哥现在还有要事,以后再来看小文若好不好?”
“真的吗?那好吧……”
文若如春花开放的小脸顿时便垮了下来,
“大哥哥你不许骗文若。”
“当然不会,哥哥以后一定来。”
陈心隐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对了大哥哥,这条大白鲨是哥哥捉住的,现在要还给你。”
文若脚底下的那条大白鲨一听这话,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道道波纹四去,接着掩耳盗铃般地悄悄往后退却,仿佛文若欲将它送还给陈心隐,是想要驱使它斗狂龙、下火海似的。
“……不用了,文若你自己留着做脚力吧。”
大白鲨如此表现,令陈心隐在气恼之余,还颇觉尴尬。
这大白鲨,身子不小,胆子不大,自己并非一个蛮不讲理的恶人,它如此反应,让旁人怎看?
“不行,这是大哥哥捉住的。”
听说他不要,文若急得快要哭了起来。
“就当作是哥哥送给你的见面礼好不好?”
陈心隐只得拿出往日哄桃夭的手段,来哄着这位新认的小妹妹。
“好。”
云开见月,文若破涕为笑,欢快地叫道,
“谢谢大哥哥!”
……
遥遥望着那一艘巨舰破浪而去,直至消失在了海平面以下,文若才依依不舍垂下了挥舞不休的小手,在寒蝉的陪同下,黯然回转。
“文若,你是如何收服这条大白鲨的?”
寒蝉好奇地问道。
“我呀,就是和它说话,然后唱歌、吹笛子给它听,让它知道我是它的朋友,然后它就不吃我啦。”
文若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大白鲨的背鳍,这是大哥哥送给她的礼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喂养,将它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便可以骑着它跨过这片汪洋,前去找他玩耍。
“唉,文若,你真的相信你的大哥哥以后还会来看你吗?”
寒蝉思虑许久,终于在美丽的梦幻,与残酷的现实之间,选择了实话实说,她自己曾经走过的错路,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再来经历一遍,文若毕竟还小,真相虽然残酷,终究比毫无希望的期待要来得温柔百倍、千倍……
“当然,大哥哥说过的。”
文若信心十足地说道。
“文若,娘亲可曾欺骗过你?”
寒蝉正色说道。
“当然没有。”
文若上下两片唇瓣欢快一碰,肯定地答道,
“除了每次过生日过新年时,娘亲都说担心文若乱用,要帮文若保管的礼物之外……”
“……”
寒蝉面色微红,在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还有小时候娘亲常常吓唬文若,说宫外有很多坏人,一出去就会被捉走卖掉……”
“……”
“还有,娘亲说贪吃糖会被雷公捉走……”
“……”
“还有……”
“够了!”
见文若瞪圆了双眼,蹑手蹑脚地缩在一旁,寒蝉不着痕迹地擦去鬓角渗出的冷汗,无奈地与她大眼瞪着小眼。
好一会儿,她换了一副语气,咬着牙,意味深长地说道:
“文若,你可知,你那大哥哥,只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说完这话,陷入悲戚之中的寒蝉狠狠心,当先一步潜入了海水之中,徒留文若一人,依然站在大白鲨的背上,怅然若失,过了许久,在清冷的月光之下,一颗泪珠,从文若的眼角滑落,顺着精致的脸颊,滴入了黑沉沉的海水之中,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激起了几颗细细的水珠。
这哪里是泪珠,分明就是一颗浑圆的真珠。
……
经历了半步死里逃生,如今身处于不系之舟上的这七个人,悠闲地品着灵虚山所独有的清新果酒,吃着从南海城郊种地的老农手中收来的各种新鲜瓜果,观着这苍茫海色,与漫天的星华……
大家都不愿首先说话,来打破这一份动人的静谧,每个人都感觉到这番安闲自适的生活,自离山之后,是多么的难得……
“我且问你们诸位,你道这修行修行,究竟因何要来修行?糊糊涂涂,人生一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必去忧心劫数难逃,难得糊涂一生,岂不更好?”
玄慧有感而来,站在船舷之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心隐见师叔想要考量他们,慌忙将口中的半只樱桃咀嚼两下,一下便咽入了腹中:
“为何要修行?回师叔,弟子也不知为何要修行,只知修习了道法之后,出门赶路无需车马,方便许多;跨海行船,不惧风浪,不畏天时,省心省力。长生逍遥,其乐无穷。”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极难回答。有些修行之人,穷尽了一生时间,也无法找寻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