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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好好打扮才好看

    金凤靠在床边,拿小勺舀了粳米饭,小口吃了,又就着黄豆芽菜吃了一个榆钱窝头,胃里有了吃食垫底,身上这才觉的有了点儿力气。昨儿晚上和陶清折腾的狠了,后腰上隐隐有些酸疼,金凤暗自决定,以后不能这么由着他得性子来,否则不过几年,身子非枯槁了不可。

    吃过饭,金凤穿了条杏黄的裙子,上身罩了件绛红的夹袄,往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过冬的厚重衣服也该收起来了,只是初春寒气还重,要注意护着腰背肚脐不能着凉。收拾好了衣服,金凤下床洗了脸,便坐在妆台前梳头,她家没有大镜子,只有早年金凤娘留下来的一面圆形的小铜镜,用了这么多年,面上早是光滑清亮,金凤一张小脸儿映在里头,纤毫毕现,金凤仔细瞅了瞅,脸上还是白嫩红润,并没因这连日的房事而憔悴了,这才放下心来,那眼角眉稍更有一番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跟原来的做女儿时的姿色竟是不同。

    金凤生了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齐腰的长度,柔软顺滑如上好的绸缎一般,最近没什么闲心保养,发尾有些打叉了,金凤拿小剪子将开叉的地方仔细剪了,束了个垂马髻,水粉敷了面,新做的桃花胭脂晕了脸,剩下的余色用食指点了淡淡的涂在唇上,想要画眉却发现那块青黛石用完了,抬眼望了镜中,两弯柳叶细眉微蹙,心里虽有些失望,但这时节也没心思顾及眉画得翠不翠了。

    胭脂水粉金凤可以自己动手做,不过费些功夫,材料都是现成的,可是这画眉石她却怎么也做不出来的,世上的画眉石分三品,最上品的是西域传过来的,名叫“螺子黛”,是上好的珍珠粉混了香料制成的,只皇宫里有,外头市面上有钱都没处买去,据说也只有后宫的妃嫔才用的上,因此也叫“宫黛”,金凤见都没见过,只是看书上这样记载的。次一等的是岭南出产的一种天然黛石,研碎了浸在香油里,几日后滤出,重新团成团压成饼,待画眉时,用刀片刮下来一点儿,拿小狼毫蘸了画眉,但是天然出产的黛石毕竟有限,因此价格也昂贵,一般达官贵人才用的起,像金凤这样的平民百姓,也只能用最次等的了。这第三等的黛石,画出来的眉,自然不如上等的好,眉形不好晕染,上色也不易持久,但金凤手巧,最擅长画弯月眉,两道长弧下面再微微晕开,正像是初一的新月,衬得一张芙蓉面。其实,时下最流行的是小山妆,那种全晕开不着痕迹的,可是金凤眉毛细长,并不适合画小山眉,她也不愿跟风,像大嫂那样,眼睛上像两条毛毛虫在打架,金凤可不觉得有多好看。

    说起庄户人家用的黛石,大都是染织铺子里染布剩下的靛蓝色的染料渣子,混了石灰铅沫儿团成的,虽也加了苏合香,也有些香气在里头,可是毕竟粗糙,不如上好的黛石滑腻,画的时候下手须轻,不然会把皮肤划出红印来。因为品像不好,这种眉石倒不甚贵重,十文钱就可以买一块,村里爱俏的大姑娘小媳妇人人都有。

    只是眼下,金凤手底下窘迫,一个大子儿也舍不得花的,纵然一些物什短着了,也只得忍耐些。打过完年这两个月,大嫂再也拉不下脸来找理由不给他们这一房月钱,虽是不情不愿,好歹是每个月如数给了半吊钱,也不枉过年的时候作难了一场,往后若是每月都有半吊钱帖补着,她也好买针线,慢慢的也能攒下些积蓄。只是看大嫂的样子,怕是不会甘心给钱的,这回是借着给玉泷过生日,生生把这一两又兜回去了,下个月还指不定出什么妖蛾子呢!此时金凤还不知道陶清跟他大嫂说的那番话,要是知道了,不得悔死,陶清那样说的意思,显然是要自己留私房钱,本意虽好,可是他一年除了农忙,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做木匠活,等冬日农闲得空时,却又不一定能揽到活,这样一年下来,能挣多少全是个未知数,到底不如每月从大嫂那里领月前妥当。可是陶清这么一说,陶家大嫂正好有了借口把这月钱断了,你挣了银子不上交,还想要月钱,哪有那么好的事。

    金凤收好了妆奁盒子,提了裙子出门,想看看陶清走了没有,好送送他。

    一出门,就看两个嫂子在院子里,陶大家的在晾晒被子,陶二家的推了小竹车,玉泷正在小车上睡着,陶二家的自端了木盆在一旁洗尿布,大妮玉平在院子跑来跑去,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嫩得像柳芽儿一样。

    阳光正好,春风和煦,金凤迈出门槛,看着院中的景象笑了笑,上前打招乎:“二位嫂子早!”陶大家的拿了根鸡毛胆子,在被褥上拍拍打打,见金凤出来,撇了一眼凉凉道:“我们当然要早了,又不和金大姑娘似的,连吃饭都有人伺候的,都是做丫头的命,有什么法子!”她本来比金凤还要小上一岁的,可平日总是算计心太重,虽也是漂亮的女子,眼角眉梢却露着几分刻薄,她又不和金凤一样,从小知道保养,眼下看上去,倒比金凤还要大上好几岁,女子最在意的不过是容貌,也怨不得她处处看金凤不顺眼。

    金凤听她话里有话,想来自己今日起的晚,坏了陶家的规矩了,可是错都错了,再解释也无济于事,总不能说自己因为和陶清行床第之事累着了,所以才睡过了吧?金凤往前挪了两步,问道:“嫂子可见着清哥?昨儿他说去城里寻活儿做,可是已经出发了么?”

    陶大家的笑道:“自己的男人去了哪,你怎么问别人?不过我也得告诉你,老三早上走之前跟我说了,以后他做活的钱要让你收着呢!既这么着,你那屋里的私房钱想来不少,这每个月那点子月钱想来妹妹也看不上,不如就孝敬了爹娘罢!”陶大家的想起早上的事就来气,认准了是金凤挑唆了!

    金凤一听却愣了,清哥怎么说这傻话,过年的时候弄的鸡飞狗跳的,她还白搭了四只鸡两坛酒,不就是为了这半吊月钱么?这倒好,都还没回本呢就让人家给免了,清哥呀清哥,你也太心急了些!便装作不明白:“嫂子说的哪里话,这家里你当家,自然该交给嫂子收着,哪有做妯娌的私自收钱的道理!我可不敢。”

    陶大家的抖了都鸡毛胆子:“你不敢?陶清这么说一准是你挑唆的,还有你不敢的?怎么这会子又不认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咱们今儿就把话撂在这,我不收你的私房钱,你也别想找我要月钱,咱们两清着!最好你们两口子自己开火做饭,谁也别沾谁的!我到要看看,他陶清一年能挣多少银子,能买的起粮食!”说着领着玉平回屋了。

    金凤这下发了愁,大嫂说这话显然是要分家的意思啊,原来陶清挣了钱都上交,大嫂还能尝到点甜头,所以能容忍他们两口子在一个锅里吃饭,如今陶清不愿交钱了,人家当然巴不得把他们扫地出门呢,这可如何是好?

    金凤想了想,走到陶二家的身旁,想让二嫂给调和调和,她弯下腰来看小宝宝:“玉泷这小脸长开了,白嫩红润的,真是一天一个样。”陶二家在竹车上围了顶帐子挡风,可今儿日头好,暖暖的罩在人身上特别熨贴,金凤便将向阳的一面帐子撩开,对陶二家的道:“二嫂子怎么亲自洗尿布了?这还没出满月呢,可碰不得凉水,落下毛病骨头缝都疼,一到阴雨天更受不得,还是叫二哥哥洗吧?”陶二家的皱了皱眉,心道这金凤恁得讨厌,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受夫婿的宠,什么都有人伺候的,虽说她生的儿子,在公婆眼里立了大功的,可是二河却嫌弃她身子走了样子,这几天总往城里跑,也不知惹了哪只小妖精呢,她生孩子的时候说的那些暖心话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还会帮着洗衣物。陶二家的见金凤闲着自在的样子更是来气,当下白了她一眼也不想理,却见金凤伸手掀开了竹车上的帐子,当下恼了:“你干什么?难道要害玉泷中风不成?”

    金凤笑道:“嫂子别急,今儿日头好,一丝风也没有的,老人们常说,小孩子要时常晒晒太阳,根骨才健壮,我只撩开向阳的这一面,无碍的。”

    陶二家的探头看了看,玉泷动了动小手,还是睡的香甜,便也没说什么,低了头继续洗衣裳,金凤有意讨好,回身从屋里拿了一块皂荚胰子来,递给陶二家的:“嫂子用这个吧,这是皂荚果煎汁加磨碎的澡豆又混了猪油凝成的,用这个洗衣裳不易掉色,手也不会皴。”

    陶二家的将信将疑,拿过来往衣裳上打了两道,再一揉搓,果然很好用:“这东西洗出来的衣裳倒柔软,那就谢过妹子了。”拿人手短,陶二家的收了金凤的东西,自然要帮她说话,便对金凤道:“大嫂不过是气闷陶清早上说的话,你放心,一会儿我去劝劝她,都是一家人,总不至于真的让你们自己开火去。再说爹爹没发话,她也做不得主的。”其实陶二家的也不愿现在跟金凤撕破脸,玉泷的满月没过呢,若跟金凤闹翻了,谁给她出银子?

    经过二嫂一劝,大嫂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该和金凤置气,因此晚间金凤上桌一起吃饭的时候,陶大家的也没说什么,金凤冲陶二家的感激得笑笑,陶二家的挑了挑眉接着吃饭,只装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