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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谁偷了我家豆子

    金凤听了,默默的跟在牛车后面,陶清见她跟着,有心想说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脸红脖子粗的闷头往前走。到了地里,陶清吭哧吭哧地将豆秸一抱抱的垛到车上,金凤想上前搭把手,陶清死活不让:“你歇着吧!”

    等两车豆秸都拉回场里,月亮都挂到树梢上了,金凤见陶清卸了车就要走,便叫住他:“陶三哥,你略等等,我给你做些吃的,你吃了再去。”

    陶清连忙推辞:“不用了,我娘给我留着饭呢,我赶紧回去了,再晚我娘要着急了。”说完便慌慌张张的牵了牛走了,金凤杵在原地,看着陶清高高大大的背影,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人倒是个实心的,黑灯瞎火的也没见他动手动脚,当真是个真君子!我只道这年头,君子都死绝了呢,没想到还剩这么根木头。”想起陶清木讷的样子,金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看四周黑漆漆的有些吓人,金凤也赶紧收拾了提了镰刀回家。

    陶清牵着牛车刚进家门,就听见大嫂在院子里叫骂:“老三,你作死呢!这么晚了不回来,自家地里的活计都忙不完,还跑去给那小妖精扛活,黑灯瞎火的你们在野地里滚了几滚了?”

    陶清听她说的话不堪入耳,皱着眉头道:“你浑说什么呢?”

    “我浑说,你当我没看见,你跑到人家地里去给人家扛豆秸,吃饱了撑的怎地?在这家里吃着我的用着我的,却胳膊肘子往外拐!”陶大江家的指着陶清的鼻子骂道。

    陶清娘听见吵嚷声,从屋里出来:“他大嫂子,少说两句吧,让人听见了笑话。清儿,赶紧洗把脸吃饭去吧。”

    陶大江家的抱着肩膀冷哼一声:“笑话我?我看谁敢!咱们家也不知道是哪个干出那上不了台面的下作事儿来,还怕人笑话呢!说到底,你也不是大江的亲娘,我敬着你也不过看在爹的份儿上,连自家儿子都管不住,你倒管起我来了!”

    陶清见他大嫂撒泼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当下也不理会,自己扶了娘亲进屋,洗了脸吃了点子剩饭菜,便回自己屋去了。

    陶家兄弟三个,现在也没分家,家里十几亩地,养着一大家子人,如今大嫂管家,一切吃穿用度的花销都是她掌着,陶清虽然天天下地干活,却是身无分文,只有那头老黄牛是他养大的。

    家里只有两进房子,大江家住后排,二河家住前排,陶家二老住在后排老大家的偏屋里,因了这事,大嫂没少出去显摆,说自己如何孝敬,也因此得了陶老爷子的欢心,让她当了掌家媳妇。家里便再没有闲置地方让陶清住了,便在院子里另用土坏垒了一个小屋,只有一个土炕,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便再没其他物什了,便是这桌椅还是陶清砍了两棵树,自己打的。反正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要其他的家具也没什么用。

    陶清躺在自己的小破屋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一闭上眼,就是金凤那玲珑的身段,妩媚的俏脸儿,软软糯糯的说话声,让他恨不能一把搂在怀里好好揉搓揉搓。他来这村里几年,自然是晓得金凤的,知道她生的俊,可他不敢真的做什么,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再躺下去陶清觉得自己就要疯了,猛的坐起来,摸黑来到桌前,灌了半壶凉水。陶清悄悄的开门出去,拿了屋檐下的镰刀,大步流星的走到金凤的地里,撸起胳膊就砍了起来,他砍的飞快,一看就是个干庄稼活的好把式。陶清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憋着一团火,总得做点什么才行,要不然他就快给折磨疯了。

    第二天早上,金凤挎着小竹篮儿下地去,嘴里哼着小曲儿,引得旁边地里的男人纷纷侧目。临走到地头上一看,便傻了眼:“哎哟我的娘,哪个天杀的偷我家豆子!”金凤一下跌坐在低头上急得要哭,昨还是一片齐刷刷的豆秸地,这会子空荡荡的一根不剩,只几片黄叶子被风卷起来。

    “我这就找村长评理去,就是把这陶庄村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我家的豆子找出来!”金凤气呼呼的往村里走,但她也知道怕是没戏了,一亩地的豆子能有多少,别人偷了去,跟自家的混到一起,根本就瞧不出个一二三来,她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临走到村口,金凤突然想起,自家场里还有一亩地的豆秸呢,要是有人存心惦记,怕是那些也保不住了,这样一想,更是着急,转身就往场那边跑。

    远远的她就看见有个人在自家豆秸旁边晃悠,便加紧跑过去,心想好你个小贼,可让我逮了个现形!金凤跑到近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袖子:“你是哪个,敢偷~”

    话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呃,陶三哥?”

    陶清正将最后一抱豆秸卸下车,忽然被人抓住,回身一看,竟然是金凤!陶清脑袋嗡地一声,登时脸就红了,见金凤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更觉得不好意思:“那个~我~”陶清觉得自己跟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也不敢看金凤,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便只低了头不说话。这一低头,便看见金凤抓住自己袖子的手,白嫩白嫩的,跟刚剥了皮的春笋似的,每根手指头都齐齐留了半寸长的指甲,修剪的精致。这手,合该就是用来捏绣花针的,干地里这些粗活真是糟蹋了。可这样拉拉扯扯的实在有些迂拘,陶清有心想把袖子收回来又有些舍不得,想在那小手上摸上一把却又不敢,只得讪讪的掂着手也不敢动弹。

    金凤看了看陶清,又看了看自己家的豆秸垛,便明白了,敢情是虚惊一场。这一亩地的豆秸全砍了来,他这是一宿没睡啊,金凤细细打量陶清,果然眼里都是血丝。昨晚上天黑没看清,这陶家老三长得还挺俊的,眉如刀刻目如点漆,五官轮廓也清朗,倒跟他两个哥哥身宽体胖的样子不一样。

    “我~我家去了。”陶清被金凤盯的不自在,一个女娃这样盯着男人看,也太大胆了。

    “哎,陶三哥,你拿着!”金凤从竹篮子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个面饼,塞到陶清手里,陶清碰到金凤的手,跟烫着似的连忙缩回去,拿着金凤给的鸡蛋落荒而逃。

    金凤借了盈盈家的石滚子,将豆秸在场里铺匀了轧好,用铁叉挑起上面的豆秸杆垛起来留着当过冬的柴禾,地上的黄豆用扫帚扫成堆,在风口里扬干净了,装了十多口袋,陶大伯帮着给拉倒了家里去,这个秋总算是忙完了。陶清打这路过的时候,有心想上来帮忙,又怕别人说金凤的闲话,便忍住了,只是心里酸涩涩的,觉得让金凤吃苦受累跟割他肉一样疼。

    金凤也没什么好谢人家的,便扯了块给城里人做衣裳的蚕丝布,绣了个帕子给了盈盈,这丫头欢喜的紧,便三天两头的来找金凤,说是要跟她学针线。

    想来想去,金凤也想不出该怎么谢陶家老三,做衣裳做鞋的太费功夫,眼下她还有好几样绣活没做完呢,何况送这些东西,别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金凤忽然想起,那天早上看见陶清的手,好像是给镰刀划了道口子,这节气一天天的冷了,他又得砍柴劈柴的,怕是做活不方便。金凤计上心来,便翻箱倒柜的找出几块布头来,又拿出一团半旧的棉絮:“我就给他做个手套罢了,冬天里既实用,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好歹是个心意。”

    金凤坐在床头,正仔细的将那布头拼凑着缝起来,就听见外头有人叫她:“金凤姐,在家么?”

    “哎,在呢,是盈盈啊,快进来!”金凤招呼盈盈进屋,让她脱了鞋上床,从床头柜里拿出床被子来给她盖脚。

    “如今天冷了,你还见天的往我这儿跑,不好好的在家做绣活,小心陶伯母说你。”

    盈盈端着针线篮子往腿上一放,笑嘻嘻道:“好姐姐,家里闷闷的,我来找你作伴儿,绣活儿做的才快呢!再说你女红好,也教教我。”盈盈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件大红的绸缎衣裳,拿给金凤看:“姐姐你看,我这牡丹花总绣不出层次来。”

    金凤笑着接过来:“好丫头,不过才豆蔻的年纪,就急着绣嫁衣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姐姐你莫打趣我,快帮我瞧瞧!”盈盈晃悠着金凤的胳膊央告。

    金凤展开那块缎子仔细瞧了瞧:“真是个手巧的丫头,这花样绣的真好,过两年呀,怕是我都比不上你了。只是这里,你再多加两个色,这花就艳了,我这里有给大户人家做嫁衣剩下来的金线,一会儿你拿了绣上去,保证华丽富贵,让村里的姑娘们羡慕死!”

    盈盈滚到金凤怀里:“好姐姐,你就是我亲姐姐,对我真好。”

    金凤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指头:“就你嘴甜!呐~还有这里,不能用辫子绣,只能用平针绣,不然就显得粗糙了,要一针一针的耐心绣上去,才能纤毫毕现,有灵气。记得钩边的时候线要细,下手要轻。”

    “好姐姐,你教导的是,盈盈记得了。”盈盈勾着金凤的脖子撒娇,眼一瞥就看见金凤正在做的手套:“金凤姐,你这是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