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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念动急觉

    “南南,南南……”有人在黑暗中轻唤她的名字,柔软的像花瓣一样的声音。她想要笑,这个人真聪明,竟然知道龙鳞山里的名字其实就是第一个字,那一个“歌”字,只是她在寨子里的辈分。南南,南南,多好听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宠溺,是她从小在脑子里编织的阿娘的呼唤。

    “南南,睁开眼睛……”声音的主人很急切,可是她真的很累,就想要这么阖眼睡觉,拥着自己的怀抱像龙鳞山早春的泥土一样坚实温暖,带着花木的清香。

    “南南,我真的要生气了。”南歌轻笑,这样柔软的声音,一点也没有生气的预兆,骗谁呢。可是我见过一双紫色瞳眸,只是那样静默地盯着你,就让你喘不上气,但是最后,那个人却选择了伤害自己……猩红的血液,滴答滴答,落上莹白刺眼的瓷砖地面,妖冶而凄美。

    她很累,但还是缓缓睁开了眼。那样的凄美,让人心疼。

    视线里的一双眼睛与梦境融为一体,她不出所料地撞进一潭深邃的紫色旋涡,在他绝世的容颜里,她捕捉到一瞬即逝的哀伤。混乱的意识,重影叠叠,是昏暗之前,自己无意识抓过的床头的药瓶。画面摇晃不堪,常备在身边的助眠药片,被她茫然地塞进嘴里,想要填充在胸腔里摧肝折肺的虚空。

    “我……”她努力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唇间就被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压住,“嘘!”梵祈烨的食指在她苍白柔软的唇瓣流连,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让他心如刀绞。他后悔了,为自己生平第一次爆发的嫉妒,为他在这样的嫉妒里失控的情绪:在这样的情绪里,他差点就永远失去了她。

    “傻丫头……”梵祈烨想要追问的话,卡在了喉间,他凝视在她翕动的睫毛下,两泓琥珀色的眸光,此刻黯然地敛着。长臂一伸把她从床头抱到自己腿间,埋头汲取着她发间特有的清香,此时的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温驯柔弱,安静伏在他的颈间喘息,微微紊乱的气息,在他耳畔轻蹿。

    南素混乱的脚步打破了一室的宁默:“阿姊!”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病房,嘭地一声跪在了南歌的床前。南歌侧首,看见他瘦削而宽大的肩膀在不停地抖动,因为剧烈的动作而一边急喘一边咳嗽。

    她感到虚弱和头晕,额上沁出一阵细细的汗,非常艰难地挥了一下手:“快起来!”黯哑的音色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你,这是在干什么……”

    落下的手被一只大掌覆住,南歌感到了熟悉的暖意。

    “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头顶传来梵祈烨的声音,是向着冉素说的。他锁着俊逸的眉,只想快点结束谈话。

    “不,我不走!”冉素抬起了挂满泪水的脸,病态的白皙里泛着激愤的血红:“我不会离开阿姊了,再也不会离开她,你不会得逞的!你再也不能伤害她!就算你是神,就算拼了我这条命……”

    “啪!”声音不大,但是清脆,深沉,带着哀凉的钝痛。冉素的歇斯底里,被南歌耗尽全身劲力的一记巴掌打断,他睁圆了一双比儿时更黑更亮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她,看着她激动起伏的胸膛,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身体,几乎虚脱地深陷进梵祈烨暗色的胸襟。

    有温水递到唇边,南歌就着梵祈烨的手喝了一口,无限酸涩地道:“冉素,你疯了吗,这个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冉素默然低下了头。

    南歌叹了口气:“冉素你记住,他,也是阿姊最珍惜的爱人,如果没有他,阿姊也会去死。”

    环着南歌的怀抱一紧,冉素的身体明显的僵住,他感到一把锋利的冰刀,正一丝一缕切剥着他的灵肉。

    “够了,现在你不能说太多话。”梵祈烨一个轻微动作,有人把冉素扶起来,送出房门,医院外已经有车在等候。

    南歌有种错觉,梵祈烨是一尊远古的帝王,而他浩瀚的暗夜帝国,蛰伏在浮华人世之下,无边无际亘古永恒,这样的他仿佛无所不知,不所不能。那么……

    南歌探索的目光爬上他那张俊美邪肆的脸,不禁伸手拂过暗紫瞳眸下一点细小的泪痣,像一滴猩红的血,昭彰着他的妖异。梵祈烨抬手,捂住她在他脸上游移的小手,放到唇边,印下柔软轻缓的吻。她的目光被他眼中的柔光挽住,融入一片温暖的汪洋,不由自主,一点点陷入他灵魂的深处。说不清从何时开始,这种缄默无言的交流,已经成为两颗心灵默契共守的秘密,不经意,已累积得沉甸而饱满。

    念动急觉,觉之即无……竟是这样的意境。

    人和人的相处真是奇怪,有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相距千里;有的人,只是偶然的一次出现,就在你的生命里生了根,仿佛万万年前注定的缘分,也只为今生这一次初见的凝眸。

    “南南,答应我,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梵祈烨低沉的声音,满含着自责,他温热的大掌,抚摸着她单薄的背脊,一下,一下,仿佛每一个骨节,都是至珍至宝,“我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南歌阖着眼,脸颊贴着他温暖的颈轻轻点头。她想说,不怪你,真的,是我的怯懦,是我鬼迷心窍……可是又突然觉得,不重要了,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懂得了自己的心……

    五日后

    南歌捧着一杯温水,坐在巨幅的玻璃飘窗台上看琉璃蓝的天,五月,正是草长鸢飞、姹紫嫣红的季节,有雁鸟排着长阵,在碧空翱翔,充满朝气的新生气息,在这座南方的城市,愈加蓬勃热烈。楼下鸟语花香的小花园里,一对老年夫妇似乎也在欣赏着这样的春光,他们并肩而坐,男的坐在轮椅上,女的坐在石凳上,两人交握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分开。

    苏阳那边依旧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有了上次黄迟安华的教训,南歌也不敢向梵祈烨透露自己的担忧,就这么闷闷地憋在心里。

    梵祈烨走进来,眼前正是这样一帧图画,少女玲珑的身姿,裹着鹅黄色长裙,裙裾蜿蜒流转,铺满窗台,像一朵盛开的地涌金莲,在清晨的阳光里娇美圣洁,仿佛马上就要翩然飞往窗外明净的天空。

    一只铁臂环过腰间,南歌觉得自己像只小猫一样,被来人拎下了窗台,梵祈烨轻易就捉住了她□□的足,暖在手心,他的头在她发顶摩挲,她红着脸抗议:“别……”

    “别动。”梵祈烨黯哑的声音让她僵住了身体,心跳骤急,她隐约感知了他此刻声音里的意味。

    “南南,让我抱抱你。”他的呼吸深沉而灼热,在她发间游走:“放心,我说过不会强迫你……”

    南歌唰地红了一脸,真的一动不敢动了。

    良久,他突然道:“……南南,他没有死。”

    南歌周身血液滞了一下,她非常笃定,他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苏阳!其实她早就有一种感觉,关于苏阳,梵祈烨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不说,她也讳莫如深。他和她都是这种人,对方不言,自己不问,因为知道,一次无心的好奇往往会带来灭顶之灾。

    “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更多,只能让你知道,他还活着,你愿意相信我吗?”

    愿意吗?南歌发现,自己竟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他衬衣的衣角,捏出了细微的褶皱。他还活着,还活着……

    “我还是忍不住会嫉妒,南南,他比我多了十年。”他把头埋进她的发间,声音闷闷的,南歌在心里绽开一朵微笑,这样的他有点可爱的孩子气,让她想起他束手束脚坐在雪铁龙车厢里的模样。

    她侧着脸把小脑袋压上他结实的胸膛,纤纤素手缓缓爬上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摸到了一块骇人的凸起,那是一块疤痕,里面曾经剜取出一颗黑红相间的格洛克17子弹,结实的肌肉在她的手心下轻微地滞了一下。

    “还疼吗?”她心里染上疼惜,语气轻得像在呢喃,眼前是他们在热带暴雨里的邂逅,当时她只是想,那样完美无缺的一个人,为什么眼眸里透着深重的孤独?

    回答她的是他轻柔的唇,从秀美的额头,吻到她娇俏的鼻尖,一路寻到她玫瑰色的唇瓣,轻轻地咬磨,舔舐,惹得她像一株含露的紫檀花在晨风里轻轻战栗,得到默许的他迫不及待地继续深入,与她的贝齿香舌深深地纠扯久久地痴缠,藏在檀口深处的醉人蜜意,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不够,永远不够,他想要的更多更深,她的柔情,她的魂灵,她的全部。

    然而……

    “不行,”他在意志奔溃的边缘戛然而止,迅速抽离,转成细碎的啄吻,落在她蹙起的眉梢,凌乱的气息,是暧昧的余韵,吹在她的耳边:“南南,至少现在不行。”不应该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形式。

    “嗯。”她酡红发烫的俏脸,急忙忙往他怀里钻,掩耳盗铃地掩饰着脸上尚未褪去的情动,却被他轻轻托住了下巴,那双棕色瞳眸里波光潋滟,因为沉醉眯成无比娇媚的弧度,微微挑起的眼尾,散落着几丝婉转的卷发,这样冶艳惑人的情态,几乎让他把持不住……

    “南南,南南,你真是我的业障……”

    她眨着无辜的眼睛,迷迷蒙蒙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