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影,现年十六,普通学生党一枚。
其实这样的自我介绍是有些自暴自弃的,我习惯了路人甲的生活。所谓的女主角只是小说电视剧里的内容。我与他人并无不同,普通的长相,一身土气的校服,走进人群就完全隐形。每天规矩地上下学,从没遇见劫道的,也没有偶遇过白马王子,总之,我的生活就是一杯白开水,还好,我并不觉得白开水一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妥。朋友梅子倒是成天抱怨生活太无味。她是个向往梦幻生活的人,最大的爱好是看玄幻小说,第二大爱好是强迫我和她一起看。
周末,我和梅子研究完她新买的一本小说后,相约出去逛街,这次可算满载而归,我两只手提满了袋子,梅子脖子上还挂了一个。我们两个有说有笑的,也没什么固定的方向,不知怎么回事,就逛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这里没有一个人,我们两个小女生就有点慌,尽量回想进来的路,走了好久也没有听到外边大马路的喧闹声,反而越来越安静,倒像是越走越深了。梅子怕怕地说:“我们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我揶揄她:“你恐怖小说看多了吧,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我们只是迷路而已。”
梅子拿出她的手机看看,然后满脸惊慌地拿给我,她打开了一个导航软件,上面的地图空白一片,双指缩小地图,也没有出现我们最熟悉的大公鸡,分外诡异。梅子问我:“你怎么解释?”我当然是尽量往科学的方向思考,对她说:“你手机现在没有信号,当然就没有移动网络,或许你刚刚清了缓存,所以地图没有了。”
“在城市里怎么会没信号呢?”她举起手机到处走,然而确实一格信号也没有。
“或许这里墙比较多,挡住了也说不定。”
“要是有指南针就好了。”梅子苦恼地把手机放回去。我忽然想起我自己的手机是有这个功能的,虽然我不清楚它是不是基于磁场运作的,打开来,更加怪了,那虚拟的指针缓缓地转着圈,趁梅子凑过来之前,我把手机揣回兜里了,让她看见这个恐怕要更惊慌,不过我现在清楚了,这个指南针还是根据卫星定位来做的。我说:“干站着走不出去的,我们还是动一动。”
“也就你能这么冷静了,如果青青也跟来,她恐怕早就哭了。”梅子做鬼脸。青青是我们班公认长的最好看的,人见人爱的那种,是个典型的软妹子,梅子和她关系很好,爱好也相近,总有说不完的话,我和她们在一起时,常常只是听她们眉飞色舞地讲。有时候,我挺羡慕青青的,幻想有一天也能有她那样的好人缘。
我们走了一会,终于看到一扇没有紧闭的门,那是一座小庙,大门上的漆斑斑驳驳,院子里还算干净,应是有人打扫。我们走进去,梅子怯怯地喊:“有人吗?谁能帮我们出去?”
侧面的房子走出一个人来,是个五六十岁左右的男子,穿一身旧道袍,头发盘了髻,留一撮山羊胡子,已是花白。道人对我们先是一礼,然后才问:“两位小姑娘到我这庙里有何贵干啊?”
和尚庙里住了个道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梅子却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奇怪的,赶紧问道:“我们在这小巷子里迷路了,请问怎么能出去呢?”
“不急不急,贫道会给二位指路的。二位今日恰好进了这小庙,也是缘法,贫道送二位点东西吧。”
梅子眼睛都亮了,“送什么呢?武功秘籍吗?”
道人被她逗笑了,“那倒不是,我送二位一人一个心愿,随我来。”他做出请的动作,带我们到了后院,那里有一棵很老的榕树,枝干上缠着许多褪色的红布条。道人说:“对着树许愿即可。”
梅子嘟囔:“这算什么,啊,我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就希望影影你……过一过梦幻般的生活。”
什么鬼啦,这么少女的形容词是要闹哪样,一看就不认真,道人都笑着摇摇头。我说出来的愿望是:“让我的长相更出众一点吧。”心里想的还有,再遇到一个真心之人。许完愿,我和梅子都笑了。
“那,贫道就祝二位得偿所愿,来,我为二位指路。”
离开后院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许愿树,它忽然之间变得迷迷蒙蒙的,再一眨眼,又什么异状也没有。
我们顺着道人指的路最多走了两分钟,就到了大马路上,回头望望那巷口,它在绿树掩映下显得尤为幽深,梅子抖了抖,立刻拉着我就走。
下午接到家里电话,说明天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怎么说呢,姑且叫做叔叔吧,完全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见过他,连我的父母都没怎么见过他,见过几次也记不住他的脸,我们只是每月按时收到他汇来的一笔巨款,当然无功不受禄,那钱我们一分也没动过。这次他突然提出要见我一面,真是个怪人。
我提着东西从梅子家出来已经入夜了。昏黄的路灯照出我一个人慢慢行走的影子,明,暗,明,暗……五六步以外的一个井盖发出“嗵,嗵”的声响,可能是有人掉进去了,我赶紧去看,脚下却突然没有了依托,直直掉了下去。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本来已经准备好落进脏水中,如何与父母解释我一身臭水,也已经打了个腹稿,怪的是,下落速度突然减慢了,周围反常地明亮起来,等眼睛适应强光之后,才看清我所在的地方并非想象中肮脏的下水道,而是一个雾气迷蒙,鸟语花香的仙境,隐约可以看到远处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一条瀑布似从天上悬下,我没见过这样的景致。
背后传来女子轻笑,我赶紧回头,那是个古装美人。等等,古装?我还真穿越了?梅子随意许了个愿于是我就穿了?
美人打量我片刻,笑了:“果真是千年难遇的倒霉鬼,缝隙那么隐蔽都能掉进来。”
我呆愣片刻,“缝隙?下水道?”
美人点头,道:“虽然不知你说的下水道是什么东西,大概那就是了。”
我赶紧问:“现在是什么时候?”美人耸耸肩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这并不是你熟知的那个世界,大千世界数十亿凡世,谁知道你从哪里掉进来的,又会掉到哪去。顺便提一句,这里是神界。”这乱七八糟的,我完全听不懂,只迷茫道:“那我怎么回去?”
“等等吧,也许五年,也许十年,那缝隙才会再出现一次。”听她这么说,我跌坐在地,这么说我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待五到十年?我尽量冷静地分析,此地的人穿的衣服以及建筑和古代几乎一致,这可能是个平行世界之类,总还是有些东西和我所熟知的通用,这么说也不是太糟糕。
“我叫做琴明,在下界不是个出名的神。”
她说她是神,这居然是个玄幻世界。梅子的愿望看来是灵了,那么我的呢?
叫做琴明的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东西,急道:“你不是神体,在神界会魂飞魄散。”她示意我看自己的手,一看吓一跳,我的手已经虚化,透过它可以直接看到地面。
“我还有救么?”我仰望琴明。
琴明露出一个摄人的笑,道:“我可以送你去人间。我想,那里会有一段奇妙的姻缘等着你的。”她把我扶起来,细心地帮我拍去身上的尘土,这态度简直就像在酝酿什么阴谋。只见她灿然一笑,抬脚,没等我反应,就把我踹下去了。半空中,她朝我大喊:“别担心,我会去找你的——”
周围很温暖,我似乎被谁抱着,刚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哭花了妆的脸,那是个面容温婉的妇人,只是非常憔悴的样子,哭得都没有力气了,她似乎跪坐着,我枕着她的腿。她没有发现我睁了眼,她只是木然地盯着前方,任眼睛流泪,泪滴砸在我脸上。
我试着说话:“你……没事吧?”声音是一个幼嫩小孩的。
妇人猛地低下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下一刻,她激动着颤抖地说:“感谢上苍,终于让我的孩子醒过来了。”
我一阵头晕目眩,这具身体本来少的可怜的记忆开始刻印在我脑中,这是个两岁的小女孩,之前落了水,然后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在今天,不久之前,断了气。这个年代,小孩夭折似乎是很常见的事。面前这个哭着的妇人,正是这具身体的娘。但是关于自己和母亲的身份,可能是这孩子太小不懂得,没有丝毫信息。
我能看到这屋子里上好红木做成的家具,或许这户人家家境不错。原身的母亲此刻还在颤抖不止,我艰难地举起手拍拍她的脸,尽量学着小孩的口吻安慰她:“娘亲不怕,我醒来了。”
“好好,不怕不怕。”妇人潦草地抹干眼泪,很快把我转移到了床上,她帮我掖好了被子,温柔说道:“音儿乖,我去找大夫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原主只知道自己叫音儿,完全不清楚大名是啥,我穿过来有一阵子,居然连新身体姓什么都不知道。看情形这里是大户人家,被子什么的都是绸面的。没看到原主的父亲,可能原主是个庶出,母亲不得宠,我瞬间联想到了在梅子那看到的几篇穿越宅斗文,原来是老套路。不过我才不想和别人争宠争家产,我就想当米虫,混过这十来年。
没一会,大夫进来了,跟着来的还有原主的父亲,和印象里一样,是个微胖的人,穿金戴银,手上一枚大扳指,原主好像还挺喜欢她这父亲的。
大夫把了脉,对我那一双便宜父母说:“小姐已无大碍了,修养几天便可如初,这实在是奇迹。”
父亲抹了抹额上的汗,“估计是之前灌的那锅老山参终于起了作用。”
听听,老山参,论锅讲的,果然壕啊。我有点可怜这对父母,他们的孩子是真的死了,哪知道这小小身体里已是另一个人的灵魂,我决定装得像一些。
确定一切无虞后,那一双父母出去留我自己休息。我挣扎下床,踉跄着走到梳妆台,铜镜里映出一张可爱的脸,这是个清清秀秀的萝莉,右眼下还有颗不大明显的泪痣。可能是刚刚活过来,脸色还十分苍白。
琴明突然现身,就坐在房梁上,荡着双腿。她说:“我几乎找不到空隙来和你说话,这家人看得可真紧。”
“为什么让我以这么个身份生活?”
“刚好在这个时间死了的就这家的小孩了,你要庆幸我不是把你扔在了个八十岁老人的身上。”
“我挺满意的。神仙姐姐,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什么要注意的,别死了就行。如果不怕麻烦,你可以自己选择把来历告诉别人。”
告诉刚才那对父母,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想想还是太残忍了吧。
琴明说:“我会教你一些简单仙术以保命,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要随便惹事,毕竟,如果死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抖了抖,还没来得及为重生感到喜悦,就要担心以后的安全问题了,这是个玄幻世界,确实十分危险,不说建功立业,就连活着,只怕也要竭尽全力了。
养病期间,我通过听父母以及侍从间的对话得知了许多信息,这原身姓江,全名江芸音,正经的嫡出,父母恩爱,一夫一妻,上头还有个大五岁的哥哥,只是那哥哥比较顽劣,不大待见小妹。这家所处的地界叫临江城,距离首都盛京不远,江家主要从商,是临江城首富,看这个方向应该不是宅斗文情节。致原身落水的另有其人,那是对门林家的孩子,和原主居然同一天生的,名字叫林子辰,印象里是个矮个儿的小胖子,原主有点嫌弃他,无意间撞原主下水之后,因受了惊吓,也病了一场,但不重。至于对面的林家,也是从商的,经济实力屈居第二,这城里的第一第二居然住对门,不晓得是不是经常能碰出摩擦的火花。
卧床养病一周左右,我已下得了地,对面林家的父母带着孩子来请罪了,于是我终于有幸得见这小冤家。那孩子长相极普通,甚至有些难看,小眼睛塌鼻梁,还有肉鼓鼓的红脸蛋,还是一秃瓢。唯一可看的只有那双眸子,瞳色比较特别,黑里还透着点蓝,我估计他祖上可能是有外邦人。男孩子话迟,说不清楚,在我面前呜呜啊啊一堆,又哭了一回,我实在看不出他是否真心道歉。林家的夫妇颜值挺高,让颜控的我赏心悦目,怎么这么好看的人生出的娃长那个样子呢?别说原主,我都嫌弃那孩子的长相。
江林两家关系居然不错,平时总有走动,所以两家的孩子们就时常能聚到一起。我哥经常欺负林子辰,实际上附近小孩都欺负林子辰,就因为他矮又胖,跑也跑不动,大约只有我没有明显地表现出对他的嫌弃来,到后来,没人和他玩,他就只缠着我,就这么慢慢地长到五岁,我已完全适应整天陪着小孩玩。
琴明不常来看我,短了两三个月,长了几年也没动静,每次来了都强迫我练一些古怪的术法,据说还是高级仙术,可也并不见有多大的威力,连我那位哥哥都收拾不了。
后山那边有个小地方不知谁起了个酸名字翡翠山谷,风景着实可爱,我们一帮小孩常来这玩。晚饭后我和林子辰又到那里挖土和泥搓丸子,一直玩到天彻底黑掉,林子辰那光溜溜的脑袋在月光下格外显眼。林子辰从来都是秃头,倒不是不长头发,据他说,只要他头上冒出一层头发茬子,他爹就给他剃头,一根毛也不给留。嗯,真是怪事,或许是什么奇怪风俗来的。
夜里的翡翠山谷有些冷,林子辰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擦着鼻涕道:“芸音,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好冷啊。”说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可算玩够了,终于想起回家来。
我拉着林子辰走了几步,听到数声狗叫,而且呈靠近趋势。回头一看,吓出一身冷汗,这不是传说中知府大人家的狗么?
我们这里这个知府在我看来是个十成十的狗官,搜刮欺压百姓无所不用其极,但由于当今宰相是这位知府的远房表亲,就没人敢和他叫板。所以狗仗人势,这狗在市井间也是相当有地位。知府的狗从来是放养状态,它饿的时候就随意走进一户人家,那家人必须好吃好喝供着它,如若不然,官府就要找那家的麻烦,所以这狗在众人的照顾下长得越发壮硕,一身黑色皮毛更加的油光水滑。
更恐怖的是,这狗吃过人肉,被处死的犯人尸体很多是喂了这狗,最近这狗似乎并不满足于死人了,开始攻击活人,上个月就有人被咬伤,由于伤口太大,又看不起大夫,最后感染而死。知府迫于舆论压力只好将它关起来,只在晚上放出,没想到被我们撞了个正着。
这狗呲了牙,目露贪婪。看来是许久不给吃人肉,馋坏了。我们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根本敌不过那么大的一只,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如果此时跑开,那狗必定要追,就凭我们两个这小短腿,根本逃不了。正在我没主意的时候,林子辰突然弯腰捡了块石头,挡在我身前,抖着嗓音说:“你……你别怕,我保护你。”听着都快哭了,他也确实是个脆弱的小哭包,明明腿抖成了那个样子还是要护在我身前。
我特别酷地拨开林子辰,双手结印放了个雨刃——那是琴明教的防身仙术之一,发动时招出雨丝般细密的金针攻击目标,相当于暗器,但以我现在这个程度,杀伤力几乎为零,而且时灵时不灵的,但吓跑这条狗应该足够。小针成群飞出,直攻大黑狗。它被刺中了眼睛,哀嚎着满地打滚,趁着这个空档,我拉起林子辰就跑,直跑到家门口才敢稍停下来喘口气。
林子辰已然吓傻,仍在发抖,但眼睛亮亮的,特别佩服地问我:“你刚刚那是什么厉害的招数?”
说实话还是算了,我诓他道:“不就是扔个针,我们女孩子都要学女红的,身上带点针不奇怪。”骗林子辰这种小呆瓜,足够了。
果然他一脸敬佩:“女红这么厉害,我也要学!”
噗……以后要是长成个娘炮可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