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译义无反顾冒着寒风直奔虎贲营驻地。 莫维维睡至子时忽地惊醒，那个相伴数日的熟悉身影并不在身边，屋外檐下的灯笼摇摇摆摆。房有陌生的清浅呼吸声，借着微光，发现与正堂相隔的纱橱内好似有人。</p>
“来人······”莫维维低声唤道。形势不明，她不敢贸然起身，只是装作夜半突醒需要侍奉的娇弱女子。唤声方落，纱橱内的人翻了个身，批衣秉烛疾步前：“罗夫人，您有什么吩咐？”</p>
女子面容平凡，脸颊几颗雀斑在烛火清晰可见。莫维维抿抿唇，“你叫什么名字？”</p>
“奴婢小山，奉了我家夫人之命前来侍奉您。您是要喝水吗？”小山尽量小声，面前这位是京城大官的家眷，夫人一再嘱咐自己举止得当。莫维维见她面对自己时有些畏缩，轻轻点点头，小山忙到屋外耳房倒了一直温着的茶水。岑栋正揣手斜倚在墙边休息，听见脚步声，眉眼半睁问道：“夫人醒了？”</p>
“是。“小山吓了一跳，没有好气地答道。继而想起这位亦不是自己能怠慢的人，心惴惴。还好岑栋没有将她的无理放在心，端了热水回了寝房。</p>
莫维维喝完水，状若无意问道：“你先前是在和人说话？”</p>
“是您府的随从，他问奴婢您是不是醒了，别的没说什么。”</p>
既是常译留下的人，莫维维没有半点疑心，闻言点点头道：“好，你去歇着吧。”小山低声应允，回了纱橱继续睡觉。不一时，房内又响起熟睡的呼吸声。莫维维轻手轻脚下了床，在纱橱外凝神片刻，最终还是为了以防万一点了小山睡穴。裹紧身的棉袄，蹑步走到耳房，岑栋已被惊醒，还当是来取水的小山，低声问道：“夫人没睡？”</p>
“睡不着。”莫维维悠悠道，岑栋立即起身抱拳：“属下愚钝，夫人有事召唤属下即是。”</p>
“我问你，将军去了何处？”莫维维不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问道。她是不信常译这么晚还会和那个眼冒精光的王志毅觥筹交错，觑见岑栋低首沉思，心有些焦急，低喝道：“你知道我与将军为一体，他若是身处险境，我必拿你是问！”</p>
岑栋抬眼，他一直跟在常译身边，亲眼见证二人一路波折走到如今境遇。常译大大方方将她带到青州，称其为罗夫人，也是心存要与之白首的念头。这是妥妥的主母了，岑栋便也不再迟疑：“将军常言夫人胸壑不似一般女子，此事事关重大，将军没有吩咐属下保密，只是让属下转告夫人，请您为将军稳住后方。”</p>
“他果然已经出了龙城？”</p>
岑栋苦笑道：“是，当时您喝药之后熟睡，将军特地点了您的睡穴，只是没想到您还是这么早醒了。”</p>
莫维维挑眉道：“他是打着让我一睡到天明的计划，到时候纵使我想追也追不了。”</p>
“是。将军心意，夫人想必属下明白，还望您以大局为重。”岑栋单膝跪下：“将军行事自会小心，但是龙城情势复杂，请夫人勿要一时意气。”</p>
“哼，到时候再和他算账！“莫维维缩缩脑袋，不自觉靠近炉火，唤岑栋围坐在火边道：“你来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岑栋不好和她太近，闻言一动不动，莫维维眉毛微挑：“怎么，你离我这么远，不怕我被人抓走来威胁你家将军？”</p>
这倒也是，既然自己被选保护夫人，倒是不该再这般。岑栋略略想了一下：“属下冒犯了。”</p>
“真是怪，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共事，当年在南诏，你也不是这么古板的人啊。”莫维维伸手拨着炉火，不待他说话，先是低声嘟哝了一句。岑栋闻言面飞红，自觉自己还不如女子心怀广阔，心服道：“是，属下越来越不成器了。”</p>
“怎么，你觉得明渊将你留下是大材小用了？”莫维维正色道：“如果是这样，我命令你立马出龙城找他。”</p>
岑栋心惊，忙告罪道：“夫人恕罪，属下并无这个意思。”</p>
“我不知道你如何想法。”莫维维起身，见屋外寒风凛冽，有风雪气息闯进屋。皱眉道：“暴雪将至，也不知他穿得厚不厚。不过，既然他决意将我们留下，我们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你也知道，眼下龙城形势不明，如果能为他找到此次事态的蛛丝马迹，他回来的日子更近了。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必会倾尽所能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p>
“是，属下唯夫人马首是瞻。”岑栋有了主心骨，若当年，莫维维让他跟随到南诏，才能重获将军信任。两人达成共识，莫维维不是安于后宅的普通女子，直言道：“你将一切详情说与我听。”岑栋颔首，细细将常译如何奉命来青州一事说起。道是虎贲营无故消失，当地官衙寻访多日未见踪迹。作为常译心腹的虎翼军被调防一事却不得而知，直到今日到达才知晓。所有消息被封锁，虚实不明，常译担心有人做了局。更为严重的是，前来青州之时常译与师弟说好在龙城会和，但是今日王志毅却说玉将军亲自带人去追逐北狄流寇。此事不合常理疑点重重，因为二人之间的传讯方式甚为隐秘，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己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p>
莫维维迅速抽丝剥茧：“以你所见，煜宸其人值得信任吗？”</p>
“他是了慈大师关门弟子，属下相信他。”</p>
“算是涉及朝堂之争，你也觉得他不会坑明渊？”</p>
“将军于他，算是如虎添翼。他有雄心壮志，怎么甘心自断臂膀。”</p>
“这么说一切的关键还是虎贲营几万将士无故失踪了。明渊因为此事而来，再有牵涉虎翼军，故而一再搅入其。我觉得，有一个大阴谋摆在我们面前呢。”</p>
“这···夫人放心，属下誓死护卫夫人安全。”</p>
“放心，只要明渊没事，不会有人真的敢动我们的。”莫维维浅笑。她没说的是，如若此事真的针对的是常译，她绝不会一人独活。</p>
“接下来我要知道的是我的身份。先前那个侍女唤我罗夫人，我想知道这是明渊示意吗？”</p>
“是，您是将军嫡妻，自然随将军本姓称呼。其详情，属下不敢僭越，等到将军回来之后自会亲自与您说清楚。”</p>
“好，我是怕明渊把我卖给了姓罗的我却不知道。”莫维维嬉笑道，岑栋顿时石化当场，见他如此，莫维维正色道：“好了，明晨属于我们的战斗会正式拉开帷幕，都好生休息。”</p>
“是。夫人放心。“放心什么，岑栋未说，此次常译留了大半精锐在太守府待命，他自会全力以赴保护主屋内的人。莫维维知他固执，不是三两句能劝服的人，任由他守候在一墙之隔，自己起身回了寝房。</p>
躺在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不担心是假的。皇帝的心思很怪，一方面怀疑手下将士，一方面又不得不用，现在还搅进了野心勃勃的德昭太子旧部，真是一个乱局。</p>
晨起时，屋外风雪果然降下，天地素白。高耸的院墙被厚厚的积雪遮盖，线条不再那么冷硬。莫维维穿厚厚的棉袄仍然觉得冷，小山为她从衣箱寻出一件火红的狐狸毛大衣，见她脸色依旧苍白，小心翼翼问道：“夫人可要抹些胭脂，待会儿我们夫人会带龙城诸位官家夫人过来。”言下之意是不要被当地的小官员妻室给下去了，莫维维摇摇头道：“不必，这连日车马劳顿，本身气色不好，涂了胭脂也撑不起来。”</p>
“不过夫人长得可真美，像年画的仙女一样。”小山见莫维维说话的时候一如安静时温和，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清明。由衷赞叹道：“我们龙城可从没见过您这样美的人。”</p>
“呵呵，小山嘴真甜。你们夫人想必最喜欢你吧？跟我说说你们夫人的喜好，我也好备些见面礼。”</p>
“您要给夫人送礼？不是应该夫人给您送礼的吗？我来的时候夫人正在焦头烂额想给您送什么礼物呢。”</p>
“哦，有这样的事？看来你们夫人也是个实诚人。”</p>
“可不是，夫人说那些一般的礼品流于形式，干脆想绣一方帕子，可是她针线不好。恐怕到现在还没有绣好呢。”</p>
“为什么不让丫鬟帮着绣，没有听说过哪家夫人会亲自绣花送人的。”</p>
“奴婢要来伺候您啊，夫人只能自己绣了。”</p>
“你是说···“莫维维不觉眼前的小山是个多么能干的人，惊道：”你们太守府一共多少丫鬟？”</p>
小山猛地被问到，有些羞涩道：“一共两个，夫人身边的崔妈妈，还有一个是奴婢。老爷有小厮照顾，夫人平时都是自己做事。别人也说太守府丫鬟有些少呢。”</p>
莫维维顿时感到异，现今这个社会，像常译那样的人已经罕见了，虽说府难见婢女，但是侍奉的小厮还是不少。这位王太守已经娶了夫人还这般，真是有趣。</p>
小山见莫维维沉吟不语，惴惴不安道：“您千万别嫌弃我们夫人，她待人坦诚，老爷常说她是赤子之心。”</p>
莫维维抿唇笑道：“嗯，不会，从你可以看出王夫人是个宽和的人。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去院走走。”</p>
小山行礼告退，莫维维踩在厚厚的积雪，当年在青州时也见过这般景象。彼时前途未明，常译在自己眼如神祇般高不可攀，有谁知道现在两人会牵跘甚深······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莫维维收拾心思转身，岑栋面色冷凝：“夫人，将军失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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