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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天变不足畏

    骆家是书香门第。虽不是千年世家,但也家风禀正,只求治国民。

    骆诚国更是天资不匪。他九岁进学,十五岁中举,十六岁中头甲第二名进士,入驻翰林编修。

    他殿试那天,还与一位同窗发生过争执。只因朋友取笑他说:“我小时候还救过你命呢。”

    骆诚国当时年轻气盛,回敬道:“你赔老子家的缸!”

    经此一闹,乱了他的心情,殿试原本无心再战。

    但龙椅上端坐的太子竟然下了位,亲自帮他掌灯。

    太子说:“不因外物而浮燥,戒急用忍。”

    这句话,留给了骆诚国极深的印象。

    后来他担任编修,帮太子起草文案,也慢慢知道太子在干什么。

    当年真是亘古未有之盛况。

    各国鸿儒都聚集在皇城之中,集天下之智慧,继前人之伟业,几乎触及了历代王朝都未曾到达的瓶颈。

    骆诚国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他逐渐开始接受新的知识,也越来越沉浸于其中。

    太子比骆诚国年长,性格也十分谦和,就像兄长一样亲切。骆诚国的妹妹更是受到太子赏识,二人时常相会,探讨洋务的发展。

    骆诚国原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发展下去。

    但朝局动荡,他不会想到原本还在监国的太子,会突然被当堂弹劾。

    骆诚国当时还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

    他亲眼目睹军队包围了皇宫,太子被士大夫们围堵,硬生生从龙椅上拽下来。

    太子被押出大殿时,望了骆诚国最后一眼。那时他感觉到了一种信念,传承到了自己身上。

    后来太子被圈禁,先皇随之驾崩,朝局一度动荡不安。

    不过令骆诚国欣慰的是,新登基的皇帝并没有对太子的新政全盘否定,反而尽力维持。

    这也让骆诚国逐渐开始受到重用,慢慢从一个郎外员提拔担任要职,直到全面主持洋务。

    当时,洋务衙门可以说是举步维艰。骆诚国也一直在想办法搭救太子。

    但天有不测风云。无论是骆诚国还是皇帝,都没想到太子竟然会被人刺杀了。

    这件事情,终于让皇帝震怒了,甚至当庭咆哮。

    而且当时他羽翼已丰,胞弟宜亲王更是抚远大将军王,总理天下兵马大权。

    于是骆诚国又看到了一次兵马围堵皇宫的情景,不过这次被捆出大殿的,是一个又一个清流士大夫。

    当时有人质问皇帝:“皇上滥杀忠臣,难道不怕留下千古骂名吗?”

    皇帝怒斥道:“朕不想留这个骂名也不行了!”

    这次清理门户,虽有借题发挥之嫌,但也绝对称得上名正言顺。朝堂上下没有任何敢反驳的声音。

    废太子也是太子!

    曾经监国十三年,与亿兆生灵有过君臣之谊,岂是谁想杀就能杀的?

    最后,皇帝让骆诚国罗织出了忤逆大罪九十六款之巨,将一干朝庭重臣尽皆处死;外省官员被牵连的更是不计其数,一时间只杀得风云变色,人头滚滚。

    也就是从那时起,新政才真正推行顺利,洋务衙门也重新站稳了脚跟。

    皇帝和骆诚国,也因此落下了昏君奸臣的“美名”。

    不过,明面上反对新政的人不在了,但背地里使坏的依然大有人在。

    而且皇权也不敢直接和圣贤作对,骆诚国对一些特殊的人还得洗罪开脱。对这些人的处罚,最多让他们退休赋闲,远离朝堂罢了。

    毕竟这些名门世家,依然有很大的势力。家族在民间声威甚大,高手也多,依然可以影响朝局。

    这次生员罢考,明显就是这些世家煽动起来的。

    因此骆诚国看到司马匡的信函之后,心里就明白了什么。同时也为这位同僚感到惋惜。

    他原本不打算回信的。

    毕竟已经年过半百。骆诚国早不是三十多年前,那个在殿试上差点与人打起来的热血少年。

    于是他在书房里缓缓的走动了一会儿,心平气和的回到了桌前,慢慢的开始研墨。

    略一思索,他便给司马匡写了一封回信。

    大意为:

    谨拜司马兄。弟,诚国。

    兄所言洋务之事,愚早有浅言。我大肃地狭民稠,开荒造田乃是正途。

    圣人云:“纵有千古,横有八方,前途似海,来日方长!”这是否可以认为,先古圣贤早就看到了海洋之广大,前程之似锦?愚以为是。毕竟圣贤就是圣贤,圣贤是不会欺骗我们这些普通人的。

    而稼穑维艰,尚需一年才得成熟,垦田之劳,一代方见成效!愚闻前方军民大灾之难,尚不因天变而畏,官吏以身示行,老幼携力同心;愚窃以为,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大业,何言有辱圣德之说?

    愚自入朝以来,每常受公指教。私下以为与公游处相好之时日渐久,然每次议事多有不合。皆因所奉行之理念不同。想到皇上对臣寄予厚望,在朝堂议事之时不宜鲁莽,因此一直想契机详细道明原由,希望明公见谅。

    儒家历来所争论,尤其在于名节与实际是否相符。若相符,则会取得天下之理。公一直见教的,无非认为洋务衙门侵夺了官员之职权,惹是生非;征敛民利,拒绝纳谏。以至于招致天下人的埋怨和毁谤。

    愚却以为,自己是受命于人主,在朝堂上公开阐述洋务之利弊,而后正式成立衙门去执行,并没有侵夺任何官员之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