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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桑花落

    “你知道的,那个医馆的柳大夫与赫连珏有仇,柳姑娘的母亲、兄弟、夫郎都间接死在赫连珏手里,她与你的李郎本就是名义夫妻,那两个孩子,是他们进山采药捡的。”

    听到“你的李郎”,齐南风脸红了些。

    李意往前走了一步,“正是如此,我与那柳姑娘清清白白。”

    姜雁归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也是个榆木脑袋。

    明知南风介意清白,他还非要提清白,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扎刀吗?

    好在榆木疙瘩不算蠢,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

    李意担心齐南风逃跑,赶紧握住她双手,“南儿,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没用,不会让你来南褚受苦,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他说的是原谅。

    齐南风一双眼睛不知往何处去,便瞧向姜雁归。

    姜雁归眉毛一挑:“他是真心的,我们摄政王府的金令被他擦薄了一层,可知他多想你。”

    当年姜雁归给他二人金令,是允了一个承诺:无论何时,她们想要放弃,可以随时回来。

    大夏的国门,随时向他们敞开。

    她不会怪罪她们。

    李意每一次擦拭金令,内心都是一次天人交战。

    “答应他呀!”

    躲在门口看热闹的杜清徐,扒拉着门帘,围着自己的脑袋,她实在等得着急,便开了口。

    “大衍好儿郎多得是,他日后若敢负你,给你半分脸色瞧,咱让皇上给你做主,招个十个八个夫婿。”

    李意急了,“我、我不会!”

    齐南风原就不好意思,听到杜清徐这话,愈发害羞。

    “好好的氛围叫你给破坏了。”

    姜雁归嫌杜清徐碍事,将人带走,“走吧,我们去城里走走,后日便要启程,以后怕是想见也见不着了。”

    她是想瞧瞧现下南褚百姓对大衍的态度。

    两人出帐。

    “春褀,咱们大衍第一位女国公呢?她不是说要随朕一同出去吗?”

    桑妞这次功不可没,不管是出于公、为表率,还是出于私、为姐妹,姜雁归都决定封她一个镇国公。

    她而今改了口头禅,不再自称大夏第一女将军,而是大夏第一女国公。

    姜雁归说没必要强调女子,她不肯,说世间将军、国公皆男子,她若不强调,史书落笔,后人必然以为自己的功勋为男子所建。

    且等将来,大衍在姜雁归的治理下,女将军、女国公越来越多,多到可以与男子媲美,便不再需要强调女子。

    姜雁归觉得有道理,说定要在她有生之年,叫她瞧见这盛景。

    春褀回答:“回皇上,前头传话来说城西出了点乱子,桑将军带人去处置了,她留了话,让您先去一品居,她随后就到。”

    九方城有一特色,名醉仙茶。

    虽名“茶”,实则酒也,后劲儿极大,据说神仙喝了也要醉三天。

    一品居不仅做得一手地道九方菜,那醉仙茶也是整个南褚数一数二的。

    “我来时还瞧见她,好像腿脚不便。”杜清徐道。

    “腿脚倒是好的,她身上伤多。”

    以前当土匪的时候,便留了好多旧伤。

    “这次让她留下,也是不想她带伤长途跋涉,而且南褚王宫搜出好些奇药,让她先留在这里养一年再回去。”

    有霍无忧在这里,姜雁归不担心会有什么乱子。

    她才上马,斥候匆匆跑来,一个滑跪惊起三尺灰尘。

    姜雁归的心蓦然一沉。

    “发生何事?”

    “皇上,不好了,桑国公出事了。”

    桑妞出事了。

    褚王宫逃出去的余孽纠集一批人,乔装衍军作乱,桑妞为护百姓,身中数箭,已经就近送进医馆。

    “啪——”

    鞭子抽在马身上,姜雁归“驾”一声,绝尘而去。

    医馆已经被大衍士兵包围,姜雁归进去的时候,大夫说人已经不行了。

    “胡说八道!”

    姜雁归去后堂,瞧见床上躺着的人,箭矢已经剪短,但是太多了,拔箭只会让她失血更快、加速死亡。

    “桑妞。”

    桑妞嗔怪道:“说了、多少遍了,叫我山牛。”声音极其虚弱。

    姜雁归坐下,将手搭在她腕上。

    她却握住姜雁归的手,“今日且托大,当一回功臣、做你一回嫂嫂,就不给你行礼了。”

    这声音,每一个字都在耗费生命。

    桑妞是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你明明武功高强,怎么会连几个小毛贼也对付不了,你是不是太没用了?!”

    桑妞嘴角弯了一下,“我看到你哥哥了。”

    “你别胡说!”

    姜雁归抖着手掏出针包,“你相信我,我小时候就可以救你,现在也一定可以。”

    “我知道。”

    桑妞自己什么情况,她自己知道,“九方城也是大衍国土,九方城民也是你的子民,桑将军为百姓而死,对得起国公之名。”

    姜雁归连连点头,“你值得、你值得,还有黄金万两、田宅千亩,你都值得。”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亲人了,东西……来日分给,那些和我一样、被丢弃的女孩,帮我教她们读书、习武,守护天下……不要当土匪……”

    “给临安。”桑妞掏出护心镜,“多谢她,要不是她,我等不到你了。”

    胸口六枚羽箭,刚好避开心脏位置。

    可人体的要害,不止心脏一处。

    “我给她买了一支簪子,你替我捎上两坛醉仙茶,告诉她、下辈子、我还找她喝酒。”

    “那我呢?你就这么抛弃我吗?”

    姜雁归的眼泪终于还是绷不住掉下来。

    “我认识的小霸王,流血不流泪。”

    桑妞抬手擦了她的眼泪,“别担心,我只是去……找你哥哥了,你该为我、高兴。”

    “不要、不要,你是大夏第一位女将军,是大衍第一位女国公,你不能有事,你不能为了哥哥就抛下我,你答应要教我玉儿练武。”

    “阿晏一个人、太久了……他体弱、独自在下面,被欺负了,也没人帮他,我、我去……告诉他,阿娘很好、你和妹妹很好,舅舅也很好、还有我的小侄女、他的大妹夫……都好……”

    姜雁归摇头。

    “你有王爷,我很、很放心……”

    桑妞那惨白的唇角试图勾起一抹笑,“别担心,永州的土匪头子,二十多年前便料到有这么一遭,没有被人大卸八块,已经很好了……”

    姜雁归深吸一口气,“不会的!不会的!景明伤得那么重,都调理好了,你也可以!”

    “你是山牛啊!你可以的!”

    晚来一步的杜清徐想要进来劝一劝,被早一步过来的霍无忧拉住。

    “皇帝、落泪、会被人、笑话……”

    姜雁归执意用金针,桑妞无力盖住她的手,“天下已定、吾亦无牵挂,让我、去找、阿晏……”

    她知道自己回天乏力。

    可姜雁归就是要与天争!

    只是金针在触及皮肤那一刻。

    桑妞微带哀求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