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军港，大明海军大本营，军议厅灯火通明。 </p>
林卓端坐在首，听着川流不息传来的情报。</p>
军议厅里人并不多，只有南洋和北洋的几个扛把子人物，舰队统领一级的，全都已经下到部队里，准备听令作战。</p>
“大人，荷兰舰队主力已经启程，方向向东北，目标不明“</p>
“大人，荷兰舰队再次往北调整航向，在孟加拉湾发生了误射事故，击沉了自己的一艘炮舰，大部队折转方向往东南去了“</p>
王正亿看着那个像是在画椭圆的路线图，有点儿眼晕，“这他娘的转圈儿玩呢？黄毛儿胆子也忒小，咱们在南边儿几乎一艘军舰都没有了，直接杀过来不行了，绕那么大圈子干嘛？“</p>
“哼哼…“林卓哼唧了一声，也没解释，只是嘟囔了一句，“小孩儿把戏“</p>
“继续打探，弄清虚实，这支荷兰舰队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主力部队？“</p>
何凌翻了翻手里乱糟糟的情报，有些手忙脚乱，“大人，应该没有假，纳达尔的指挥旗都在旗舰，那支舰队也确实是他们两个支队的规模，外围的军舰，倒是冲锋舰、炮舰和战舰齐全，至于里面的，因为太晚了，又不敢靠得太近，分辨不清楚，要不要派艘死士货船混进去……“</p>
“等等，外围的军舰？“林卓挥手打断了何凌，眼睛里精光闪烁，“也是说，纳达尔挂了旗子的旗舰也在外头漂着？“</p>
“是，是，这个…“何凌闻言，张口结舌，任谁有常识的都知道，旗舰是必须保护起来的，这个排兵布阵，很蹊跷。</p>
“那是给咱们看的，这支舰队掺了水分，纳达尔也肯定不在里头，传令给印度洋南边儿的侦查船，全体注意隐蔽，不要被发现，只要有大舰队，立刻放信号“尽管早断言荷兰舰队不会老实，但真从蛛丝马迹揭破了，林卓还是长吁了一口气，有破绽好，要是顺着自己的布置往下走，那更好，值得纳达尔大费周章的目标，本来没几个，看他胆子够不够肥了。</p>
“是，大人“何凌匆忙走出去传达命令，冷不防跟自己的手下撞了个满怀。</p>
“打起来了，跟黄毛儿打起来了“那校尉语无伦次，费了大劲才把舌头捋直，“暹罗湾那边，跟黄毛儿打起来了“</p>
林卓缓缓站起身，神色冷峻下来，尽管暹罗湾的战事被双方都看作是麻痹对方的手段，更像是一场盛大的互换炮灰仪式，但那里毕竟云集着数以万计的生命，他的眼睛往西边的海域看去，仿佛要穿破夜幕，去看看那片海洋发生了些什么。</p>
暹罗湾，自从孟加拉湾列入驻防范围，北洋里排名老幺的渤海湾舰队被调去给那里的土人播撒希望和安全感，剩下的另两支舰队，对马海峡舰队和大连本港舰队，像两只巨大的拳头，分别驻扎在暹罗湾的各个港口。</p>
随着六千多名来自越南的渔民被岗前突击培训完成，战船军舰都没有什么变化，人却已经被逐步替换掉了大半。但是为了完成与前来做客的荷兰舰队同归于尽的使命，这里仍然留下了两千多名大明海军将士，他们并没有选择集体待在一艘或者几艘福船，尽管那样的话，他们逃生的几率会大幅度增加，但是相对的，荷兰敌军的逃生几率也会大幅度增加，毕竟这些渔民生瓜蛋子，在战乱能把炮打响已经是奢侈，要碰概率的事件，更别说击击沉敌舰了，所以，北洋的将士官兵们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几乎每一艘军舰，都有十来个大明官兵担任指挥官，用自己的命去换荷兰毛子的命。</p>
留下的人，军官占据了多数，因为他们更有指挥经验，最高级别的是年过七旬的对马海峡舰队副统领黄国珍，这位老将军趁乱把牛脾气发作硬要逞英雄的顶头司梁仕磷一闷棍敲晕，麻溜装船送走，自己留下，成了这支死士队伍的最高长官。</p>
黄国珍站在高台，正在对高级别的军官进行分组，最大可能提高这支拼凑的杂牌军的战斗力。</p>
“尤国胜，詹侑绛……你们二十人一组，率领四百名官兵，负责左翼舰队的指挥“</p>
“黄克旺，童先缭……你们二十二人一组，率领七百名官兵，负责右翼舰队的指挥“这一组人名念出来，人群里一阵阵骚动，看着出来领命的一排军官，老将军停顿了一下，郑重的补了一句，“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印度洋既是我大明海域，葬身于此，死得其所，此战勿须奋勇，许进不许退“</p>
“是“二十二个人洪声应和，声震苍穹，也压下了台下此起彼伏的嘀咕声。</p>
“洪天锡，郎在纯……你们三十人一组，率领五百名官兵，负责路指挥，老夫等人也在路协助你们“</p>
“丁市吉，郝元琅……你们十五人一组，率领六百名官兵，负责炮台指挥“黄国珍又停顿了一下，带着些不忍，“你们要么是家独子，要么是族顶梁柱，若无必要，不必再战舰对敌，善加保全自己，也是为了报效国家，尽忠尽孝“</p>
“老将军，标下有话要说“最后一组里蹦出一个军官，直挺挺站在那里，脸挂着一行明显的泪痕，“您老家，也只有克旺兄弟一根独苗，何以他能去前线挺身赴死，我等要在后方炮台，苟且偷生？“</p>
“正是，老将军，我等也不当那劳什子孬种，后方有林大人主持，有北洋战友兄弟，谁的爹不是爹，谁的儿子不是儿子？“最后一组的军官们都反应强烈，“要是老将军一定要安排有人在炮台对敌，干脆，把那帮越南猴子派去，他们想当咱们大明的英雄，还没有那个资格，让他们滚到炮台去，北洋没有孬种“</p>
“北洋没有孬种……“</p>
“北洋没有孬种……“</p>
“混账“黄国珍勃然大怒，走下高台，一脚踹一个，踹的那些蹦跶的军官人人呲牙咧嘴，老将军老则老矣，却是身经百战，宝刀未老，“老夫还镇不住你们了，按我说的办，咱北洋多留一些种子，有什么不好，都是些棒槌“</p>
眼见所有人即便脸犹自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嚷嚷，黄国珍转脸看向自己的独子黄克旺，“克旺，告诉老夫，你是要去前线，还是要去炮台？“</p>
“报告将军，黄克旺要去前线，去前线，去前线“黄克旺三十许人，是黄国珍四十岁才得来的儿子，正当壮年，一身锐气，大声要求去前线，连续三声，声声慷慨激昂。</p>
“好，哈哈哈，是我老黄的种“黄国珍拍着儿子的肩膀，笑声豪迈而又悲怆，“咱北洋是林大人一手一脚带出来的，也是亲眼看着大明海军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如今大战当头，咱们一支偏师，只能以死难捐躯为林大人壮声威，但咱们也不能怂，算是挨打也要挨出个样子来，北洋血气精神，不可磨灭，挨打也要立正“</p>
“即将阴阳两隔，我等袍泽，都是必死之人，遥祝大明海军大获全胜，林大人武运长久“</p>
“大获全胜，武运长久……“</p>
声震云霄。</p>
暹罗湾，两千壮士齐解甲，全无一人是懦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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