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厅的大门被侍者们缓缓打开,而一时间,整个大厅中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缓缓走出来的是,波兰权力最大的那几个男人。他们出现在这里,其他贵族们当然是没有异议的,毕竟这些诸侯可是这个王国的柱石。走在最前面的则是一个和蔼的老人,但是他身上的军装还有胸口处的功勋章都已经暴露出他强大的权势。这个老人身后的诸侯没有任何不满,而其他贵族们更是卑躬屈膝。
很明显了,这个老人的身份除了那位毛瑟大元帅之外,绝无二者可言。
康士但丁的嘴角也微微露出冷意,让自己来到这里恐怕就是这些人的打算吧!
而忽然间,贵族中隐隐有些骚乱,而康士但丁的身边的波尼法齐娅也有些异常,小小的身躯竟然在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
“柏妮亚……”看着女孩,康士但丁也察觉到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贵族们惊呼声吸引了康士但丁的视线。
“雅盖沃摄政!?”
贵族们之前还有些狐疑,但是当他们看清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男人的面孔的时候,惊呼声阵阵响起。
这个男人居然会出现在行宫中,看着贵族们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友好的既视感,康士但丁微微抿了抿嘴唇。
很有趣啊!
虽然说这个男人是波尼法齐娅的父亲,但是在三年里却是绝口不提这位雅盖沃公爵。
他隐约知道雅德薇佳王后那次“难产”的往事,尽管波尼法齐娅根本从不提起,更没有表达过自己对生父的不满,但是在传闻里,这位雅盖沃大公已经和雅德薇佳分居多年了。
当初波兰的国王英年早逝,而留下的仅仅是自己年轻的王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还有尚是孩童的雅德薇佳。可面对的却是虎视眈眈的大贵族。
尽管诸侯们有心瓜分波兰,但是教廷支持的神圣罗马帝国却早已经对波兰的土地垂涎欲滴,这让波兰上下都忌惮不已。
而就在这时,东面的异教徒国家立陶宛提出了联合。
波兰虽然是圣教会国家,但对于异教徒并不是很偏激,为了所有人的利益,诸侯居然做出了强迫还只是孩子的雅德薇佳嫁给年近不惑的雅盖沃,以此作为两国联合的诚意。
这种婚姻的幸福,可想而知。
只是今天,这个男人却出现在了雅德薇佳的行宫,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男人悠闲地走了进来在诸侯之中显得格格不入,虽然他是名义上的摄政公爵,但是在波兰,他的地位还是没有资格相比的。
雅盖沃平淡如水的眼神很快锁定了康士但丁,而康士但丁也在看着这个男人。
这就是波尼法齐娅的父亲么?
虽然是年近花甲,但是还是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出当年的风华,尽管是一个被人诅咒丑化的异教徒国家的君主,但是雅盖沃年轻的时候无异也是风度翩翩的存在,波尼法齐娅的身上也能依稀看出一些相似的地方。
穿着优雅的长袍,这个男人显得更像是一个文职官员,但是谁都不会忽略这个男人在不久前将条顿骑士团的残余势力被干掉在坦能堡。
“你就是康士但丁君么?”男人微微笑道。
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一种无声的寒潮仿佛要将康士但丁冻僵,这种气势是这个男人专门针对自己的。
而紧紧握住康士但丁手的波尼法齐娅的身体颤抖的也更厉害了。
康士但丁忽然意识到自己跟波尼法齐娅相处的时间虽然长,但对这个女孩的父亲的了解还不如雅德薇佳王后。这还是康士但丁第一次见识到这个男人的厉害之处。
他来这里根本不是仅仅要去面对这些波兰贵族,显然这位雅盖沃大公是敌非友。
“初次见面,摄政殿下!”康士但丁虽然心中思索了很多很多,但是仍然不失礼节地回应了这个男人。尽管雅盖沃的身上散发的气息十分恐怖,瞬间就使的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变得无比恐怖,连几个诸侯都微微变色。
“波尼法齐娅,你还在站在那里吗?”雅盖沃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冷意,一时间,波尼法齐娅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这就是父亲从小给自己还有母亲的感觉。
雅盖沃的言下之意显而易见,他是要波尼法齐娅从康士但丁身边走开。
想来,任谁都知道波兰公主在这里谁也不好对康士但丁有什么不利。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任谁都能听出那句话里的寒意,即使他们并不了解事情的内情。从来没人敢在雅德薇佳的行宫里这样说话,即便是诸侯也不行,毕竟雅德薇佳的身份名义上还是波兰的绝对元首,而且她也并非是什么权力也没有。任何人都知道,倘若不是那场病的话,雅德薇佳绝不会甘于沉寂的。
最吃惊的是贝尔希斯,从雅盖沃大公近前和康士但丁打招呼到那一刻起,贝尔希斯便可以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一股敌意。若有若无捉摸不透,但是绝对不是可以去随便忽视的存在,贝尔希斯也不由心中一沉。他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雅盖沃的表态已经显露出康士但丁的敌人不只是这些波兰贵族。
越过簇拥着的贵族的身体,康士但丁盯着雅盖沃那双沧桑的眼睛,想从某个人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而雅盖沃也同样如此,只是除了两双平淡入水的眸子之外,什么也无法看出,就像一汪深潭,虽然清澈但偏偏看不出其中的深浅。
康士但丁无从知道这些波兰人到底有什么意图,只是他知道想要在华沙打破局面,现在需要的就是一步险棋,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来参加这场宴会,也不仅仅是为了来见雅德薇佳,更重要的是让自己作为诱饵借此来试探这些波兰人,以此看出华沙现在隐藏的力量究竟还有什么。
没一个贵族此刻不感觉紧张,他们往往和西方的势力有着千疮百孔的联系,可每个人都可以骄傲地说到自己的本家可以追溯到西方某个显赫的王室或是家族也无法缓解现在的压抑,或许他们要比雅盖沃和康士但丁这两个依靠军功起家的人成为贵族的人要尊贵,但是却并不能以掩饰他们自身的无力。
贵族们紧张地看着雅盖沃,他们这二十年里没有少受过这个男人的苦头,即便是诸侯也能感受到这这个半路皈依的异教徒的野心,此时所有人并没有担心,反而是心里有些小期待,期待着这两个男人的冲突爆发。
而康士但丁也果然不负众望地将波尼法齐娅挡在了自己的身后,面不改色地看着雅盖沃大公温和地说道:
“我想这其实是不必的,柏妮亚毕竟还是公主殿下,是王国的继承者,不必如此拘束的。不是么,大公?”康士但丁的脸上不乏嘲讽的意味,这个男人称呼自己的女儿都是这样直呼其名的吗?难道自己的妻女仅仅是自己上升的工具吗?
他淡淡地用手将波尼法齐娅挡在了自己的后面。
康士但丁随即看着一直旁观的几位诸侯,问道:“诸位,我想雅德薇佳陛下能否让我见一面呢?毕竟公主殿下已经有足足三年没能见上自己的母亲了。”
波尔卡侯爵看了康士但丁一眼,冷冷地说道:“王后自然会来,这一点无须担心。康士但丁大公您还是就座吧!”
康士但丁没有理睬,而是把目光转移到了诸侯之首的毛瑟元帅的身上。
然而作为诸侯之首的毛瑟元帅并没有发话,而其他诸侯跟随着他默默地坐到了长桌的位置上,他根本没有回答康士但丁的意思,眼中里也看不出任何的意味。见大元帅如此,任何人都没有异议地坐上了自己的座位。
他居然就这么无视了康士但丁!?
但是康士但丁却不惊不怒,仿佛并没把对方的冒犯看在眼里,只是其他贵族们脸上的笑容都都有些改变。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的诸侯在故意给康士但丁下马威。
纵然康士但丁来的时候多么气势如虹,但是在这些诸侯的面前还是太稚嫩了。
之前那样的挑衅又有什么用呢?就像一个孩子跟看不见的敌人挥舞拳头,也许诸侯们根本没有将康士但丁作为自己的敌人的高度来对待。康士但丁纵然厉害也终究只是一个个人而已,怎可能对抗一个国家?
不知什么时候午餐已经呈上来了,主菜是烤牛肉和熏火腿,配菜是罗斯的红菜汤,并不多么奢华,甚至可以说是很平凡,但是其中的滋味还是和寻常的厨师大大不同的。
而看着食物被准备好了,毛瑟元帅才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康士但丁的身上。
“请就坐吧,康士但丁大公。今天只是为您还有公主殿下接风洗尘的宴会而已。又何必如此呢?”
说完,还没有等康士但丁开口,诸侯们竟然自顾自的聊了起来,既然他们开了头其他的贵族们也自然随便了起来。
有些就真的只是闲话,例如哪个贵族刚刚投资失败,哪家夫人弹得一手好钢琴,有些闲话则是关于远东的战场,虽然贝尔希斯和康士但丁也会有些在意,但是并没有太大价值,而更多的人则还在宴席上悄悄谈论着康士但丁还有雅德薇佳王后以及波尼法齐娅,毕竟这近在咫尺的八卦不谈论实在是可惜得很。
仿佛整个宴会都非常的祥和似的。
就在这种家庭闲聊的气氛里,诸侯们就这样三言两语将康士但丁刚来时带来的压迫感轻而易举消散,同样包括那位雅盖沃大公,难怪国家的最顶层同样是国家的最底部的基石,这些诸侯绝不是可以轻易取得成就的一个人,他们的强大全是靠自己争取过来的。贵族们此时也更加钦佩起他们的诸侯,相比起他们的国王,这些元老级别的大贵族不仅可以主导王国也可以照顾到他们这些小贵族的利益。
而波尼法齐娅在康士但丁的身边,虽然不知道现在沉默不语的康士但丁在想什么,但是她生怕他无法承受住这些大贵族的所作所为。
而康士但丁自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试探,只见他拿着手中的酒杯忽然站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手中的刀叉不由放下。他们看着这位大公,不知他想干什么。而毛瑟元帅也放下了刀叉,将那盘小牛肉放了下来,淡然地看着康士但丁问道:“有什么事情吗,大公殿下?”
贝尔希斯此时也有些紧张。并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应对,而是康士但丁说了不要他来插手,贝尔希斯根本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离开了权力的漩涡十一年之久,康士但丁仅仅是在诺夫哥罗德呆了三年,他失去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重新拾起来的。
康士但丁手中拿着酒杯,面带微笑地看着在座的所有贵族。他既不渴望这些贵族们能够对自己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由感叹他们的存在反而无形中添加了对方的阻力。这些诸侯虽然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去死,但终究是害怕造成的影响,他们一定已经有了对策,而康士但丁需要的是得到蛛丝马迹从而做好准备。
“话说您刚才说这场宴会是为了我和波尼法齐娅对吧?”康士但丁含笑着问道,看着波尼法齐娅牵着她的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倘若不说几句话,岂不是太无礼了吗?”
毛瑟元帅微微一怔。而其他的贵族们也是有些惊讶更有些不屑,这个康士但丁居然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起来,他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来专门迎接。这些贵族可大多没有参与过昨天的迎接仪式。
“既然如此的话,那还请您自便吧,殿下!”而坐在位置上毛瑟元帅淡淡地说。
大厅里再度安静下来。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康士但丁的一举一动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