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莫问如何忐忑,秦振清没停下来的意思。
他淡淡说道:
“那麻衣方士对我说,将来会有一他乡之人,自别云山启程,来到天辰派,并习得天龙真气。”
“此人超脱阴阳、跳出五行,只要能与他相见,则我便可挣脱藩篱,往后种种,亦不可推算!”
莫问听完这两句话,突然觉得耳朵一阵轰鸣,脑子嗡嗡响。
所谓的他乡之人、超脱阴阳,不就是指他死后穿越吗?
六百年前!
那个时候莫问还未出生。
但是那个麻衣方士居然算到了六百年后,他会死于另一个世界的丧尸末日,再穿越到这七洲之地的别云山!
莫问感觉自己内心一直坚信的某些信念轰然倒塌,将他的思想摔得四分五裂!
他眼前出现了重影,就连坐在原地的秦振清都在晃悠,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嘶!”
莫问将右手插入了自己的头发之中,随即将右手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自己已经昏沉的脑袋。
看着莫问失了态,秦振清点了点头,了然道:
“看来,那麻衣方士所言之人确是你不假了!”
莫问现在完全没心思去应付秦振清。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原本他以为自己死亡再穿越,只是个冥冥之中的奇遇。
而今看来,恐怕并不是如此!
如果说他的穿越被算到了,那么,那颗神秘的黑石呢?
黑石是不是注定之物?
自己为了防身,随便在山洞里面捡起一枚石头,便是个可以汲取灵根、存储灵气、足以逆天改命的神器!
沈素薇呢?
自己在云山仙市救下沈素薇也在麻衣方士的算计中吗?
哪里有这么多巧合!
如果说自己从前世到今生,从彼界到七洲,所有的举动都在麻衣方士的卦象之下,那么他又是谁?
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莫问感觉有些无形的丝线将他的四肢、五官、身体每一块能动的地方都牢牢绑住。
那些无限延长的丝线另一边,在无穷高远的三十三重天外。
那里有东西,通过这些密密麻麻的丝线操控他。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三十三重天外那东西要他做的罢了。
喜怒哀乐不过是操偶之人的随心所欲。
一股悲凉袭击了莫问。
“我不过是个提线木偶吗?”
想到这里,莫问猛地抬起头,右手天龙真气爆发,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脑袋拍了下去!
“若我命操之他手,纵玉碎不为瓦全!”
见莫问竟是要自绝于此,秦振清右手轻轻一抬,一挥,莫问便感觉全身真气瞬间被封死。
“啪!”
天龙真气消散,莫问这一掌只是将自己的额头拍出一个红印。
“我当初和你一样绝望,也想要一死了之!”
秦振清镇定自若的看着寻死的莫问,淡然道:
“今日见了你,按那麻衣方士之言,我算是得了解脱。”
说到这里,秦振清顿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木匣给莫问。
“那日麻衣方士说待你寻死之时,将此木匣交予你。看看吧,或有你解困之道。”
自己寻死居然也被麻衣方士算到了?
没死成的莫问听到秦振清这句话,突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他木然的接过秦振清手中那个六百年前的木匣。
很普通的一个木盒,微沉。
莫问脑子里面想着那个麻衣修士,手不自觉的打开了木匣。
匣子内静静的躺着一张纸。
那纸手掌一般长,通体黑色中透出隐隐的暗红色,看起来有一股凶煞之气在其上。
纸上的纹路由一种暗金的笔迹画成,铁树银钩的痕迹透露出一个远古的洪荒感。
莫问抄手拿起契纸,入手轻飘。
再一看,却见两个小字阴刻于匣子底部:
“焚之。”
那两个字极为飘逸,似乎多看一眼就要从木匣底部跳出,飞升而去!
莫问合上木匣,开始端详那页纸。
他左看右看,始终看出这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符箓不似符箓,经书不似经书。
那上面的暗金细纹不似七洲任何一地的文字,勾画之法极为扭曲怪异。
细看之下居然会让莫问觉得头晕眼花。
若用心体会,这纸上既没有玄门中正祥和的仙家正气,也没有灵门煞气冲天的血腥气息。
倒像是两者的混杂,让人百味难寻,却又给莫问以大道至简之感。
“这纸我已不知看过多少遍,毫无头绪,辨认不出。”
看着莫问探究的神态,秦振清古井无波的淡淡说道:
“不似七洲之物。”
以秦振清的修为地位,若这纸是七洲之物,肯定能找出点头绪出来。
莫问闻言稍显失望。
他拿着这张纸,犹豫再三后,还是扔出了一枚火球。
“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火球刚刚碰到了契纸,便被怪纸吞噬,消失不见。
纸上那些暗金色的纹路瞬间扭曲了起来,眨眼间变换着各种各样的神态,像是在起舞。
饶是秦振清见多识广,也看不透这些暗金纹路眼花缭乱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嘭!”
突然,好似变化到了一个不可承受的迹象,整张纸一下子燃烧了起来,化为了灰烬。
那原本游走于符箓上的金色纹路如挣脱牢笼一般,浮于空中,扭曲不已。
很快,那些纹路汇成了一柄古剑的形状。
一声剑鸣之后,那暗金纹路组成的古剑竟一飞冲天,朝着真极大殿的殿顶飞去。
殿顶如无物一般,被金纹古剑轻易穿过。
看着消失不见的金纹古剑,莫问突然感觉心头一轻。
他抚摸了一下空木匣,暗道:
“解脱之道,就在其中!”
好似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被斩断一般,那种被操纵的感觉一去不复返!
“六百余年了,总算是了了这桩心事!”
听闻秦振清这句发自肺腑的感慨之语,莫问唏嘘不已。
他只是片刻都无法忍受的日子,这位秦殿主硬生生撑了整整六百年!
“弟子多谢秦殿主相救!”
“谈何相救,自救罢了。”
秦振清看着莫问道:
“上次给你的那枚掌门令牌还在不在?”
莫问毫不犹疑的掏出了那枚掌门令牌,双手递了过去,想要物归原主。
“禀秦殿主,令牌在此!”
“嗯!”
秦振清伸手接过令牌。
看着令牌物归原主,莫问不禁有些惋惜。
这块牌子帮了他不少。
“你拿回去吧!”
看着去而复返的掌门令牌,莫问疑惑不解。
“你已将天龙真气学会,按照祖制,习得天龙真气者即为传玄弟子,日后亦为天辰之主。”
“但时过境迁,万年前的祖训不能一成不变的化用于今朝。”
秦振清耐心的解释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何况传玄弟子事关重大,需要掌教定夺。眼下掌教闭死关不出,我作为真极殿主亦不可独断专行。”
“传玄之位不可轻定,但你毕竟有天龙真气在身,且传你此令牌,方便你在门内便宜行事,日后亦可持此令牌随时面见我。”
说罢,秦振清闭上双眼,开始打坐入定。
莫问看着秦振清这番做派,也知晓秦振清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他纵然有话想问,此时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就在他转身要出去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秦振清的声音:
“莫问。”
“你我今日,始为真我,往后时日,需做真人。”
莫问闻言心中一凛,回过身来,朝着秦振清深施一礼:
“弟子谨遵秦殿主教诲!”
说罢,莫问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