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夜色里,江云姝浑身的血液却在瞬间被冻结。
她惊恐的看着那个土堆,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之外,竟然又闷闷的‘救命’声,从地底下传了出来!
江云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片刻后,她试探着靠近那坟包,把耳朵贴到坟包上,那沉闷且伴随着回音的‘救命’声,果然清晰了许多!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是指甲刮过木板,而发出来的声音。
王霞她——竟然没有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就扰乱了江云姝的理智。
刚才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情绪,此刻重新翻涌了起来。
惊慌,恐惧,无措,万千种情绪瞬间将她包裹。
冷汗,打湿了鬓发。
湿湿热热的发丝黏在惨白的脸上,将夜晚中的她,衬得有些骇人。
她双拳紧握,定定的盯着那坟堆,眼中有激烈的火光在碰撞。
她......要把王霞放出来吗?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棺材里面的空气足够王霞支撑一会儿,这点时间,江云姝完全可以把土重新扒开。
片刻之后,江云姝紧咬下唇,承受着这剧烈的恐惧,缓步上前,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坟堆上。
因为她体重的压力,土壤里面仅存的空气被迫排出地底,那支撑人类活下去的氧气,更加稀薄了。
王霞的挣扎更剧烈了起来。
江云姝甚至感觉到,身下的土堆被一股巨力顶得往上震动了两下。
她趴在土堆上,耳朵里面清晰的传来王霞的求救声、以及那指甲磨过棺材板,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微风卷过,树梢上的叶子相互摩擦,也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跟地底下,指甲刮过木板的‘沙沙’声配合起来,只觉得惊悚入骨。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不受控制的立了起来。
江云姝好像透过土壤,清晰的看到王霞如何在棺材里挣扎——
身边是一具烂得不能再烂的腐尸。
有蛆虫在她的脸上爬过。
鼻尖越来越少的空气,让她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为了想要顶开棺材盖,哪怕十指已经被磨得白骨森森,也丝毫感觉不到痛。
到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儿。
这种绝望,举世少有。
刻骨铭心。
坟包里面的动静渐渐小了。
或许是王霞终于力竭。
也或许是已经窒息而死。
总之,这么长的时间,一个人被活埋在地底下,活命的机会很小了。
约等于无。
江云姝从坟包上下来,站离了两三米。
等了一会儿,确定坟包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了,她胸腔里面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也才渐渐归于平静。
江云姝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但无论如何,离开时,她没有回头。
她很缜密的,顺着把王霞拖过来的那条路,一路返回,顺便,清理掉了所有的痕迹。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走到这一步,她和王霞,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现在把王霞拉出来,明天自己就会被捆上刑场,以杀人罪处决。
沉塘也有可能。
所以......去死吧!
此时的江云姝,经过内心不断的挣扎,然后把心中的恶念付诸行动,到现在一切已成事实,那颗颤抖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脑中不断的在运转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细节。
但,百密一疏的是,因为她走得坚定,所以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夜色里,周文昌震惊万分,哆哆嗦嗦的,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矮小的男人先是看了看江云姝逐渐隐没在黑夜中的背影。
又看了看坟包。
随即,他蹲下声去,冲着坟包里小声叫了两声,“有人吗?里面的人还活着吗?还有气儿就看吭个声!”
然而,时间太久了,用脚指想一想,也知道里面的人早该死透了。
“奶奶个腿儿,没想到哇,这小娘们儿这么狠呢。”周永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子里面都空了一瞬间,随后喃喃道。
“嘶......被埋这人,到底是谁啊?他娘的!小爷晚上出来纳个凉,都能碰见杀人现场,这也忒倒霉了!”
你说着撞也就撞见了吧,也不给他撞见个全乎点儿的过程。
江云姝那娘们儿到底杀了谁啊?
......
脑袋顶上的毛月亮跟了江云姝一路,不过多会儿,天上竟然下起了毛毛雨。
天上云层厚重层叠,月光幽幽的打在四野,仿佛黑暗中潜伏着什么未知的怪物般,随时都会跳出来叼住人的脖颈。
尤其是江云姝还刚做了亏心事,一路回来,她有点心惊肉跳。
远远的,她看见慕九家里,竟然亮着烛火。
她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月亮的方向,琢磨着现在再怎么也到子时了,慕九可绝不是那种会等她回家的人。
等进了院子,入眼就见一白袍玉冠的陌生男子端坐院中。
看慕九那精壮的身材看久了,这男子便显得有些单薄起来。
他一个人独坐院中,面前摆着一个棋盘,正在与自己对弈。
他手边,还放着一把折扇。
江云姝心中一惊,质问道:“你是谁?”
男子执棋的手一顿,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惊悚,“你又是谁?”
男人背着光,江云姝看不太清对方的脸,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你怎么会在我家?”
“这是你家?”男子眉尾上挑,反问着。
江云姝厉声道,“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
那男子低低的笑了一声,“脾气还挺急。”
正此时,慕九拎着一串儿猎户进门,一见那男子,脸色也不太好了,“你怎么来了?”
江云姝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儿,心里大概有了猜想,于是沉默了下来。
男子自光晕中走出,江云姝看清了他的脸。
对方大概也认出了她,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半晌,才不太确定道:“是你?”
也难怪他眼拙。
毕竟,江云姝现在这肿的跟个表情包一样的脸,谁都很难把她跟前几天在小塘镇上那娇柔的女子联系起来。
江云姝终于也认出了这个手拿折扇的男子,“是你?”
慕九不爽了,他把猎物往地上一扔,眼尾难以察觉的一跳,语气微妙,“你们认识?”
如果非要形容这种语气,那就是类似一种,雄性动物在自己的地盘上碰到入侵者,随即飞快爆发出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