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娇先行给李溯让出了位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这才缓步进了楼。
晏娇还未看清坐于上首的惠妃娘娘，就先听得一声清脆婉转的声音，娇娇柔柔从一侧响起。
“姐姐。”
晏娇一顿，霍的抬起头来，面色瞬时变了下——果然是晏凝霜。
她真是见了鬼了。
这道温婉的声音同样将李溯思绪拉了回来。李溯抬眼望去，目光越过楼中众人，落在晏凝霜身上。
楼中荧烛煌煌，亮如白昼，那少女优雅挺直地站着，青丝如水一般倾泻于肩，虽低眉垂首，却端庄大方，见到他似乎也并无畏惧与欣喜，浑身素净清淡，倒都是惠妃与肃平伯夫人喜欢的样式。少女笑意盈盈，眸光潋滟，只悄悄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勾得人心尖都颤了颤。
李溯神色微恍，眸光沉了沉，顿觉燥闷无比。
晏娇默不作声地打量了眼，不难看出李溯的心思，剧情果然在往她可预知的方向而去。只是……思及此，晏娇又觉心口一阵苦涩，欲哭无泪。
若是小阎王也能对晏凝霜一见钟情该多好？她这些时日可谓是大费周章，只想安安心心走完剧情，没成想，小阎王还是和晏凝霜相看两生厌，爱答不理的。
看来以后，还得继续撮合慕淮和晏凝霜才是。晏娇暗暗下了决定。
李溯的举动自然也被晏凝霜收入视线。晏凝霜蓦然垂下眼眸，不由得窃笑。
方才被惠妃私下召见之时，她还是惶然不安的。
她是首辅家的庶女，只因这个身份，上头总有一个晏娇压着，无论去到何处，有何饮宴之事，晏老夫人和父亲带出去的总是晏娇。若不是晏娇这两年性情恶劣，只怕她要和晏凝露一样，寻常出府都难。
她们这些庶出的女子，几乎不敢肖想这般见世面的机会。好在平日里许如玫对她严苛教导，之前更是不惜花重金请人教她宫廷礼仪，琴棋书画，在许如玫掌家之后，更是几乎把所有心事都花在她身上。她也明白许如玫一番苦心，今日便是一个好时机。
晏凝霜被接见后，端庄敛容，立于下首。
“你过来，仔细让我瞧瞧。”惠妃抬手示意道。
惠妃来伯府之时，只是粗略地看了眼晏凝霜，这姑娘才貌闻名盛京，不似晏娇般姿容明媚艳丽，但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便气质出尘，身上衣饰也优雅素净，仿若空谷幽兰，略略抬眼，便是清濯到令人不敢直视。
肃平伯夫笑盈盈地道：“都说晏氏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多，如今看来，才知此言一点不假。瞧瞧这姑娘，眉如远黛，见了就让人心生喜欢。”
纵是她嘴上夸着，心中不也是偏向晏娇的？
晏凝霜心内哂笑，面上却不显，状似不好意思地垂首，这一含羞垂首，更是如弱柳扶风般羞赧，惹人生怜。
晏娇那货色平日里目无章法，咋咋呼呼，一副骄横跋扈的模样，虽顶着首辅嫡女的名号，可一见便知缺乏教养。反观她，却是大方解意，温柔如水，这番表现比晏娇讨喜多了。
“真是个妙人儿。”果然，惠妃面露赞许之色，“本宫见你第一眼便喜欢。晏二姑娘年岁几何了？”
“十五岁了。”晏凝霜盈盈一笑，应道。
“听闻你才学也在盛京贵女里是拔尖的。”惠妃笑道。
惠妃远居深宫，怎可能会听到京城贵女之事，还是肃平伯夫人吹的耳边风罢了。
晏凝霜心下了然，薄唇轻启：“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是识得几个字。”
“还是个谦虚的。”惠妃笑容平缓，又问：“可有许人家？”
晏凝霜瞳孔骤缩，茫然地抬起头，面容上已浮起一片红云，她本就生得清雅，如今这红云如霞，更是为她增了几分艳丽之色。
“回娘娘……”晏凝霜垂首，嗫嚅道，“还不曾。霜儿身为庶女，嫡姐尚未安定，母亲也不敢给霜儿许配人家的。”
“晏家大姑娘那个性子啊。”肃平伯夫人接话笑道，“她自幼便喜欢侯府小世子，我那侄子。只怕要等他们婚事安定过后，晏府才肯给二姑娘安排亲事了。”
“本宫自然也知道。”惠妃似语含不悦，漠然道，“她的亲事，去岁不是已经解除了么？”
晏凝霜听出这话外之音，不解地看向上首两位妇人。
肃平伯夫人素来喜爱晏娇，此事她也知道。只是如今惠妃……也有立皇子妃的打算？
这种好事怎么都落到晏娇那货色头上？
晏凝霜面色白了白，反反复复地咬着唇，沉默了半晌，有些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完全不敢想。
又听肃平伯夫人继续道：“晏家大姑娘那性子，妹妹是没见过，她从小到大都收敛不了，只怕是合不了妹妹心意呢。”
晏凝霜心中乱得如擂鼓，如今一听，又微微镇定下来。
就是肃平伯夫人和惠妃娘娘都有意又如何？
以晏娇如今的性子，只怕一出现，能把惠妃吓得心惊胆战。
只要陈夫人与惠妃娘娘都看不上晏娇，她也没什么好忧虑的。
晏娇恭恭敬敬地立于下首，有些忐忑地望向上方敛容端坐的两位妇人。
视线扫过惠妃娘娘，晏娇心底不由得涌上几分赞叹。原书里皇帝有一心爱女子，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那女子流落民间，下落不明，凄惨地死去，皇帝寻了数月未果，又一年选才人入宫之时，便选了好几个与那女子面容相似的。
当时晏娇看到这里，还觉得皇帝挺痴情，然而再痴情他也仗着怀念心爱的女子，后宫无数，快活逍遥，人设真是无力吐槽。
惠妃娘娘便是与那女子最像的那一个。入宫多年以来都深得圣宠，其子三皇子更是深得圣意，若不是忌惮着皇后母家苏氏，只怕让皇帝将东宫之位指给三皇子，皇帝也毫不犹豫。
思及此，晏娇又觉得身前的三皇子有些可怜。
“母妃。”李溯往前两步，恭顺地向惠妃行礼，随后转向其他人，“见过各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