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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 青梅竹马

    “说到底,你不过是担心自己弟弟。”陈烨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镇南王是来我这里兴师问罪的。若如此,那就还恕陈烨对你所述一概不知。更深露重,镇南王请回吧。”

    “小叶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早就不是小叶子了!只是镇南王还心怀执念。”

    偌大的前厅金碧辉煌,烛影将两人的影子搅和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无人言语,静的吓人。

    “翕边已经够大了,手握朝笏就真这般重要?”

    “对,重要!比你重要。”

    陆歌不是第一天认识陈烨,不是不知道她会这么想,只是听她一字一句说出来时,依然会觉心痛。

    儿时她不是这样的,她会放肆的笑,会大声哭,却不会故意将手掌伸向你,用浅褐色的瞳仁亲和地说“跟随我,服从我”。

    印芍之行,她死里逃生,当自己想去安慰她时,璃王府却又突遭变故,接着,爹娘远走;再接着,自己从军。

    佘驳,她不畏人言,拖着孱弱之躯前来寻自己。他以为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意,终于愿与自己一世相守,却发现这只是一场骗局一夜缱绻,殷花旖旎。自己从不是想欺辱她,况二人本就青梅竹马。于是第二日,他便上门提亲,却被告知她已经归返齐昌。而正是她这一举,恰让人无法以宗女之名迫她成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她“得逞”了,从此脱离陈景,被“赶”去翕边封地。

    他追她来到翕边,那是他第一次违抗军令。

    可她对他说、对天下人说顽疾不驱,终身不嫁。而她找的理由竟是无法孕育子嗣!

    至此,再无人打九公主的主意。

    不久,她开始在属地兴学。三年学者沓至,五年圣贤云集。翕边学风之盛,犹如当年临南三悔圣城!世人皆道九公主是淡泊宁静的智者、是救苦救难的善人,却不知她汩汩野心。

    她再不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再不要生死受制于人。

    她要紫袍加身,她要景仰见证步步莲生。

    她要掌控。

    “我不会让你的人入主印芍。”

    “陈烨拭目以待。”

    两人皆心思飘散,却又迅速复归平静。

    “这几月印芍之事,你是不是也参了一手?你是不是早就寻到了夕诏?”

    “镇南王太看得起我了。”

    身前最近的案几已被斩碎,汁酿洒了一地。陈烨回答完站起身,要去够离自己稍远些的壶盏。可偏头晕得厉害,踉踉跄跄就要往前跌,身前不远便是铺了软毯的台阶。

    “小心!”

    陆歌眼见女人摇晃,几步上前,一把揽住她。

    手握其腰肢,丝衣冰凉滑腻,内里柔软滚烫。想到她每夜都往如此羸弱的身躯中灌酒,陆歌恨得不行。

    陈烨不知他做何所想,被拥住后,竟在男人怀里打了个寒战。

    陆歌见状放开她。左右一看,捡起座上外袍,呼啦一展,裹在陈烨身上。女子被力道一代,脚下不稳,不满“好疼。早知你现在下手没轻没重,我当年帮你换尿布的时也该粗鲁些。”

    陆歌听罢一愣,嘴上与她计较,手中却温柔许多“你只长我不到两岁,何时帮我换过尿布。”

    “一刻也是长,何况五百多日。吃一肚子冰,败不下你的火。”

    “……那是为夏宴准备的。”

    “说我于她不利,你与离火大冷天请客让人吃冰,就是为她好?”

    “那不是……那……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食些冷的。还特地叫人在屋中摆了花……”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我?就你这般,难怪老大不小娶不到媳妇。”

    陆歌听这话,恨得牙痒痒,想扛了她扔在榻上封了口!可一低头,却见女人难得毫无防备,被自己围得只剩下脑袋,竟嘻嘻笑起来。

    她眉眼弯弯,长长睫毛跟着一颤一颤,遮住目光所向。

    她有多久没与自己笑闹过了?

    于是怒气顷刻化作一缕青烟,却借机不放开怀里醉醺醺的人“我这般怎么了?世人都说九公主温润练达,谁道饮了酒竟满口胡言。”

    “我这般又怎么了?世人都说镇南王宽厚仗义,有大将之风,却不想,大半夜跑来斩了我的案几,打翻我的酒,欺负我的仆从,最后还怪罪我满口胡言?”

    骂得是事实。陆歌理亏。

    自已是什么身份担心她?有什么资格对她生气?

    若有身份牵绊便是爱的束缚,堂堂正正,可自己如今与她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便不是亲昵,是过界与无礼。

    只是即便如此,陆歌仍旧不愿罢休。他低着头,黯然道“我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事,也不许你身边有其他男人。你何时才能……才能看我一眼?”

    军中威名赫赫的镇南王,如此卑微,像是垂死一搏。

    “金老板怕是吃醉了。”

    陈烨推开身前的人,用他的化名提醒。拢了拢外袍,打破温存“我没有强迫她,参与与否她自己抉择。她是瑞熙王妃,这一生便注定要承下风雨。学着面对,总比突然遭灾、猝不及防来得好。况且,不是有陆歇陪着她。”

    “子歇又不是去郊游的。”

    “刘祁要见他?”

    陆歌望着陈烨,没有回答。

    “你们的事我不关心,我只想管好我一亩三分地。”陈烨笑笑挥手,像是要驱赶他心中猜忌“要我为他们遮掩形迹吗?”

    “不必。他刚从北离归,王上许他修整三日,花宴后再回军中。”

    陈烨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那便好。镇南王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这是再次下逐客令了。

    陆歌叹气,看着身前已别过头、端起杯盏的女人“……少饮酒,多穿衣,希望公主能早些不再装病。”

    “镇南王慢走,不送。”

    看男人离去,陈烨如释负重。但说全无失落,也是假的。

    她盯着杯盏,指尖沿着盏缘摩擦,沾上佳酿。

    想那年,他离开翕边时也曾问自己何时才能看他一眼?

    她当然明白这个“看”的意思。可她不能答。不仅不能答,还得习惯与他对立。她在他身边安了个“小细作”。他明知自己要窥视他,却不阻拦,大大方方把那孩子带在身边。

    “什么时候?”陈烨自言自语“还是等砚秋嫁人的时候吧。”

    砚秋今年才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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