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和程馡秘书约的上午十点, 她和谢欣然提前二十分钟到达。
秘书说：“总裁还没来，二位先在休息室坐一会儿，等总裁到了我马上通知你们。”
二人点头, 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嘴还特别甜，说：“姐姐你去忙吧。”
陆玖和谢欣然刚刚十八岁, 就算陆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在秘书这种进社会多年、见惯了勾心斗角的人面前也跟白纸一样，单纯得很。
秘书觉得她们太乖了，心中好感直线上升，忍不住把她们当小妹妹照顾，特地提醒属下给她们送茶水和点心。
她是程馡的首席秘书，在办公室说话很有份量, 她亲自交代, 下面的人自然也重视, 让陆玖和谢欣然觉得这家公司真靠谱，哪怕她们是没进社会的小姑娘, 也没看轻她们。
程馡在9点55分进入公司, 秘书去电梯口接她, 说：“陆玖和谢欣然已经到了。”
“这么准时呀~”程馡笑道，进了办公室才说，“让她们过来吧。”
陆玖和谢欣然走进程馡办公室, 程馡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坐在办公桌后面给文件签字, 让人感觉是特别有手腕的商界女强人。
陆玖和谢欣然下意识挺直背, 就怕自己的表现不够庄重。
程馡抬头看两眼一眼，和颜悦色地说：“坐。”
秘书把两人带到会客区的沙发旁，程馡合上钢笔走过去。
两人急忙打招呼：“程总好。”
“叫什么名字？”程馡指了指沙发, “坐下说。”
两人局促地坐下，说了自己的名字。
程馡点点头，她早知道两人姓名，现在就是对上号，说：“我家赵总和欣然的父亲是校友，你们可以叫我阿姨。”
“那怎么行？”谢欣然小声说，“你明明像姐姐。”
程馡一乐：“那你叫赵云川什么？”
“……叔叔。”
“那你叫我姐姐，辈分不是乱了吗？”
陆玖说：“可以各论各的。”
程馡被她逗得大笑起来，等秘书把茶水送上，打量着二人问：“你们有兴趣进娱乐圈吗？”
陆玖说：“欣然报了影视学院，她是要进的。我报的工商管理，暂时没那个打算。”
程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报工商管理，看来对事业已经有规划了。她略过这个话题：“听说你们手上有i？”
“对，叫《青鸾》。”陆玖没想到这么快切入正题，挺直了背认真说，“程总应该知道棕熊视频准备拍《赤练》吧？《赤练》抄袭的事在网上闹得腥风血雨，而它抄的就是《青鸾》。两本书我都看过，如果把它们比作游戏，《赤练》就是《青鸾》的跟风换皮之作，并且由于没有自主创作能力，所以各方面都是低配版。《青鸾》有创新且强大的世界观，我怀疑作者还有在这个世界观背景下的其他故事，如果《青鸾》火了，完全可以拍摄同个背景的其他故事，形成青鸾宇宙。”
“前提是《青鸾》得火啊。”程馡笑眯眯地说。
“我想这没什么难度。程总应该比我清楚，棕熊风风火火地拍《赤练》，但《赤练》的话题总少不了《青鸾》，看起来很负面，他们却乐在其中，后续肯定会故意利用《青鸾》制造热度。如果《青鸾》投拍，属于《赤练》的热度也会完全属于《青鸾》，并且由于两者的恩怨，会产生比只拍《赤练》更大的热度，而《青鸾》在道义上碾压《赤练》，能获得舆论支持，会成为最终赢家。”
“我只有一个问题。”程馡问，“《赤练》真的抄了《青鸾》吗？”
“抄袭的判定很难。但我觉得这两本书，如果打官司的话，《青鸾》的赢面是很大的，程总可以找专人分析一下。”
程馡颔首：“这个i自身的质量如何我不知道，但它所处的情况，对香橙的诱惑很大。不过版权怎么会到你手里？这么多年了，作者之前没尝试过卖给影视公司？”
“我想这个问题，程总应该比我更清楚答案。”
陆玖认为，这些问题程馡作为业内人士，不可能不明白，问她，应该是在考验她。她这点斤两没必要藏着掖着，得把肚子里的货全部倒出来——
“据我从作者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她自己尝试过卖，但影视公司不要，觉得她这本书的读者群没有《赤练》广，与其买她的，不如买《赤练》。我想影视公司更愿意考虑《赤练》，也是想用抄袭这个话题制造热度，如果拍《青鸾》，这方面的热度不如拍《赤练》。如果别人拍《赤练》，自己拍《青鸾》，倒是可以免费收割一波热度，但项目本身带有风险，还会得罪别人……”
“既然如此，你就不怕香橙忌讳棕熊，拒绝你？”
“我觉得香橙目前，更想找机会压过棕熊。”
程馡笑了笑：“项目香橙可以投，你是想合作，还是出售版权？”
“合作！”陆玖没有犹豫。炎夏姐妹现在没钱进行这种合作，但可以把版权卖给谢父公司。谢父之前投资影视，想要打通的就是和平台的关系，这是他正需要的。
程馡也认为是和谢父的公司合作，没有多问：“那具体的细节我们公司内部先进行商议，到时候再联系你进行谈判。”
陆玖点头，反正到时候联系她，她就把一切转交到谢父公司，想必程馡也猜得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没多嘴解释。
事情谈妥，程馡的表情软化了许多，不再那么公事公办，看着谢欣然问：“欣然要进圈？”
谢欣然点头。
程馡瞟了一眼陆玖。她已经看出来了，谢欣然是大多数18岁小姑娘该有的样子，但陆玖就很有主意，将来是要干大事的人。
陆玖被她一瞟，也很乖觉，半真半假地说：“程总可以让欣然参演《青鸾》，她外形好，火了程总不就赚了吗？”
程馡笑了笑，也不和小姑娘兜圈子，直接说：“《青鸾》筹拍至少要几个月，这之前，我们香橙有档新综艺，欣然去参加吧。”
陆玖眼睛一亮。这是想试试能不能通过综艺捧红谢欣然？如果红了，《青鸾》的女一号可以直接给她；不红也会有点热度，能捞个戏份重要的角色。
“什么样的综艺啊？”谢欣然怯怯地问，唱歌跳舞其实不太适合她。
“是演戏方面的，具体还在策划中，不能跟你细说。你等下去栏目组面试，看合不合适。”其实是让栏目组那边看看她的潜力，可以的话，后续营销炒作的方案都要提前设计起来。
谢欣然急忙点头。演戏啊，她喜欢。
“那我让秘书带你们过去。”程馡还有别的工作，正事聊完就不和她们废话了。
两人礼貌告辞，在秘书的带领下去了尚在策划中的综艺节目组。
秘书说明情况，导演选了个剧本让谢欣然演。还没演完，导演就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显然谢欣然的表现很不错。
演完后，导演马上说：“不错不错，今天能签合同吗？”
“这……”谢欣然傻眼，看向陆玖。
陆玖说：“这么大的事，我们得回去商量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要不先签个意向书吧？这个不是正式合同。”
陆玖想了想，答应了。
导演松口气，愿意签意向书，说明是愿意参加这档节目的，这个好苗子算收入囊中了。
下午，天降暴雨。
程馡正打算下班，因为雨势太大，只能继续留在办公室。过了俩小时，雨势稍微小了些，赵云川来接她，两人一起离开。
这场雨阻碍了交通，两人看了看时间，没法在晚饭前到家，只能打电话回去让赵峻和女儿先吃，他们在外面吃。
到家时，已经九点了，雨还在下。
屋外的雨声给屋内制造了一丝温馨和静谧，两人进门，见赵峻和女儿优优在下跳棋。
赵峻坐在轮椅上，脚上打着石膏。
优优只有五岁，活泼好动。跳棋摆在茶几上，她挨着茶几站着，一会儿趴在上面，一会儿往后倒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见爸爸妈妈回来了，她马上跳起来：“哥哥他欺负我！”
赵云川大感兴趣：“怎么欺负你了，跟爸爸说说。”
：“哥哥一直赢我，都不肯让我。”
赵峻忍不住说：“我让你了，你刚刚不是赢了吗？”
“你怎么可以故意让我？你那是看不起我！”
“……”
赵云川痛心疾首：“无理取闹！无理取闹！你小小年纪居然就会无理取闹了！”
“妈妈——”优优扯起嗓子喊，“爸爸也欺负我！”
“爸爸逗你的。”程馡笑着说。她原先还担心赵峻到这个家会带来一些矛盾，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很好，可以说是其乐融融了。
她跟赵峻聊了几句，发现优优在旁边打瞌睡，便先送：“妈妈，我们离家出走吧。”
程馡一惊：“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叛逆了吗？
优优哼道：“爸爸和哥哥是一伙的，他们会欺负我们。”
程馡松口气，笑道：“怎么会？大家是一家人啊。”
“才不是！他们都姓赵，他们就是一伙的！我们都姓程，我们是一伙的！所以要么我们走，要么他们走！”
“谁跟你说这些的？”
“视频说的。”
“不要看那些视频！”程馡头疼，“这个哥哥可是你许愿来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以后许愿都不灵了。”
优优陷入了纠结。
程馡忍俊不禁，把她哄睡了，回到客厅，继续和赵峻聊天，约莫聊了半个小时，大家各回各屋，准备休息。
赵峻回房后玩了会儿手机。他主要是看新闻资讯，了解一些感兴趣的领域，临睡前顺手刷了下朋友圈，看到陆玖几分钟前的更新。
陆玖发了个下雨的表情，配了九宫格照片。
赵峻：锦城也下雨了？
他点开照片，第一张是布满水痕的玻璃，应该是在室内拍的窗玻璃，窗外一片氤氲，看不清景色，但上半部分应该是天空，下半部分应该是楼宇，两者形成了由浅到深的渐变，很有意境。
第二张是雨中的远景，应该是在高层楼房里拍的。
第三张也是。
第四张……
等等！
赵峻滑回第三张，看到了燕城的地标。再看第二张，细看也是燕城的建筑。
她在燕城？
赵峻退出朋友圈，给她发信息：你在燕城？
陆玖过了两分钟回：对，需要我去看你吗？
赵峻：算了，大雨天的，别麻烦快递小哥。
陆玖想，你记仇呢？不过仔细想想，让快递帮忙探病，的确不咋厚道。
但她没觉得愧疚，一来两人关系就那样，她都送花送水果了还要怎样？二来她其实去看过他，只是他出院了。
她懒得解释，略过这个话题：新生活怎么样？
赵峻：很好。我生父在我被拐前就去世了，妈妈再婚了，继父人很好，妹妹很可爱。
陆玖：可爱？
赵峻：嗯，还在上幼儿园，一直很想要个哥哥，对我没一点排斥，还以为生日许愿成功了。
这样的描述让陆玖也觉得可爱，笑着打字：真好，那就和他们好好生活吧。
赵峻：嗯。
他在这个家融入得很好，可能因为和赵云川同姓的原因，赵云川不会那么强烈地觉得他是入侵者。
其实一开始，程馡问他要不要改姓，他当时理所当然地认为优优是跟赵云川姓的，那自己跟程馡姓算是一种平衡。结果后来发现，赵云川这个男人居然让出了冠姓权，他就觉得自己如果也姓程，可能无形之中会让赵云川有被这个家排斥的感觉。所以他就说，和继父同姓也算缘分，不用改了。
赵峻等了两分钟，陆玖没再回复。他感觉话题已经结束，只能回朋友圈，继续看她剩下的照片。
后面有食物的特写、两只手同框、两双脚同框……拍得很清新。
赵峻下意识想，应该是她和她朋友，不好意思多看，快速滑过，滑到最后一张看到了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都认识，陆玖和谢欣然。
陌生是因为陆玖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他看来看去没发现她剪了短发，只能归结于上次见面是她出逃的时候，当时穿的衣服不精致，熬了夜也没现在精神。
至于谢欣然，他上辈子其实只见过她一次，对她的了解大多来自余蓉蓉。
虽然只见过一次，他却感觉那短暂的一生中她时常出现，每次都给余蓉蓉带去麻烦。
谢欣然被他和陆家封杀后，还有香橙做依靠，但程馡也破产后，她就没任何依靠了，所以他很笃定地对余蓉蓉说：“她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他觉得谢欣然将来只能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不会再出现在他和余蓉蓉身边，当然打扰不到他们。
结果他和余蓉蓉结婚那天，她又出现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能那么顽强。为了不破坏余蓉蓉的心情，他瞒着余蓉蓉，亲自去见她。
当时他问谢欣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欣然说：“我只是想知道我朋友的下落而已。你们都说陆蓉蓉是陆家千金，那我朋友呢？就算她不是陆家千金了，总该有个去处吧，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她？”
赵峻愕然：“她已经去世了，你不知道吗？”
谢欣然震惊，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就是那场地震，她没跑出来。”赵峻见她难过，没说陆玖去世时的具体情形。
谢欣然眼眶泛红，深吸一口气说：“谢谢……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和陆蓉蓉了。”
她转身离开。
赵峻叫住她：“因为蓉蓉，我查过你，不要相信你男朋友，他有问题。”
谢欣然瞪大眼，在男友和他这个陌生人甚至是敌人之间，她当然更愿意相信男朋友。但是他的能量……他也没必要骗她。
赵峻见她质疑，没有解释，信不信由她。
谢欣然忍不住问：“你不觉得，陆蓉蓉也有问题吗？”
赵峻一愣。
在那之前，他从未对余蓉蓉有过任何怀疑，一直无条件地帮助她。余蓉蓉遇到麻烦，他会问余蓉蓉需不需要帮忙，她从来都是说不用。
刚回司徒家那两年，他实际上帮不上别人什么，但因为余蓉蓉救过他，他不得不开这个口。如果她真的需要，他会去求爷爷。还好她很“懂事”，没让他为难。后来他慢慢强大起来，再见到她受委屈，就觉得自己该补偿她，所以一般都是不问缘由地帮忙。
对他来说，人情债太难还了。
而他又觉得，自己哪怕身为她的男朋友，其实对她也没有爱情，两人之所以在一起，好像是因为见得多了，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所以就顺其自然地确定了关系。没有付出感情让他觉得对不起她，于是更加在外物上弥补。
现在一想，他每次面对余蓉蓉，好像思维都被蒙蔽了，很少进行思考，基本都是她需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没有的主动制造了再给她。
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那样？完全不像他，但上辈子的他没觉得任何不对劲。
也就是谢欣然的问题让他产生了一丝思考。
新婚之夜，他在房里等余蓉蓉，一直没等到。他觉得如果是之前的他，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等陆蓉蓉回来，她随便说个理由他就会相信。
但那一刻，他心中疑窦丛生，怀疑余蓉蓉是不是也看不起残疾的自己，所以不愿意回房。
他离开房间去找她，发现她在他堂弟房间，听见他们在吵架，吵架的内容远比他想象的恶心一万倍。
霎时间，如拨云见日，过往的一切迷雾都驱散了。而他撞破了他们的秘密，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赵峻从回忆里抽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重生……
人为什么会重生呢？
还有上辈子，为什么遇到余蓉蓉的事，他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w ,请牢记:,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