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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质子,养虎为患 16

    各自上轿撵,各自回府邸。

    只是,皇甫邢总是习惯于送她很远,直到亲眼看见沈凉依踏进公主府的大门才放心返回。

    如此往返,南辕北辙。

    他觉得自己无声无息,根本不会被发现,却不知道从他第二次做这样不靠谱的事情沈凉依就已经察觉了。

    只是,看他乐此不疲,也不忍挑明,便任他去了。

    奢华的轿撵轻纱飘起,沈凉依闭眼假寐;张扬的官轿帘子敞开,皇甫邢目不转睛。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条内城的青石路中,今日却有一个不速之客站在四通八达的街巷的制高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戴着半个银色的面具,右半边脸分明很年轻,但是却穿着一身墨鸦色长袍,发丝竟然全白了,冷白如霜。

    银发随风飘散,薄唇紧抿,眼眸中迸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芒,阴狠而疯狂,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抉择的矛盾、一丝迫不得已的苦涩。

    他负手立于天地之间,背影坚定而执着。

    他不动声色,似乎除了琉璃瞳孔中倒映的一片江山就再也没有其他事物可以入他眼,低眸时,眼神空洞。

    只是,望见那一前一后引人注目的轿撵时,眼底划过一丝血腥。

    杀意,骤然涌起。

    蓝色绸缎被风掀起一角,里面倾国倾城的女子正闭眼假寐,突然,她睁开双眸,眸色冷凝,锐利寒冽一如当年朝圣时夺命的箭矢划开的血光。

    她又收敛了眼中的异样,颤了颤蒲扇般的睫毛,墨色盖住了令人捉摸不透的双眼,里面似乎升起了迷蒙的雾气,眸色越发显得扑朔迷离。

    自私的人总是不讨喜的。

    她讨厌背叛与欺骗,自始至终。

    那一箭后血淋淋的真相竟是如斯残酷,以至于沈凉依觉得自己在这场以天下为名的权势之争中,溃不成军。

    高调序幕,狼狈收场。

    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而且还是在同一个人身上。

    “公主,有人跟踪。”说话者语调平缓,但是语气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唯恐天下不乱。

    女子面貌平庸,最为出彩的是那双眼睛,像个富有巨大磁力的吸盘,只需与她对视一眼便能够沉浸其中。

    萱草与夕颜,沈凉依一个也没有留下。

    萱草就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何时她会突然爆炸,炸的个面目全非、遍体鳞伤;夕颜软弱,毫无主见,哭哭啼啼,没用的人她从不喜欢。

    沈凉依莫名嗤笑,淡淡的闭着眼睛,冷冷道:“青雀,派暗阁留下的人去,要么提头来见,要么死。”

    迷之兴奋的青雀本跃跃欲试,听到没自己的出场机会顿时委屈的瘪了瘪嘴,欲言又止,随即眼珠子转了转清脆答“是”便消失了。

    另一个女子沉默着,连眼中的焦距都没有变一下,机械僵硬的坐着,面无表情。

    这便是新调来的两个人了,青雀、赤鸦,一动一静。

    前者性格看似跳脱实则心细,狠辣嗜血,杀人不分妇孺老少,一概而论,擅长毒杀媚术;后者很少开口,极其听话,超脱世俗,万物都为死物,缜密谨慎,擅长制药暗杀。

    而且,是自己的人,不会隐瞒欺骗。

    沈凉依眉睫颤了颤,随后又平静下来,似乎毫不关注后方隐隐约约的兵器交戈声。

    “南琛詺,你就是个不折不扣自私自利的小人!”诗意盎然的内城青石巷内,昔日的挚友如今竟是兵戎相见。

    皇甫邢不屑一顾的嗤笑着,手中的折扇已经打开,寒光四射的扇面似乎反射出了对面男子的沉寂眼眸。

    他波澜不惊,面无表情。

    他的眼中只装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位,他的心里只容纳千里江山风景如画的野心。

    南琛詺不为所动,任由自己的随身暗卫杀死所有群起而攻的各方人——包括放在沈凉依身边的旧部,包括保护皇甫邢的侍卫。

    他该意气风发却白发苍苍,或许是内心沧桑,或许是这一年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败者辉煌。

    他面具射出一抹刺眼的冷光,皇甫邢似乎从中读出了真真切切的杀意与毫不在乎的冷血,凉薄无情。

    南琛詺用同样的蔑视回以这个权倾朝野手握虎符可调兵遣将的皇甫族长,一如当年他人人可欺时不愿受胯下之辱、不愿低头的冷傲绝然。

    血腥味愈发浓重,皇甫邢站在轿撵上,面上笑意盈盈,风流不羁,纨绔不驯。

    南琛詺负左手而立,身后是训练有素的暗卫精英。

    这一局,他赢了。

    但是,他也输了。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青石巷,绿苔扬,琉璃砖瓦声声作响,这也不知是哪家大人之间的缝隙路,如今显得狭窄非常。

    不远处,暗香涌动,白衣胜雪的女子撑着一把印着红色梅花的油纸伞,身披白色披风,裙摆的一枝红梅像是谁心头滴下的血,落地有声。

    丹唇玉面,她嘴角噙着淡然如风的微笑,红唇轻启,幽兰香冷:“太子詺,别来无恙。数月不见,您可是威风八面,名震四方呢。”

    沈凉依声音轻柔的如同寒冬腊月中从四月吹来的和风,透着一股子矜持的讽刺。

    她一步一步脚下生青莲,凹凸有致的身段即使被素白锦衣包裹也丝毫不减妖娆魅惑,她是天生媚骨的妖精,刺痛了翩翩少年的心,心头血成了她衣裙上的红梅。

    她与皇甫邢并肩而立,和谐融洽的如同一副朱砂丹青画,只是色彩再浓烈此刻在南琛詺眼中也是冰天雪地的寒白。

    南琛詺眸色沉了沉,眼底似乎蕴酿着一场风暴,乌云密布。

    他眼中,又有些矛盾。

    很奇怪,一年前他可以毫不迟疑的采取云卿舞的建议,狠狠的抛弃、欺骗、背叛、伤害谋略过人的九公主,如今却又犹豫不决。

    他们默契的笑,刺痛了他的眼。

    银发飞扬,面具轻狂,墨衣坠地,风过留伤。

    “九公主,别来无恙。”南琛詺终究开了口,眼睛紧紧的盯着沈凉依的眸子,竟是没有一句解释。

    沈凉依环顾四周死相惨烈的属下,轻笑不语。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南琛詺现在就是前者。

    愤怒?中蛊毒时有两秒钟。

    对于沈凉依来说,这一次彻头彻尾的背叛若是换在颜黎晏身上,她毋庸置疑会刻骨铭心,甚至痛彻心扉、伤痕累累。

    一蹶不振也可能。

    内心崩溃也可能。

    发疯寻死也可能。

    所以,南琛詺内心丝丝缕缕的愧疚归根究底成了沈凉依捏在手心的把柄,因为,只是他太过自负。

    都是作茧自缚。

    他远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甚至还不如她心尖上那个人的一件长袍,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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