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寂目光所及的地方, 是一片空地，空地上钉着许多圆木架子，上面摆着铁笼。
每个铁笼里, 都有一个或者几个和她一样的人。
不用想, 这些人都是奴隶。
这些奴隶看人的时候，眼中带着野兽一般的警惕，整个人看起来极具攻击性的同时，又透着一股浓浓的绝望。
原因也不难猜。
他们要战斗到死前的最后一刻。
而且这种战斗并不是为了家国天下, 也不为私人恩怨，只是为了给别人取乐。
对于观众来说, 他们的地位和斗鸡斗狗没什么分别。
秦寂一边大口吃着羊腿, 一边默默地查看自己的职业卡片。
斗兽士：你是本地一位富绅家的奴隶, 作为身经百战的斗兽士, 你格斗能力极佳，同时也伤痕累累。
buff:反应灵敏(闪避概率+50%, 攻击速度+50%）、直击痛点(暴击概率+30%）
debuff:伤痕累累(重伤时患病概率+50%、触发流血效果概率+50%）、烙印(奴隶的标志一旦暴露，立即触发部分npc敌意）
总体来说, 这个职业对基础属性没什么加成，只是增加了攻速和暴击概率。
如果是其他副本, 这种级别的buff也许还能算稀有。
但问题是，这个职业本身，代表着玩家前期要面对的敌人是野兽。
这点加成自然也就不够看了。
尤其之前那个给她羊腿的人还告诉她，今天这里的老板要用她赚笔大钱……
怎么听, 这话都像是要送她去死。
不过，既然在这里她的身份是斗兽士，就说明在逃出去之前，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与其浪费时间感叹自己这次脸黑, 倒不如思考一下怎么挺过这次副本的前期。
秦寂的基础属性，除了生命值、耐力值和精神值有等级加成以外，其他的属性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玩家id：秦寂
生命值：200
耐力值：200
精神值：190/200(又脏又渴)
攻击力：50
攻击速度：1.5（buff加成50%）
奔跑速度：8
饱食度：45/50
口渴度：15/50
清洁度：20/50
武器：无
防具：无
秦寂看着自己的属性，陷入沉思。
原来，反乌托邦世界还会掉san啊！
精神值这个属性在其他副本里基本是被忽略的，秦寂还是第一次开始重视这个属性。
把最后一口肉干巴巴地噎下去，秦寂目光在四周逡巡，最终看到了一个在附近做针线活的女人。
这里的文明水平似乎非常奇怪。
说它落后，那个做针线的女人还有眼镜可戴，说这里先进，这里却还有类似古罗马时期的斗兽场。
秦寂用力敲了敲铁笼，发出的声音吸引了女人的注意。
“有水吗？”秦寂问道。
女人用鄙夷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折返回房间，拿了一杯水出来。
“怎么就你事多！”
当啷一声把杯子放在铁笼边上，女人嫌弃地摆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补衣服去了。
秦寂拿起杯子，小口小口、慢吞吞地喝起水来。
她曾经受过的训练告诉她，这样喝水可以有效缓解口渴。
估计是给一个奴隶倒水，让女人心有不忿，过了一会儿，女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今天晚上，老板要你去表演斗虎，这可能是你最后一餐了。”
秦寂：“……”
很好，上个副本是孙猴子，这个副本直接就是武松开局。
妙……个屁啊！
原本吃饱喝足的秦寂，顿时觉得刚才的羊肉都不香了。
她认真考虑了一下老虎的攻击力和生命值。
怎么说，老虎这种生物的生命值，应该也比普通人类强上三到五倍。
攻击力就更不用说了，普通人被它命中要害，恐怕立刻就要归西。
秦寂自己的生命值是普通人的两倍，也不知道能挨上几下。
而且老虎这种动物不仅力气大，动作也灵活，并不是那种笨重的猛兽。
秦寂根本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来一场无伤打野。
她又不是真的武松……
不过，也许战斗狂热这个被动技能，可以派上用场。
这是她从上一个副本获得的技能，每损失20%生命值，战斗力就会提高一倍。
今天晚上，以伤换命应该是势在必行了。
……
是夜，秦寂所在的铁笼被人推到了斗兽场的后台。
比她更早被放出来的，是一只体型中等的老虎。
秦寂偷偷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东北虎……
如果真的是体型最大的东北虎，秦寂这次的生存几率就更低了。
不过即使是现在的这一只，她也不敢小觑。
这只老虎是真正的捕食者，它的身上有很多伤疤，而且眼中还闪着饥饿的绿光。
负责把秦寂送到场地的人看见了，忍不住骂出了声。
“狗娘养的，难怪要老子把人送进去，这畜生饿了好几天了，怕不是要连老子一块咬！”
后面一个声音响起。
“小王八羔子，不去送你今天就别想吃药！”
秦寂的眼睛闪了闪。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吃药”这个词汇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准备送自己进场的男人，确定他和之前送羊腿的不是同一个。
总不会这么巧合的，这俩人都有病吧？
而且一听别人提到“吃药”这两个字之后，男人的抱怨声就停止了。
看起来，“吃药”对他来说，竟然是可以冒着被老虎咬伤甚至吃掉的风险的事。
很快，她就没空思考这些了。
前方的门被打开，秦寂被人推进了斗兽场。
送她进去的人手里都拿着武器，老虎试着扑了几次，被武器戳伤了几下，就不再轻举妄动了。
不过它看向那些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原始的残忍与嗜血。
坐在斗兽场上方座位的观众们欢呼起来。
秦寂抬起头，就看见很多西装革履、服饰华丽的男女坐在观众席上有说有笑的，仿佛禽兽的身上披了一块丝绸。
主持人站在高台上，拿着麦克风卖力地宣传。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将为大家带来本月最激动人心的表演！女奴隶赤手搏虎！为了让表演更加精彩，我们特意将老虎饿了三天！现在，这只老虎必然非常饥饿！那么，你们的赌注都是什么呢？这次谁才是赢家？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主持人夸张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开始！”
秦寂心里已经开始问候主持人和他的亲戚了。
赤手搏虎？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送她进来的人慢慢退了出去。
秦寂听见身后的大门有锁链哗啦啦的响声，应该是有人锁上了出口。
“上啊！吃了她！”
“吃了她！小猫咪！今天我可是为你押了三万块！”
“扑过去！撕碎她！”
观众们纷纷呐喊出声，神色癫狂。
看起来，大多数人都赌的是老虎能够活下来。
秦寂没有轻举妄动。
她的速度不可能比老虎更快，因为以静制动反而有可能闪避攻击。
老虎咆哮了一声，扑了过来。
一股力量猛地蹿进秦寂的身体，促使她下意识地往左侧一闪，同时猛地翻滚一圈，狼狈地躲开了老虎的攻击。
爬起来的瞬间，秦寂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紧紧地捏在了手里。
“嘘……”
以为秦寂会挂彩的观众没劲的发出嘘声。
“上啊！没用的畜生！你可是吃肉的！”
“杀了她！臭娘们昨天害我输了好几千！吃了她！”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主动出击的，居然是秦寂。
趁着老虎猛冲的势头还来得及收回来，秦寂扬起手，在老虎的后背用尽全力划了一下。
尖锐的石头破开虎皮，在老虎的后背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疼痛让它猛地向后抓去。
秦寂嗖地一下收回手，向着老虎背对的方向撤了几步。
刚刚那一下，老虎的血条仅仅掉下去了十分之一。
然而秦寂的举动，已经激怒了这只捕猎者。
它的眼中露出凶光，鼻子里不断地向外喷着气，喉咙溢出低吼，在秦寂对面不远处来回踱步，一副要动用全力的样子。
紧接着，秦寂就看见老虎的屁股开始左右摆动，心底暗叫不妙。
下一瞬间，这只硕大的猫科动物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猛扑了过来。
“嘶……”秦寂抬起手，对着它的鼻子猛地砸了下去。
已经扑在她腿上的老虎咆哮了一声，退后了一步。
秦寂的腿已经变得鲜血淋漓。
终于见了血，周围的观众们欢呼了起来。
秦寂的血条在不断下降，显然是老虎的攻击触发了流血效果。
然而她现在没有时间处理伤口。
刚才她用那块尖锐的石头豁开了老虎的半边鼻子，趁着它疼痛难忍的时候，她必须要再次攻击。
不知不觉，秦寂的生命值已经掉了四十多点。
她的身上攻击力瞬间翻了一番。
尖锐的石头划开了老虎的腹部。
又是一爪挥过来，秦寂往旁边一闪，没有跳开，反而一转身，跨在了老虎的身上。
“这娘们儿真是邪门！”
“我早和你说了，你不和我一块下注，今天你就等着输吧！”
场中，秦寂像个斗牛士一样，抓着老虎的后颈皮，任由对方怎么甩也不下去。
她不断举起那块尖锐的石头，用力地砸着老虎的后脑和颈椎。
疼痛让这只野兽愈加疯狂，秦寂终于被一股巨力甩了出去，整个人飞出了好几米远。
然而老虎也不好过，它的后脑被砸得血肉模糊，使得它行动受限，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
秦寂爬起来，无视身上的擦伤，一步一步向着老虎走去。
这只猛兽眼睛里的嗜血慢慢变成哀求。
“抱歉，咱们两个只能活下来一个。”
“砰！”
一声巨响之后，老虎闭上了眼睛。
只是场中欢呼的观众却没几个，他们都以为秦寂会是死掉的那一个。
现在的结果，又让他们损失了一大笔钱。
“下去吧！臭女人！”
“下贱的奴隶！滚下去！”
摆在观众面前的水果被当成了投掷物，往秦寂的身上砸。
秦寂躲开这些砸过来的炮弹，接住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缓缓向后方的出口走去。
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守门的人才如梦初醒地打开了门。
秦寂看了看周围那些人的武器，最终钻进了铁笼。
眼下还不是逃出去的好时机。
她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把靠近伤口的血管勒住，过了好一会儿，血才逐渐止住。
这时候，她的血量已经掉下去一大半了。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两眼放光地看着秦寂，“真是个摇钱树，今天一天，就赚了几百万……”
兴奋地嘟囔了一会儿，中年男人冲着一个守卫挥了挥手，“给她一个单独的房间，让她好好养伤，下个月还得靠她赚钱呢！”
守卫答应了一声。
等中年男人走了，守卫才带着秦寂到了一个有铁栅栏的房间，扔给她两个小药瓶、一卷绷带和一套旧衣服，又让一个女人打了一盆水过来，就把秦寂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不管了。
秦寂打开药瓶，发现一个是黄色的药粉，应该是止血的，还有一个是黄绿色外壳的胶囊，似乎是消炎药。
她穿着自己那套几乎快要遮挡不了身体的衣服，用一小块破布沾着水擦拭了身体之后，才换上了守卫送来的旧衣服。
在伤口上涂上止血药之后，秦寂包扎好伤口，把房间里的稻草归拢到一起，坐在上面打起了盹。
她现在失血过多，需要修养。
外面虫鸣声响了大半夜，秦寂却没有醒，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或许是昨天给斗兽场的经营者赚了很大一笔钱，虽然秦寂现在受了伤，而且为了噱头，短期内也不可能再上场，但这里的老板却吩咐守卫，给她送最好的食物。
当然，只是对于奴隶来说最好的食物。
总得来说，有菜有肉，还有馒头，还会有女人给她送水。
秦寂坐在稻草堆上，嘴里咬着一个玉米粉和小麦粉掺在一起做的馒头，心里思索着该怎么离开这里。
总是留在这里表演“武松打虎”肯定是不行的，尤其是每次都要伤个半死，危险性也太大了。
而且这次有不少玩家也在副本里，万一被别人找到其他通关方式，她即使真能在这里坚持一年，也是白白吃苦。
另一边，原衡坐在一栋居民楼的管理处，听着“上面的人”训话。
“你应该明白，作为官员，我们必须监督居民们的一举一动，防止他们走上歧途。这一次，上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给你，你可要好好表现。”
训话的人露出期待的表情，原衡立刻把一个信封塞了过去，“这是我给领导写的信，请您回去一定要打开看看。”
那人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的诚意，放心吧，我会把你的优秀表演转告给上面，不过眼前的差事你可别办砸了，不然我也会很为难，明白吗？”
“是，领导。”
把信封揣进口袋，被称为“领导”的人施施然地出了居民楼，坐上汽车，离开了这里。
原衡把鼻梁上那副蠢得要命的黑框眼镜摘了下来。
他抽到的是一个稀有职业——房东。
不过很显然，在这个副本里，房东是受政府管制的小官员，是这里最小的官，手底下只有两个人可用，一个是上了岁数的保洁大妈，一个是年轻的公寓管家。
原衡的职责，就是监视这里的人，不允许他们做任何违反法律的事。
听起来似乎挺合理的。
然而这里的法律……
真的是非常离谱。
原衡打开桌子上两本厚厚的法典。
其中一本是往年的条例，另外稍微薄一点的，是今年新出的条例，其中有的条例今天发了明天改，明天改了后天再废止，总之非常不固定。
只是随手那么一翻，原衡就看见了一个让人非常无语的条例。
“不允许养狗，违反者罚款五万元，如恶犬咬伤政府人员，加判有期徒刑两年，或服劳役一年。”
再往后翻，又有另外一条荒诞的条例。
“未服药者不允许上街，经巡警检测血药含量不足的，应在巡警监督下立即服药，违者处有期徒刑三年，或服劳役两年；
违反此条例超过三次者，入奴籍。”
看到这，原衡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药瓶里是一些红色的小药丸。
为政府工作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可以免费领取数量不一的药品。
这个药瓶里有60粒小药丸，是原衡一个月的配额。
不过实际上，法律规定每人一天吃一粒就可以了。
剩下的三十粒，原衡可以偷偷卖给其他人。
当然，明面上这也是违法的。
然而对于普通居民来说，官方药店的药太贵，这种从私人手里流出去的、价格更便宜的药，很受他们欢迎。
原衡暂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药吃了下去。
刚吃下去没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情绪变得兴奋。
这是一种欺骗自己的药，吃下去，就能感觉到一种虚假的快乐。
原衡的嘴角轻微上扬着，眼中却一片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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