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成圣之后广收门徒，有教无类。要求门下弟子积德行善，庇护弱小。时间日久，破妄山深得天下人尊敬。
——《九州史》
单一一似有所感，从入定中醒过来。见智先生站在门口，连忙起身微笑道：;见过智先生。;
智先生点了点头，望着眼前这娇小可爱的女子，心中有些无奈。他能保她一时，却保不了她一世。他能护她一人，却护不了所有正在遭受苦难的人。
;我是想问你。夜归此人为人如何？;智先生开门见山地问。
单一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回答道：;小女子与他相处时间太短，怎敢轻易下结论？先生如果真的想听，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夜大哥与我并不熟悉，初次见面便肯以性命相救，想来他绝不是一个坏人。当时强敌虽多，但是以他的本事想要离开的话，应该没有人能够拦下他。可是他仍然不肯放弃我们，由此可见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智先生一直因为没有杀掉心魔而耿耿于怀，听到她这么说，心中略有安慰，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走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先生慢走。;单一一柔声道。
他一路走向沈雪儿的住处，内心思绪万千。他知道夜归是李霄的弟子。若能与道山结成亲家，对月华山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可问题是夜归心魔已现，恐怕以李霄的能力也不能去除他的心魔。一旦夜归彻底成魔后，谁都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而且他一旦成魔，九州修士绝对容不下他。自己的徒弟跟了他，岂不是跳入火坑？夜归初生牛犊，仗着有些修为。还扬言要杀死曹云，这等同与清水为敌。千百年来，哪个与清水作对的人能得善终？
智先生想到这里，已经有了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弟子跟着他一路走到黑。
;师父你在这里啊。;只见一个肥胖的老头一路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着。
这是他的二弟子，名叫周恨水。自幼对修行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凡人。现在已有七十岁的高龄。
智先生停下脚步道：;何事慌张？;
周恨水喘着粗气说道：;九宫派弟子已经到了。一行数十人，在山脚下扎了帐篷。带队的是副掌门九晴仙子，她已经在山下恭候多时了。;
智先生想了一下，决定先下去迎接客人。说道：;恨水。以后这些小事，让其他师兄弟来禀告。你身体不好，莫要太过操劳了。;
周恨水一笑，嘴里只剩下几颗牙齿。说道：;师父放心。弟子身体还好，一时半会死不了。;
智先生不再纠缠此事，说：;去看看你师妹吧，她俩没一个让为师省心的。;说着飞向山下。
在整个月华山上，只有他是可以御空飞行的。
周恨水奉师命来到沈雪儿住处，轻轻扣了三下门，喊到：;师妹在吗？;
里边没有回音，他皱了皱眉头。走下台阶，望着这一处阁楼。
月华山从前没有栖凤阁。它所在的位置原先是一片药田，用来种植三味果树。后来沉鱼落雁两人上山后，智先生才命人修建了栖凤阁。将二人安置在此处。
智先生对两人宠爱有加，出手毫不吝啬。栖凤阁所用木材，取自青州平县出产的聚灵木。聚灵木能吸引天地灵气围绕在它周围。修士若在聚灵木旁修炼，必定事半功倍。因为功效绝佳，价格自然不菲。
又花了近十万灵石，买来韧石建成地基。以韧石可以辅助修士静气凝神的功效来配合聚灵木引灵凝聚的作用，来帮助两人修炼。同时，天材地宝，灵石丹药，纷纷为两人准备充足。让智先生一干弟子，分外眼红。
周恨水也羡慕她们。如果让自己住进这阁楼，身体每时每刻受灵气滋润，定能活个一百多岁。不过这栖凤阁的名字却不适合我。
他正胡思乱想着。
门突然开了，从里边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沈雪儿。她问：;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周恨水急忙收敛内心想法，和善地笑着说：;小师妹。师父命我来看看。琳儿师妹呢？;
沈雪儿推开门：;二师兄进来吧。师姐在楼上。自打她回来，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都不让我进去。你去试试让她把门打开。;
周恨水点点头，挺着大肚子挪了进去。好不容易上了二楼，汗水就流了满脸，扶着楼梯半天直不起腰来。
沈雪儿知道他体内没有半点法力，关心地说：;二师兄，你不要紧吧？;
周恨水摆摆手，指了指陈琳儿紧闭的房门。
沈雪儿会意，走过去敲了敲门喊到：;师姐。二师兄来看你了！;
屋里没有人回应，一片安静。
沈雪儿连续敲了好几遍，也是如此。她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自己的二师兄。
等周恨水缓过劲来，走到门口大声喊道：;琳儿师妹。师兄都一把老骨头了，今天再见你一次，说不准就是最后一面了。你开开门，让师兄进去看看你。;
沈雪儿心里一喜，暗想：还是二师兄脑袋灵活，鬼点子多。这下师姐不得不开门了。
不料。陈琳儿的声音传出屋外;二师兄。人都有各自的路。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见上一面，又能怎样，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周恨水知道她还是不愿意见自己，只能放弃，说道：;你不想见就算了吧。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啊。有什么困难苦恼，不要自己硬抗。统统说出来，我们会帮助你解决的。;
;多谢二师兄关心。;
周恨水点了点头，一步步离开栖凤阁。
待他走后。
;师姐，师姐;沈雪儿连叫了几声，屋内再无回应。
月华山山脚下十分开阔，足够容下上万人在这里举行活动。
一个十分高挑的素衣女子静静站着，含笑望着自山上飞下来的智先生。十名弟子立于其身后，严阵以待。
;九晴仙子，你我怕是有百年未见了吧。;智先生落在地上，圆滚滚的脸上露出笑容。
九晴仙子声音清亮道：;上次一别，怕是已有两百多年了。想不到智先生仍然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
;仙子谬赞了。我已越来越老，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智先生说笑了。您功法通玄，又刚刚渡过寿元大限。不说活上万年，三千年还是可以的。;九晴仙子笑着说。
智先生心里难免有些高兴，笑道：;那就借仙子吉言了。拿来吧。;
九晴仙子取出一个储物袋说：;十万灵石。请先生点收。;
智先生摆摆手道：;不必了。;说着接过储物袋。
九晴仙子见他收了储物袋，突然叹了口气道：;这论道大会原本是三圣提出来的，奖品却要由我们十派来出。尤其是破妄山每年一毛不拔，真是可笑。;
智先生转身走开，幽幽话声传来：;有再多的不满，你们十派不是也已经遵循千年了么？况且那些夺冠的弟子，哪一届不是十派中人？记得一百年前，你们九宫派连续蝉联三届冠军，领走了数百万灵石。如果其他门派也像你这样计较，九宫派哪会领到那么多灵石呢？;
九晴仙子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哇！好大的龙舟啊。;九晴仙子身后，一名女弟子惊呼起来。
九晴仙子转过去，只见一条足有千米长的龙舟，从头顶呼啸而过。那龙舟本是木材建造，却在外边镀了一层金漆。被阳光一照，金光漫天，极尽奢华之意。
九晴仙子冷哼一声道：;丹鼎门真是越不成器了。婉婷。等会你遇上丹鼎门弟子，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身后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回答道：;弟子遵命。;
龙舟掠过九宫派头顶，直奔智先生而去。快接近时，从上边飞出十道人影。
其中一个黑脸青年抬手一招，龙舟倏地变成巴掌大小，被他收了起来。
智先生望着他笑道：;丹鬼道友，你这纯金龙舟真是威风八面，让老夫好生羡慕。想来造价不菲吧？;
表面是赞美之词，暗里却是讥讽丹鬼落了俗套。
丹鬼脸色沉了下来，如同在脸上抹了一层锅底。冷声道：;二十年不见，刚一遇见就想打一架吗？;
智先生知道他脾气火爆，也不与他计较。手一伸道：;日后再打也不迟，先把灵石拿来吧。;
丹鬼望了一眼九晴仙子，道：;她给了吗？;
智先生点了点头。
丹鬼取出一个储物袋，交给了他。
智先生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是你，也会心疼这些灵石。毕竟论道大会快要举行一百次了，你们丹鼎门竟然一次冠军都没有拿过。算下来这一千年的时间，不说丹药，光是论道大会就掏走了你们近千万灵石。现在天行派弟子最强，风头正盛。据说任掌门座下第六个弟子方囚，惊才艳艳，只用三十年就将天行派三大传道功法修行完毕。上次你们打不过他，这一次他若再参加，冠军仍旧是他的。;说着他目光瞥了丹鬼身后一名弟子一眼。
那弟子名叫许溯。唇红齿白，模样俊朗。被智先生这么一瞧，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他也算丹鼎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在门中少有敌手。可是十年前与方囚对战，一招即败。一直引以为耻。
丹鼎门其他弟子也个个神情黯然。
丹鬼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记得你月华山也从来没有得过冠军。他天行派有天才方囚，别派就没有吗？;话里流露出一丝酸意。
;的确如此。只是我派从来只提供场地，并不出一颗灵石。;
;你;丹鬼气急，黑着脸指着他。
智先生哈哈大笑，不再理会他。
天空之中，又出现三拨人，朝着月华山飞来。
智先生自言自语：;十年开一次论道大会也好，最起码能见见老朋友。不然以修士的生活方式。一旦离别，或许几百年也见不到彼此。;
丹鬼冷着脸不回话。他早已扫了空中一眼。就知道昆仑派，腾龙学府，松道派的人也来了。这三派领队之人，也是各家副掌门。
其后弟子见副掌门拉着一张黑脸，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说错话触了他的霉头。
九宫派弟子也发现了天空中的人影，低声议论起来。
蒲婉婷是第一次参加论道大会，忍不住问道：;师父。三位圣人也会到场吗？为何还不见人影？;
众弟子听见;圣人;二字，均闭上嘴巴，仔细聆听起来。他们限于门规，不能出山，对世间事知之甚少。但三圣的大名，却是从小听到大的。
九晴仙子拢了拢头发：;自然会来。论道大会举办的初衷，一是为了鼓励修士勤奋修行。二是为了选拔人才。让那些修为不错的散修能够进入各家各派，步入修行正途。只不过现在的散修很少会来参加了。他们三位联合推行了论道大会，自然会来主持。只是不会都来。这些年来，都是王鹤圣人前来坐镇的。你们遇到他时，切记不可无礼。要以晚辈礼仪拜见。;
;是。;
;是;众弟子心驰神往，纷纷称是。
鼓楼城张府。
夜归来这里已经一天了。他坐在客厅的凳子上等了一天，喝了七八壶茶水。
院子里不时传来几声争吵。
他本以为来到这里很快就能离开。直接用师父教给的方法取走生命之光，随后直奔破妄山。可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张守灵宣布这件事后，张府上下二十几口人全部反对。更有甚者以死相逼。
张守灵试图说服他们。然而百事孝为先早已深入骨髓，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和支持他的这种想法。
众人在外面一直争吵不休，僵持了一天一夜。
张守灵有生命之光，三天不睡也没有问题。其他人可不行，一来一去换了好几拨人看住他。
张守灵坐在客厅门口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神情无比落寞。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靠在他身上，看模样约在五六岁左右。她柔嫩的小手一边把玩着风车，一边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问：;祖爷爷。你为啥想不开呢，要寻短见啊？;
张守灵知道她小小年纪，并不能真的弄明白短见是什么意思。一定是大人教会了她，让她来缠着自己。
他慈祥地笑了一下，说：;妞妞。你喜欢风车吗？;
妞妞只是一个孩子，意识不到话题已经转移。反而开心地说：;当然喜欢了。你看，它会转的。娘说，风越大它就转的越快。可是没有风啊。呼——呼——呼——;说道最后，鼓起小嘴吹了起来。
风车缓缓转动着。
张守灵被她逗乐了，眉头舒展开来。
;吱呀——;一声响。
夜归打开门走了出来。
张守灵连忙拉着妞妞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说：;上仙。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等了这么久。只是家人实在难缠，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妞妞见了生人，胆怯地躲在张守灵身后，紧抱着他的大腿。只露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夜归。
夜归微笑道：;无妨。我给你一样东西。待你准备妥当后烧了它，我自会知晓。;说着伸出右手，手掌上有一张黄纸。
这是符箓专用的纸张。只不过这一张符纸上边，什么都没有写。
张守灵闻言大喜，他还生怕夜归等得不耐烦，转身就走。到时候天大地大，自己上哪里去找他。
;多谢上仙。;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纸说道。
夜归微笑着点点头，望着妞妞柔声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妞妞见他问自己，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立刻躲在张守灵身后，不敢露头了。
;妞妞别怕。他不会吓唬你的。;张守灵宠溺地把妞妞抱了起来。
妞妞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就是不说话。
张守灵没了脾气，只能说：;上仙，她叫张梦迪。;
;梦迪？;夜归沉吟片刻，猜测道：;是梦中想有个弟弟的意思吗？;
张守灵笑道：;上仙猜的没错，正是如此。;
夜归莞尔一笑：;我走了，先生保重。告辞。;说完后，人已经在原地消失。
张守灵抬头一望，见天边一朵极小的白云速度奇快地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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