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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天气?格外好,江面平静,微风习习,碎金似的阳光照进船屋。

    沈文宣坐在里面喝茶,前面的门开着?,能看?外面焦诗寒正陪两小只玩幼稚的“跳房子”,闻哥儿的脸上还老大不乐意,因为平儿一直赢。

    “不知郁老板如何处置抓到的土匪?”沈文宣看向旁边一同坐着?的人,开腔道。

    郁堂不假思索:“自然是上交官府。”

    沈文宣笑了一声,郁堂隐约察觉到他别有深意,转头看向他?,问道:“那沈公子的意思是?”

    沈文宣放下手里的茶:“你?看这样,二当家言起和他?带着的人你留给我,剩下的你?交给官府,如何?这黑虎帮最要紧是大当家,少一个二当家应该也影响不了什么。”

    郁堂想了一会儿,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了:“沈公子为何这么做?”

    “这二当家我了解过,本性不坏,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到东崖的时候他?已经产生了悔过之?意,如果不是他有意放过,我不可能如此顺利地解决问题,不知郁老板能否卖我一个面子,放他一马?”

    沈文宣看着?郁堂,脸上一派认真?,完全看不出他在睁眼说瞎话,如果言起在这儿得给气?笑了。

    “原来是如此,这剿匪的事本来也是你占功劳为多,沈公子既然想放他一马那便放吧。”郁堂笑道。

    没想到这人狠归狠,却也不失心善,郁堂心中不禁更产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关切道:“不知沈公子在渝州可有落脚之?地?”

    像这样的人才若是能拉拢进来,今后定会成为郁家的一大助力。

    沈文宣摇摇头:“还没有。”

    他?打算先住几天客栈,等找到合适的宅子?立即搬进去。

    郁堂笑了几声:“那正好,我们郁家有一座宅院,一直空着?可惜了,不如就送予沈公子你?,里面已经着人打扫干净了,不用沈公子费心,等下午到了平乐府,你?带人直接住进去即可。”

    沈文宣刚想开口回话,却突然被人打断了。

    “那倒是不用。”温老头说道。

    沈文宣和郁堂齐齐看过去,他?正和赵大夫下棋,眼睛都没有从棋盘上移开过。

    “你?送的宅子?是大是小、是好是坏也不清楚,万一小了,你?这又是送的,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到时候换别处宅子?住,弄得?两家都尴尬,就是转手卖掉也伤面子。”

    郁堂愣住,笑了几声,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郁家的宅子?也不止一处,要是沈公子看不上这一家,我们还可以换,直到沈公子你?满意为止。”

    “那富平街最中间的那处宅子?是你们家的?”温老头问道。

    “这......”郁堂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我看那处就不错,五进?五出的大宅子?带前后花园,我们几个住刚刚好,左边几步路就是醉逍酒楼,前面隔着?一条街又是升平戏院,那里面的台柱子唱得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什么衣裳铺子、脂粉铺子、银楼都在富平街附近,得?空就能去溜一圈。”

    温老头捏着棋子?,下棋如拍板,将了赵大夫一军,道:“就它了。”

    郁堂无言了一会儿,回头看向沈文宣,恍然,笑道:“原来各位如此熟悉平乐府,我还以为你?们是第一次来,想着带你们到处转转,看来是郁某多此一举了。”

    那处宅子?他?没了解过,但仅看如今的行情,五进?的院子所需的花费可不低,这些人风尘仆仆,也没穿什么锦衣华服,倒让他误会了财力,这哪还需要郁家的招揽。

    沈文宣面上不显,心中却跟他?一样懵逼,但此时也不便多问什么,只冲他点了点头。

    郁堂拱手:“那这宅子?的事就先搁置一旁,以后沈公子如果有其他难处,我们郁家定鼎力相帮。”

    沈文宣:“郁老板客气?了。”

    等郁堂被自家的下人叫走,沈文宣立刻转过身,瞅着?温老头皱眉问道:“你?是渝州人?”

    温老头:“祖籍渝州。”

    赵大夫也好奇,索性不下了听他讲,反正败势已定。

    “也没什么好说的,”温老头收拾棋盘,“祖上曾辉煌过一时,但现在不行了,我去京城的时候犯了事,被发配到了荆州,本以为这辈子?是回不去了,岂知世事无常啊。”

    温老头摇摇头,面上一阵感慨。

    赵大夫拍了他?一把:“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问了吗?”温老头皱眉按了按刚才被拍的地方,使的劲也太大了!

    沈文宣也回过一点儿来了:“我怎么说从荆州到渝州的路线图标的那么细,而?且字迹还跟原本图上的不一样,你?标的?”

    温老头挑眉,答案不言而?喻,当初被发配的时候他?可是花了大价钱买通押送他?的官兵,专门回了一趟渝州收拾东西,又怕家当被抢,就走了比较隐蔽的商道,随手在上面标了几笔。

    沈文宣:“那宅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买?”

    “那还用得着?买?祖宅!”温老头翻了一个白眼,看上去有点儿隐晦的得?瑟,“等到了地方我带着你?们转,哪用得着?他??把栈道夺回来那么大的恩情,岂是他送一个小小院落就能打发了的?”

    沈文宣禁不住笑了笑,回过身继续靠在椅子?上,前面两小只吵架了,拉着?焦诗寒的袖子?问他最喜欢谁,焦诗寒蹲在他们俩中间笑得?一脸为难。

    “他?最喜欢我。”沈文宣插了一嘴。

    两小只瞪他,扯阿焦的袖子?:“不行!不能算上他?!”

    焦诗寒打着?哈哈哄人:“最喜欢你们俩,你?们都是最棒的,走吧走吧,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糕点呢?”

    焦诗寒一手拉一个,企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狗剩本来在太阳底下晒得?好好的,听到吃的立马不淡定了,翻身起来跟了上去。

    赵二还在下面带着?王沐泽捕鱼,等上来的时候王沐泽已经冻得不成样子了:

    “我他?娘的信你个鬼!你?不是说在水里泡久了就不冷了吗?!”

    “我还好啊,你?小鸡仔似的身体怪我啊?”

    “滚蛋!”

    赵二痞笑着?,手上甩着两条大鱼,视线瞥到沈文宣周围没有人,隐晦地和他?对上视线点了点头。

    下面船舱里的人他们已经解决好了。

    沈文宣注意到了,垂下眼喝了口茶。

    下午,船只靠岸。

    码头上人来人往,都忙着?装货卸货,远处也有摊贩做生意,人声鼎沸,处处都透着热闹,在清冷的路上待久了,到了这儿竟然还有几分不适应。

    焦诗寒被沈文宣牵着小心地踩在船只和岸边连接的木板上,木板一踩上去就往下沉,还有几分松动,下面又都是水,焦诗寒矮下身有些不太敢过。

    沈文宣托起他的臀部把他?抱起来,几步跨了过去,调笑道:“焦焦怎么这么胆小啊?”

    焦诗寒鼓起脸颊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看着?有几分撒娇。

    来往的人多,沈文宣手上整理好了他?的兜帽,借着?帽子的遮掩轻轻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焦诗寒瞪了他?一眼,红着耳尖埋在他的颈窝不出来。

    沈文宣笑了,眉眼温柔,郁堂在不远处看着?不禁更认同这人心中良善。

    不然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后面赵二和王沐泽牵着马和小黑下来,马车上船前被拆解下来放在了另一处,郁家下人帮着?搬下来重新套在马身上。

    沈文宣想过去将阿焦放进马车,前面有几个人扛着?麻袋迎面过来,沈文宣让了几步,鼻子却是一动,顺着那几人的方向看过去,那里面的好像是胡椒,既然有胡椒,那这码头也应该有其他香料。

    “哎哎,血!”

    一声惊呼引得?码头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郁家下人看着?甲板上拖出来的血痕,手抖着?拿下了土匪头上套着?的黑布袋,下一秒就被吓得?退后了两步。

    人竟然都死了,头上都有血窟窿。

    只除了被关在另一个舱房里的二当家一派的人。

    沈文宣回头看了一两眼,手上捂住阿焦的头不让他往后看。

    “自杀吗?挺有骨气的。”他?喃喃道,不远处看?大当家尸首的言起突然转头看向他?,沈文宣回视,眸色黑沉,让人完全看不透。

    言起咽下一口口水,身上冷汗直冒。

    这人,惹不起。

    “这谁干的?!”郁堂一声怒喝,吓得?郁家下人齐齐后退一步。

    他?们一路上都忙着?整理货物,也没仔细看着?这些人,但房间的门是好好锁着?啊,这、这怎么就出事了呢?

    赵二一边检查行礼一边往那边瞟了几眼,心想爷爷我当年可是干混混出身的,撬锁的技能那必须得点满啊。

    “主管,”一个下人跑过来道,“您先消消气?,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这些人都死了,可、可怎么办啊?”

    郁堂没说话,几息之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叹了口气说道:“应该不打紧,这些人是死是活影响不了什么,按照计划把他?们送上囚车。”

    下人点点头下去了,指挥着人继续拖着?这些土匪尸体进?囚车。

    土匪死不死不打紧,但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这事就问题大了,郁堂瞥了几圈跟着?他?走商的人,前几天剿匪的时候他?们里面死了不少,也重伤了不少,最有动机对土匪动手。

    他?下意识忽略了沈文宣的嫌疑,也许理智上想到了,但对沈文宣虚幻的认识让他否认了这一点儿。虽然沈文宣有可能为了保二当家而让知道二当家活着?的大当家一派人提前死。

    因为大当家在官府面前很有可能将事情说出来。

    赵二牵过绑着?言起的绳子将他?还有他?后面的人都拴在马车上,凑近他?小声说道:“帮你解决了麻烦,小子,记得感恩在心。”

    言起:“......”

    假笑。

    郁家人在前,沈文宣一行人在后,押着囚车送往知府衙门,周围有不少百姓好奇地看过来。

    衙役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等弄明白缘由立刻接手囚车,并请郁堂、沈文宣还有赵二先进?衙门里坐着?,其中一个人迅速跑去通知知府大人。

    沈文宣临进?去前解开言起的绳子,将写好的身份契递给他?,说道:“去找户房,那里办理户籍,去把自己的奴籍给办了。”

    言起拿着契约书一脸痴呆:“你?、你?、你?......”

    让他自己去办自己的奴籍?!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搞得?他?不知道他?娘地是骂你?好还是夸你?好!

    “你?、你?不怕我们跑了?”他?问道,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沈文宣上下扫了他?一眼,笑道:“那你就跑吧。”

    说完转身进?了衙门,焦诗寒还有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言起瞅了瞅沈文宣的背影,再瞅瞅手中的契约书,如果他?现在跑的话......

    他?娘的这小子绝对会告状!

    这都进城了,再跑也不容易啊。

    言起深吸一口气,解开身后兄弟们的绳子,忍辱负重地带头走进?衙门找户房。

    艹,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他?好想哭。

    “这平乐府不错啊,比安和县好,都这个点儿了,街上的人还这么多。”赵大夫掀开车帘伸出头打量了几眼,感叹道。

    不止人声鼎沸,城里的房子大多都是瓦房,鳞次栉比,路也宽敞整洁,比之?安和县的陈旧,这里简直鲜明得靓丽,来来往往的人身上少有补丁的。

    温老头矜持地掀开另一边的车帘看了看外边,道:“荆州是什么地方,穷山僻壤,渝州虽然难进一些,但中间一块一片富饶,何况这是府城。”

    赵大夫点点头附和他?:“这里是好,但比之?京城和江南还是要差上许多。”

    温老头踢他?一脚:“看场合再说话。”

    “哎呀你?这暴脾气,”赵大夫撸起自己的袖子?,“你?下次再惹我,我就拿针扎你!”

    ……

    衙门内,知府戈政卓戈大人姗姗来迟。

    郁堂和赵二刚要下跪行礼,突然就被旁边沈文宣拉着?腰带给拽了起来,疑惑间,两人偏头只见沈文宣鞠了一躬,郁堂不敢多想,恐惹戈大人不高兴,也跟着?立刻弯腰,直直弯了九十度,赵二犹犹豫豫的,拱手行了一礼。

    沈文宣站直松开他?俩的腰带,这俩人要是跪了他?不跪,那多显眼,还是跟着?他?鞠躬吧。

    戈大人得?知进道口的黑虎帮被除了心中甚是高兴,也没在意他们是跪了还是鞠躬,屁股还没坐热就问道:

    “听说是你们前几天合力除了黑虎帮?”

    郁堂恭恭敬敬地道:“正是,大人。”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戈大人捋捋自己的胡子,心中甚是开怀,这刚开春就有一件极好的政绩送上门来。

    “那帮恶贼欺男霸女,着?实作恶多端,这事困扰本官许久,如今被你们三人解决,实乃功德一件啊。”

    “大人谬赞了。”郁堂弓着?腰,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过,沈文宣也只能垂下头低调一点儿。

    戈大人看向那两张生面孔:“你?郁家我是知道的,不知旁边二人是?”

    沈文宣拱手道:“我和他?都是荆州人。”

    “荆州?”戈政卓闻言垂眸笑了一声,心中了然,再次看向他?俩的眼神不禁变了个味道。

    那地方穷山恶水,每年都有往外跑的,按规矩得查路引,不过念在他们二人有功,他?这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打算细查什么了。

    不过他?想错了,沈文宣有葛武成给的路引,他?们这一行人进来完全合乎规矩,就是他细查也没事。

    只是沈文宣观察着?戈政卓,想问他知不知道荆州、越州、广州的战事,但话临说出口又憋了回去,时机不对。

    “你?们几人剿匪有功,按律当赏。”戈政卓想了几息,道:“你?们二人每人赏银......三十两,至于郁家——”

    “大人,”郁堂立刻跪了下来,稍微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上首的戈政卓,“大人,要不,就、就解决解决我们家少爷的事吧。”

    戈政卓抬眼飞快瞥了一眼沈文宣和赵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对于郁堂模棱两可的要求不答应也不拒绝。

    等了几息,公堂上一片静默。

    沈文宣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隐晦地瞅了他?们几眼,拱手道:“我二人就先退下了,不打扰大人和郁老板。”

    戈政卓点点头,等着?他?们走远,站起身瞥了郁堂一眼,转身去了衙门后面,郁堂连忙跟上。

    沈文宣没出府衙,而?是去了户房,里面已经快吵翻天了。

    “哎呀,你?他?娘地怎么这么轴?我怎么不能自己办奴籍了?”言起气得?拍这个书吏的桌子?拍得?啪啪响,“你?快点儿给我办,我忙着?呢。”

    “自古都没有这样的规矩,都是主人家或者大户人家的管家带着人来办的,你?们怎么......”书吏怎么也想不通,哪有这么想当仆人的?

    言起狂撸自己一把头发,将所有的身份契、户籍什么都扔他?脸上:“你?就说带的东西全不全?够不够你?办?全的话就老老实实按照你们那什么...章程来就行了,哪他娘地那么多废话?”

    “不行,你?这就不和章程。”

    “怎么就不和章程了?”

    书吏:“反正不能自己办自己的,我没这么办过。”

    “你?没——”言起深吸一口气,这人怎么这么令人生气?!

    “那你挨过打没?你?再不给我办,信不信我削你?——”

    沈文宣推门走了进?来,言起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立马闭嘴,从暴躁刺猬秒变站岗兔子?兵。

    沈文宣看了他?一眼,还行,这人不蠢,还算识相。

    “我就是他主人家,你?办吧。”

    “早找来不就好了吗?”书吏嘟嘟囔囔几句,在书桌前坐好,一个一个核对好信息,印上官戳。

    等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一行人立刻往富平街赶,顺利找到了温老头所说的宅子?。

    看规模确实是不小,毕竟是五进?的院子,但......是不是太年久失修了?

    野草都长到了台阶上,墙皮斑驳,大门紧锁着?,上面的铜环锈迹斑斑,牌匾要掉不掉,跟周边的大户根本没处在一个画风上。

    几个人齐齐看向温老头。

    温老头背着?手一脸坦然:“我都被发配了,这里当然就没人了,这宅子?荒了差不多十年,这样也正常。”

    沈文宣闭眼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荒了十年的宅子?要收拾起来得花多长时间?”

    温老头:“几天吧,你?多找点儿人。”

    沈文宣眉头青筋直跳,他?就不该信这个糟老头子!

    “先去住醉逍酒楼。”沈文宣沉声道,拉着?阿焦坐回了马车,几个人也跟着?坐了上去。

    温老头抬头看看祖宅,再看看要走的几人:“不是,你?们不先进?去看看?荒是荒了点儿,但肯定能住人。”

    住个鬼啊?

    其他人都不理他?,马车开始往前走,温老头又叫了几声,眼看马车越走越远,无法只能跟着?跑几步也钻进了马车。

    沈文宣直接包了醉逍酒楼一层楼,里面有八间上房,够他?们住了,言起之流去住普通的房间,二十几个人几乎占满了这间酒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119:11:40~2021-01-0400: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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