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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孤山红裳艳芳丛(七)

    常玄胤二人好容易逃出花丛,闯入后园,放眼看去,不觉心沉谷底。

    这后园花簇,开的更盛,唯有一屋一亭,矗立两头。

    常玄胤正待回身,美人恰好追将上来,手中一条花枝直刺面门,常玄胤方要用枪去格,小主急道:“是剑气,快闪。”

    常玄胤不明所以,顺势一跳,落入亭中,再看寒枪,早早断做两截,脱落殆尽。

    要知道柳松刀锋尚且不能一击之下破去常玄胤寒枪,方才美人只不过是用一条花枝而已,双十年纪,竟这等修为,实在可怕。小主放眼看去,最近的院墙亦在百步之外,二人想越墙而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美人快步走来,一手带过数片飞花,常玄胤用枪一一拨开,双手震的发麻,几乎再提不起枪来。

    美人走入亭中,花枝一点,一道气劲刺出,常玄胤侧身急躲,腰带被一片飞花射断,小主双手在地上一撑,勉强跃出亭子。

    美人见状,舍了常玄胤,来捉小主,小主一瘸一拐走不出几步,便被美人一把擒在手中。

    正欲痛下杀手,身后常玄胤提枪而上,枪尖雪亮,乃是灌注真气所致。这一击威力不小,美人花枝一甩,气劲激射而出。

    两强相对,常玄胤功力相差太多,支撑片刻,枪尖点点寒冰化成漫天飞霜,晶莹剔透。

    美人蔑视一眼,退后两步,不给飞霜染身之机。

    常玄胤两步赶上,甩出一把玉壶,横枪打碎,无数琼浆,打湿了美人衣衫。

    常玄胤酒壶已尽,恰好亭中自有美人所酿的百花酒,正巧用上。

    美人暗道不好,只见常玄胤掐出手诀,厉喝一声,酒液浸湿的衣衫立刻将美人冰封,动不得分毫。

    常玄胤与柳松相斗,耗费了大量真气,此番又是一场恶战,真气几乎耗尽,一招得手,总算松下口气。

    小主挣脱不开美人的禁锢,猛然醒悟,叫道:“快走。”

    话落,美人运气破开冰封,一掌打在常玄胤肩头,常玄胤筋疲力尽,再招架不住,倒飞出去,栽倒在亭子前,生死未知。

    常玄胤落败,小主有伤在身,更不是美人对手,遂被擒住。

    美人道:“杀了你的情郎,为何不见你伤心。”小主幽幽道:“杀了他,我该谢你才是。”美人一愣,摇头道:“能练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可惜被你这小丫头所迷,枉费一番苦修。”

    小主道:“你用的是孤星剑气,你是方家人?”美人眉头一拧,道:“便是方家人亦认不出我的招式,你如何知道?”小主道:“告诉你,你便要杀我,为何要说与你听。”

    美人手上微微用力,痛的小主冷汗直流,只得道:“懂孤星剑气者,亦非只有方家。”美人转念一想,道:“你当真不认得我?”小主没好气的道:“若认得你,还会在此处受你折磨。”美人道:“既然不认得我,水云小主又如何,一样杀得。”

    手中花枝一点,陡然间琴音大作,美人惊骇,只觉一道黑影闪过,小主便踪影全无。

    美人转头看去,三人站在亭下,欧老先生在中,琴难测、李三一左一右,护在身前。方才的黑影,便是李三,小主此时躲在欧老先生身后,得意地看着美人。

    美人见到欧老先生,愣了一愣,随即大叫一声,真气暴涨,肆虐的罡风冲开系带,长发随风而动,双眼充血,犹如女魔一般。

    琴难测大惊,一道琴音荡开,被美人一招击溃。

    一招未尽,自有数片飞花射来,琴难测挡不得盛怒之下的美人,幸有李三奇快身法,救下琴难测一命。

    美人捏碎手中花枝,尽数射向李三二人,李三连番躲开,险象环生。

    美人见李三身法奇快,骤起无数飞花,身处万红丛中,李三二人立刻身陷重围。

    琴难测见状,推开李三道:“李兄,你自己先走,莫要救我。”李三一声低喝道:“先生。”

    欧老先生应声荡起万丈琴音,飞花之中,破开一条去路。

    琴难测一推李三,不料李三力大,顺势将琴难测甩出万花丛中。

    美人再显神功,死死封住去路,飞花蜂拥而至,欲将李三剿杀在此。

    情急之时,李三手腕一抖,一柄匕首握在手中,左右格挡,惊险万分。

    但见万花丛中流光四射,如绽放烟火,耀眼夺目。

    李三身处险地,性命堪忧,欧老先生不得已只好再起琴音,浩大的琴音高亢有力,震耳欲聋,一举破掉了美人万片花海,李三趁机逃出升天。

    美人一见欧老先生出手,恶声道:“你还有何颜面再回扬州!”

    欧老先生心中思绪万千,三十年爱恨交织,恍如昨日,千言万语道不出万一,只得轻声呼唤道:“岫儿!”

    二十年不见,竟然这般苍老。

    当年在秦淮河边,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才子早已不见,面前的这个人,当真是记忆中的荆楚绝音?

    美人心神大乱,一口鲜血喷出,点点红星,散落在花枝之上。

    欧老先生神色惊慌,急忙上前,美人一掌将欧老先生打开,欧老先生受了一掌,好在修为深厚,并未重伤,道:“我苦寻你二十年,上天垂青,让我终于再见到你。”美人怒斥道:“沽名钓誉之辈,枉哥哥对你推心置腹,城破之时,你人在何处?”欧老先生懊悔道:“我与楚大哥约定中秋之夜必回金陵,怎知离焉笑突然入关南下,待我赶回扬州,已是一片废墟。”

    三月入关,六月渡江破金陵,外幽猎骑,摧枯拉朽之势,踏碎朱允炆固若金汤的铁通江山。

    欧老先生当年赴南疆应战,与剑神约定中秋之日便回,可惜回到扬州之时,早已生灵涂炭。

    提起当年之事,美人更气,怒道:“无耻之徒,还要狡辩!”话落,抬手射出一片飞花,打入欧老先生胸口,一朵血花,在欧老先生胸口绽放开来。美人见欧老先生不曾躲闪,抬手又射出三片,欧老先生尽数中招。

    美人问道:“你为何不还手?”欧老先生道:“我辜负你一片倾心,受你几招,亦是罪有应得。”美人抬掌欲打,却又再下不得手,恨恨作罢,飞身躲回木屋之中,再未露面。

    欧老先生身受重伤,琴难测快步赶上,将欧老先生扶进亭中坐下。

    欧老先生心中苦涩万分,阵阵叹息。

    李三扶小主到一边坐下,不由分说的撕下小主衣角,将受伤的脚踝包扎起来。

    小主笑吟吟地道:“为何要救我?”李三手上一用力,痛的小主一声娇喘,道:“懂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可是弱女子。”李三处理好小主的伤口,用力一拍,道:“杀我之时,可不似这般娇弱。”

    小主痛的皱了皱眉,不理会李三,挪到欧老先生身边,道:“先生,她便是你苦寻二十年之人?”欧老先生见小主一脸狼狈,道:“害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头。”琴难测道:“这位姑娘的功力,至少亦是虚境大成,真不知是何功法,竟能一日千里,钱塘柳家究竟有多少了得人物!”小主摇头道:“一朵红花压六郎,她却不是年方二十的小丫头。”

    一朵红花压六郎,是先帝评语,说的是七友之中的女子苏岫,飞花作兵,天下一绝,人称花苏岫。

    当年剑神陨落,苏岫不知所终,如今想来,柳杨辟地孤山,竟然是为得她!

    琴难测难以置信,道:“小主莫要说笑,苏前辈乃是前朝七友,如何会是小姑娘模样?”小主亦是不知苏岫为何容颜不老,只是道:“飞花作兵,又精通孤星剑气,天下间除去苏岫,再无一人能有此绝妙手段。”李三想了想刚才身陷万花之中的险境,不由得道:“若非先生出手,我怕是有死无生!”

    小主想不通其中缘由,遂道:“先生伤势不轻,还是先寻个僻静处疗伤。”欧老先生摇头道:“我要留下,既然已寻见她,我便不会再离开她半步。”

    李三留意到亭子外的常玄胤,问道:“这是何人?”小主呵呵笑道:“便是他送我来钱塘。”

    琴难测将常玄胤扶起,一探伤势,道:“五脏受损,再拖下去,只怕性命堪忧。”欧老先生愧疚道:“此番皆因我而起,三,你送这位少侠去找姬姑娘,烦请姬姑娘救他一命。”李三瞟了一眼木屋,欧老先生笑道:“她不会杀我,更可况她的手段,你留下又能如何。”琴难测道:“李兄,你安心去,先生我自会悉心照料。”

    李三遂将常玄胤扛在肩头,小主执意要与李三同去,欧老先生会心一笑,点头应允。

    夜色正浓,李三慢悠悠的划着小舟,游荡在西子湖中。

    小主迎着晚风,享受丝丝凉意,道:“你们如何找到此地?”李三道:“一路跟你便可。”小主眉毛一挑,道:“那你为何迟迟不来救我?”李三道:“这厮强逞英雄救美,我自然乐的看戏。”小主双眼一弯,道:“你若不喜欢他,杀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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