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2/514762312/514762344/20200813185405/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董老赖这趟兴师动众的，尤其是把三儿子叫回家，就是准备给张小花一个下马威的。
却不想她如此硬茬，要气势有气势有要身手有身手，麻三这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所以，硬来耍横估计是行不通了。董老赖朝自己婆娘递了个眼色。
老赖婆心领神会。
“哎哟喂，宁佑媳妇。你这是说哪里话？谁想跟你干架？谁要跟你拼命？过门就是客，啥话不能好好说啊？非要这动锄头动铁锹的。”
张小花给她面子：“婶子说得是啊，你看我手上悠不住劲儿，把你家铁锹都给弄坏了。赶明儿我赔你一个。”
“不妨事不妨事。”老赖婆一见气氛缓和，连连摆着手，“不用赔，我叫我家二海修一下就成了。”
董老赖也搭话：“是啊，一把破锹不打紧的。那什么，他宁佑媳妇，我听桂花说，你也是来找二海修桌子的？我们家二海下地去了，我这就让大海去地里叫他去。宁佑媳妇，你且宽心回去等着，二海这就上你家去！”
“是啊是啊，王师娘，你先回去。”儿媳妇桂花也跟着说好话，“有什么你尽管招呼二海去做，不用跟他客气。”
她倒是会慷他人之慨，张小花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桂花嫂子，你不是说你做不得主，喊你公公婆婆回来商量的么？既然叔啊婶的都回来了，那咱们就好好商量合计合计？”
大儿子董大海沉不住气了：“有啥好合计的？租契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田租是免了的。你就是讲到衙门去，也是我们家占理。”
“就是啊，他侄媳妇，这契可是宁佑他爹立的，你可不能违了你公爹的意思。那可是不孝。”
董老赖趁机给张小花扣大帽子，老赖婆、小赖婆一齐点头称是，在里头添油加醋。
“宁佑媳妇，你公爹生前那可是一等一的大善人，你咋能钻到钱眼里败坏你们王家的好名声？”
“是这个理儿啊，王师娘，就是王先生他也不会答应的。你可不能自己做主，没的事后落了王先生的埋怨。”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语，围着张小花像苍蝇似的嗡嗡嗡个没完。张小花被他们嗡嗡得头都大了，不由地大喝一声：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她这一声暴喝，不亚似于晴天一个闷雷，董老赖几人心头一震，不约而同住了嘴。
这时，那个最小的光屁股的娃儿，跌跌撞撞地走到桂花嫂身侧。扯她的裙角，口里含浑不清地说着：“娘，肚饿，吃吃。”
桂花嫂没好气地：“去去去！还吃！我们一家都要没饭吃了，哪里有得吃？”
那小孩也是神奇，没让张小花的闷雷吓哭，倒是被他娘这一句“没的吃”给弄得委屈极了。嘴巴瘪了几瘪，终于酝酿出一场惊天大哭。
桂花嫂刚被张小花震了耳膜，这会子对小孩哭声便越发不能忍耐，当下直着嗓子骂：
“嚎什么丧？家里点财气都让你给嚎没了！”
点大的小屁孩哪懂看人眼色，被她这么一骂，哭得更加厉害了。
于是桂花嫂的脾气也就跟着哭声水涨船高，见吼了没用直接上手打。
“哭！我叫你哭！你个小兔崽子，跟我对着干，是吧？我今天不让你知道厉害，我就不是你娘！”
她揪过那小娃儿，照着那光屁股一顿噼哩啪啦。那孩子哭得越发凄厉，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都抽抽了。
张小花有点看不过眼：“你这是干什么？娃儿要吃，你就给他吃呗。你打他干啥？”
“是啊，媳妇儿，娃儿要哭你就让他哭呗。”
董老赖慢慢悠悠地接话，“人家都把咱们逼上绝路了，难不成还不准咱们哭一哭啊？”
桂花嫂一愣，随即领悟到精髓，立马换了张面孔，悲悲戚戚地将那个被自己打惨了的娃儿一把抱在怀里，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了呼天抢地。
“哎哟我的天哪，这日子可怎么过哟？我的娃儿啊，我的心肝哟，娘快养不活你们了！这不是逼着我们一大家子去上吊么？呜呜呜——”
也不知是她哭得太假，还是太常玩这种把戏，几个孩子对她的表现反应冷淡。
被她搂在怀里的这个，反倒停止了抽泣。开始还颇觉新鲜有趣地望着她喷唾沫星子，却也是望了一会就烦了，百无聊赖地在玩她衣服上的补丁。
另外那些就更淡定了，该玩泥巴的玩泥巴，该嘬手指的嘬手指。
不过大人还是蛮捧场的，老赖婆几乎是跟儿媳妇前后脚赖到了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嚎嗓子。
“哎哟我的媳妇哎，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哟！要死也是我这个老的先去死啊——谁不让我们活，我也不让她痛快！我这就找根绳子吊到她家门上去！”
你个老虔婆！有本事你倒是去吊啊！张小花忍了又忍，才把这句话忍下去。
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是白搭的，比哭比惨比不要脸，她还真是比不过这家人。
小赖董大海还嫌效果不够震撼，走上去照着玩泥巴的大儿子反手就是一巴掌。
他家大小子看上去已经七八岁了，不像老幺那般被打懵了当即哭闹。他只是很平静地回头，看了他爹一眼。那表情，冷漠得叫人心揪。
董大海却是一点不揪心，兀自骂骂咧咧：“没良心的兔崽子！你娘都哭成那个样子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有，老子这么多年米饭都喂了狗了？”
那一瞬间，那男娃儿眼里是有泪光闪过的，但他很快憋了回去，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无动于衷地张开嘴干哭了起来。
董大海很满意，目光威胁性地环视其他孩子。
其他几个，机灵点的早些，迟钝点的晚些，孩童稚嫩的啼哭或早或晚地响起，竟令这出本是滑稽的闹剧平添了几分悲凉的意味。
张小花明白，事已至此，再待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来日方长，今天就算是先来探个路，等她回去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对付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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