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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然而可惜的是,她并没如愿看到秦见微变了脸色。

    秦见微也是实在腻烦了应付这个二叔家的堂妹,从她六岁那年无意间听到秦秋宁和二婶娘俩在暗地里说自己一家人的坏话开始,她见了他们这家子就没什么好心情,要不是还要顾着阿奶,秦秋宁连现在她视而不见的态度都得不到。

    看见秦秋宁眸中根本没掩饰好的期待和幸灾乐祸,秦见微微抬起下巴,自上而下地瞧她,眼中的轻蔑都懒得掩饰,她哂笑一声,缓缓地把自己的胳膊从秦秋宁怀里抽出来,轻拍了拍对方的脸,摇着头丢下一句:“真是蠢不自知。”

    就没再搭理她,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徒留秦秋宁在原地铁青了脸。

    ……

    回到房里沐浴更衣过后,秦见微微眯了眼睛靠在大引枕上,身后的轻裾正拿干帕子给她擦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过了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秦见微忽而出声唤道,“彩袂。”

    正在一边绣东西的彩袂闻言就赶忙放下手中的帕子,几步走了过来,口中应着:“奴婢在,郡主有什么吩咐?”

    秦见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松散的中衣往上蹭了点儿,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腰肢,十六岁的少女,像颗白里透粉的水蜜桃一般甜美,日渐显露出美妙的身段来,引人遐思。

    见状,彩袂细心地把一旁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搭在秦见微背上,以免着了凉。

    秦见微就由着她们动作,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睛也不睁,就问:“今年的湘水祭是不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彩袂明显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的,想也不想又道:“约莫还有半月罢。”

    说到这件事,旁边的轻裾也开始插话,“郡主,那边的帖子早就送过来了,您今年还去么?”

    “去,怎么不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彩袂和轻裾总觉得听到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秦见微说完这句话就睁开眼,咬着腮帮子,拿指甲抠大引枕上精巧的绣纹,心中恶狠狠地想:去年池脩那厮去了,自己才没去的,没想到居然让杨思慧在那一年拿了个魁首,今年就算池脩还去,她也要去!不让杨思慧得个丙葵,她就不姓秦!

    好叫她知道,她秦见微的阿爹,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编排的!

    不行,越想越生气,秦见微想着就又翻了个身,仰面朝上,瞪着头顶的青烟色帐子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彩袂,黄娘子那边,你记得可给我盯好了,务必要把那身衣裳做得跟杨思慧的分毫不差,还有首饰,也去打听清楚了。”

    彩袂:……

    她等到秦见微说完,才试探着问:“郡主,难不成您去湘水祭,要穿戴得跟杨娘子一模一样?”

    她问完,秦见微就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不行?”

    “行行行。”彩袂警觉地把自己还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眨巴了下眼睛,狗腿地应:“当然行了,咱们郡主仙姿佚貌,就算跟她一样的穿戴,也比她美上十分!”

    这狗腿的样子,让另一边的轻裾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眼疼地转开了头。

    头发也差不多快干了,秦见微摆了摆手,原地坐起,“走吧,也是时候去阿奶那儿了。”

    几个丫鬟闻声应是。

    ……

    她们一行人出门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夏日的天色一向暗得很晚,这会儿也还是亮堂的,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反倒将连日来的暑热消散了大半。

    秦老夫人所居的松鹤院位于秦府的中轴线上,建筑也皆是清一色菱花瓦,白灰墙的临安风格,院中不见松柏奇石,名花异草,却是种了不少与整体院落风格格格不入的各类蔬果,生机勃勃的,一看便是被人照顾得极好。

    说起这来,便要提起秦老夫人的来历了。

    这一位秦老夫人小吴氏,其实并不是秦大司马的亲生母亲,实则是继室。

    她原本是大族吴氏的嫡支嫡女,却因数年前的那场动乱,幼年时在街上与家人走失,不过幸而被一户憨实的庄户人家所救,吴家当时寻找多年,却始终未曾有消息,渐渐的也就放弃了,那庄户一家就索性将她收养为自己女儿,一直养大。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又被自己的亲姐姐,也就是秦见微的亲阿奶大吴氏给认出,而后带回家中,体贴照顾。

    再之后,大吴氏嫁入秦家,后又难产而亡,徒留一个幼儿,也就是秦大司马。

    秦家与吴家因为种种思量,就这样,小吴氏被嫁进来做了继室。

    小吴氏性情温和,对姐姐所出的孩子也视如己出,然而她多年来在乡下早已养成一副农家女儿的习惯,改不了了,后来因为某些事,被迫带着二儿子和三儿子去了乡下庄子上住了些年,更是把这些习惯深入到骨子里。

    后来,秦大司马将她们接回来,也十分尊敬她,便自己在临安开府之后,还体贴地,特意给她在院里专门留了打理蔬果的地方。

    ……

    行到门口,就有小丫鬟挑起帘子,蹲身向秦见微行礼。

    秦见微抬步进去,但见宽敞的厅堂里头已经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人,打眼一瞧,她二婶儿三婶儿,还有两家的堂弟堂妹们也都到了,都围在秦老夫人身边,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儿。

    “知知来了。”

    她一进来,老太太就眼尖地瞧见了,忙冲她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秦见微“哎”了一声,还是先礼数周到地跟他们见了礼,才走过去,偎在秦老夫人身边,轻声细语地问她:“阿奶今个儿可记得用了燕窝了?”

    自个儿的乖孙女这般细心妥帖,老太太心里头自是高兴,闻言就一下一下摸着秦见微的手,连连点头:“当然用过了,知知上次告诉厨房的那个方子好,他们那么一做啊,好吃多了!”

    知知这个小名,还是她的公主娘给起的,秦大司马给她起名的时候用了见微知著这个词儿,安阳长公主起小名也就索性从里头起了,不过也只有家里亲近的人会这般叫她,外头的小姐妹们多一半还是叫她阿微。

    秦见微也不邀功,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就是一笑,“那都不算什么的,只要您吃着好就行。”

    祖孙俩这厢亲亲热热地说着家常,底下其他人也是表情各异。

    小郎君们正凑作堆聊闲话,也不知道正说到什么,忽然传出一阵压低了声音的笑声。

    二房的母女俩表情出奇的一致,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然后别开脸,看向旁的地方,秦秋宁还轻哼了一声,小声地说了句“虚伪”。

    三房是庶出,秦老太爷又去得早,也相当于是秦老夫人带大的了,三夫人出身不高,平日里对大房多有奉承,此时也不例外,听到上边祖孙俩的对话,脸上便堆了笑,也凑趣道:“郡主对老太太这一片孝心,可真是诚心,我看呀,得让我们家阿萱也跟着学一学才行。”

    说着,还推了推靠在自己那个圆脸的小姑娘。

    秦见微听到她这话便坐直了身子,微低了头,柔声道:“三婶儿这话可把我夸得脸都红了,阿萱平日里陪在阿奶身边,孝心比起我也是只多不少的。”说罢,还主动起身,走过去牵了秦萱宁的小胖手,把她拉到老太太身边一块儿坐下。

    刚坐下,就看到秦秋宁撇得更厉害的嘴角,眼角不由得弯了弯,冲三婶笑得更加真心了。

    试问谁听到好听的话会不高兴呢?尤其是还能借此发挥气到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时候。

    也甭管说话的人是不是真心的,只要人家还愿意夸你,对你说好话,开开心心听着就是了,要是到了哪一天,人家连奉承你都不愿意了,那才叫真的惨。

    就像现在,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好啊。

    秦老夫人可不知道底下小辈们的眼神官司,一只手搂一个孙女儿,说话说得正开心呢。

    说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扯了扯秦见微的手,满脸认真地问她:“我怎么听说今个儿六郎在外头跟别人家的孩子打架了?”

    听老太太问这话,秦见微先是顿了顿,然后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往秦秋宁脸上一扫,秦秋宁见状,想也不想地就回了她一个挑衅中还略带得意的眼神,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告的状似的。

    秦见微又在心里给她记了一笔,这才若无其事地将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冲老太太柔柔地笑了笑,“没事儿的,阿奶,不过是他们小郎君们之间的打打闹闹罢了,您也知道的,男孩子还是要皮一点儿才好嘛。”

    “就得这样!”老太太闻言就一拍大腿,颇为赞同地说:“以前我就说六郎哪儿有个小郎君的样子,整天抱着书从早上看到晚上,也不爱动弹,别人家的小郎君都爱踢个蹴鞠,打个马球什么的,就他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还不如……”

    老太太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眯着眼睛往下头坐着的小辈们身上一扫,然后手指指到秦秋宁身上,继续说起来:“还不如阿秋的体格呢!”

    ……

    然后众人就看见,身材稍微有一那么点圆润的秦秋宁一听这话,脸都气青了。

    偏生她亲弟弟还没忍住,“噗嗤”一笑。

    让她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了。

    秦见微闻言也是忍俊不禁,这老太太,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直击重点,所以她就应道:“还是阿奶有见地,回去我就让六郎多吃点儿饭,还得经常摔打摔打,体格才能健壮些。”

    “这就对了。”秦老夫人见她听话就满意地笑了,又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不是我说,前些年头我带着你二叔三叔在乡下庄子上住的时候,见多了庄户人家的小郎君们,有哪一个不是从泥里滚大的,长大以后可都是种地的好手……”

    说到这个,秦见微也回想了一下之前几次陪着阿奶去庄子上的时候,在那里见到的年轻人们,说起来,还都真是体格健硕,一个个身高腿长,胸前隆起,线条流畅的,让她十分想上手摸一摸。

    不过清嘉郡主的包袱还是太重,只能暗地里唏嘘一声,忍痛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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