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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9. 被老辈吊打

    作为一位“名副其实”的汉奸,苏云轩回到上海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谢楚山活着的确切消息透漏给日方,同时将我方兵力向上海集结的消息也“卖给”了日军。

    当时,各方兵力在华北集结已基本完成,日方即便是得到了消息,也无多大实际意义。

    华北一众将领也全部收到了新的作战计划,大概总结下来便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众多将领认为日军狼子野心,如此做法实有不妥。一旦日军从上海登陆,我军将十分被动。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的光景,入秋之后下了很多场雨,天气已渐渐转凉,苏雨轩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心里感叹一场秋雨一场寒。他在设于上海愚园路一所小学的司令部已经呆了好几天没有出去了。这几日除了吃饭、上卫生间,他基本都在参谋部待着,捣鼓他那些图纸,然后交给下边人去修预防工事。他的心,比前几年前位于前沿战场的时候冷静安然了很多。一来,他自认确实上了年纪;二来,他老爹也来了,消失了很多年的老顽童出现了,带着舰艇部队来的。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很开心,将对老头子多年的误解也悉数解开。

    “苏帅刚带话来问晚饭想吃啥?”范宇从门里走进来,将文件夹放到了柜子里,冻得鼻涕溜溜道。

    “连队做什么就吃什么呗。”苏雨轩头都没有抬,在他的图纸上继续写写画画。

    靳平生向来嘴馋,一听苏老爷子有要请吃饭的架势,于是顶着星星眼问范宇:“老爷子要请饭?”

    “我爹又没说要请你,回你的办公室去。”苏雨轩嫌弃一句。

    “不去,阿言和楚山没在,我就要呆你这儿。我只有呆在自己兄弟身边才有工作效率。”靳平生说着斜躺在椅子里继续看作战计划,还皱着眉头吐槽,“我觉得这次的作战计划有点鬼扯,咱们的目的是阻止日军的舰艇部队登陆。日军在北方的兵力已经够咱们喝两壶的了,这又把他们放进来,一旦他们进来了,打出去谈何容易?本来光北方受敌,这么一搞,东面和北面都得打,咱们的兵力就更分散了,不是自己找死吗?真不知高层是怎么想的。”

    苏雨轩也有疑惑,他的初步想法是,高层想在上海开战,主要是考虑引起国际注意,将整潭水给搅浑,旨在让日本自顾不暇。想到这里,他放下手中图纸,抬头以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语气对范宇说:“我听说几位长辈都来上海了,阿宇,你去回话给老爷子,就说今晚咱们会去吃饭,不过只带嘴,饭钱他掏。”

    范宇瞄一眼在角落里憋笑的柳宏林,抽着嘴角点了点头。

    在范宇的眼里,苏雨轩此人看着成熟稳重,不露形色,实则幼稚,尤其在亲近的人面前。譬如此刻,他连一顿饭钱都要计较。

    苏老爷子的晚宴虽然不是众名流云集,但也算是政商界高层的一次联合碰头。

    蒋言和谢楚山也来了,据说是跟着靳家的运输机来的。

    “你丫的,我以为你真死呢!”靳平生上去就朝着谢楚山腹部给了一重拳。

    这一拳,砸的谢楚山抱着肚子弯着腰哭爹喊娘。

    “你干嘛?”苏雨轩一把将靳平生拉到了一边,紧张兮兮地弯腰看谢楚山的情况。

    “嘭!”苏雨轩被谢楚山一个猝不及防地侧摔,平平展展地放躺在了地上。

    “好心没好报!”苏雨轩躺在地上,仰脸看着那张笑的开怀的脸,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帮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打架,一见面就打。”苏老爷子笑着揽了蒋怀瑾和靳万山往楼外楼走。

    “谁说不是呢,咱们那会儿还不是一样,这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可惜老谢他也真的走了!”靳万山瞄一眼后面跟着的蒋再林等一众小辈,不觉叹息一声。

    “起来吗?”谢楚山笑着将手伸了出去拉苏雨轩。

    苏雨轩点头,笑的开怀,就着谢楚山伸出的手,一个使力将人带倒在地,接着两人便开启了小鸡互殴模式。

    “赌钱吗?”蒋言说着拿出了银票,让墨瑾在地上画了两个圈,挑眉问靳平生。

    靳平生挑眉:“赌就赌,我押雨轩。”

    白一凡有点无精打采地掏出了银票,放到了墨瑾手上:“我押楚山哥。”

    自从墨瑾走后,白一凡就变了,最近又接连失去了爱妻和挚友,一夜白头,再也没了先前的那股子朝气,让人看着有点心疼。肖一忠想着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觑着他说:“居然不押苏教官,难得。”

    其实肖一忠想提醒他的是,不管怎样,至少你的偶像还活着,只要偶像在,人生就有方向。

    白一凡怎会不明白,可有些伤痛,并不是偶像就可以治愈的。

    柳宏林自认还算了解白一凡,越是经寒霜,就越厉害,于是嘴欠地来了一句:“他难得抽风。”说着将筹码放到了谢楚山一边,还不忘拉着范宇说,“不过我跟你说,参谋长这几天以为楚山哥真出事了,连话都少了,今天见到了活人,肯定得让着,才能表达他那份心思。所以,这把押楚山哥绝对没跑。”

    白一凡挑眉,示意柳宏林有眼光。

    “我押苏参谋。”肖一忠押完还不忘分析,“我觉得苏参谋以为老谢骗了他,这次绝对得打赢了才解气。”

    “有道理!”苏震轩将银票放到了苏雨轩的摊位,表达了对自己哥哥最大的支持。

    端木颜:“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呵,以雨轩哥那宁可自己吃亏,不忍伤兄弟分毫的性子,绝对输给楚山。”苏云轩说着挑了挑眉,押了谢楚山。

    ......

    鉴于长辈们纷纷押宝,小辈们也蠢蠢欲动,纷纷上前押宝。

    蒋再林和莫宗盛押了谢楚山,谢迪、谢逸和蓝玄押了苏雨轩。

    “这俩坑爹玩意儿,咱押楚山叔。”费一鸣不满地怼一句谢迪和谢逸,拉着秦君君将钱放到了谢楚山的摊位上。

    “我告诉你费一鸣,我这次肯定赢。”谢迪嘴上不饶人。

    “你要是输了呢?”

    “输了我跟你姓。”

    蒋再林一听,这就不对了,抬着拳头用威胁的眼神看着谢迪。谢迪立马怂包道:“老四跟我姓。”

    蒋再林翻白眼:“你输了,凭啥我跟你姓?”

    谢迪:“我跟费一鸣姓,你跟我姓,四舍五入不就合适了吗?我是那千里姻缘必不可少的红线,有我在,你俩才能圆满。”

    蒋再林再次翻白眼:“滚!灯泡还差不多!”

    在这边哥哥姐姐们斗嘴的时候,白冠以一群人在拿算空中飞弹瞄准率的方式算自己能够赢钱的概率。

    苏琪新画完了最后一个公式,指着函数说:“按照他俩出新招的频率来算,我大伯输的可能性更大。”

    其他三人默契点头:“要打败对方就得藏着后招,苏叔叔出新招频率太高,他后面的弊端就逐渐显现出来了。”

    “图穷匕首见的原理。”一直没有押宝的墨瑾听完也将前放到了谢楚山那一堆。

    最后确实是苏雨轩输了,就在一帮人要分钱的时候,苏老爷子的秘书出来了,他温润地笑了笑说:“老爷子说各位公子少爷小姐们的这些钱今晚付饭钱。”说完,毫不客气地招呼两个保镖将地上所有的钱卷起来都拿走了。

    “诶,老爷子这也太不厚道了。”靳平生开口表达不满。

    蒋言:“就是,他们缺这点钱吗?”

    云轩歪头怼二位:“就算不拿走,你俩是赢家吗?啊?瞎着急个什么劲儿?”

    蒋言:“平生不是,我是呀!”

    靳平生:“对哦,我喝醉了,走,吃饭醒醒酒!”

    他这话将一众人给若笑了。

    一帮人被分了好几个包间,年轻人不喜欢束缚,所以离他们的爷爷们远远的占了一个包间,一帮副官自觉地占了一个包间,一帮情报人员占了一个包间,结果是苏雨轩等将领没地方去了,只能被匀到了各个包间。苏雨轩兄弟四人被匀到了长辈的包间里。

    在长辈面前的小辈明显会拘谨一些,即便是他们已成一军将领或者政务高官。

    向来话多的靳平生变了乖宝宝,一直在默默低头吃菜。

    蒋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嘴里的牛肉,听着长辈们对局势的分析与见解。

    谢楚山长年在外跑,在礼节问题上绝对没有落后过,一杯又一杯地照顾着长辈们的茶杯。

    向来沉默的苏雨轩只关心时局,他想知道长辈们对如今上海乃至整个华北地区的战况的分析及对未来可能局面的猜测。

    蒋怀瑾嚼着嘴里的花生,见苏老爷子说完了便接话:“我这边的运输线加上青帮的部分运输线,应该一趟可以将所有的大型机器等全部运走。不过后续的工作也是个婆烦事情。”

    靳万山点了点头说:“军部的车是腾不出来了,迫击炮运输都借了煤车和红十字会的运输线。要转运工人,得靠民间力量。”

    张树生:“我有个想法,要不工人能跟机器走的先走一部分,后续让他们先去租界,咱们再想办法。”

    陈兰:“靳哥算的是跟机工人除过的人口。如果全部去租界,又没有工作,肯定不行,现在上海的粮食撑死能维持三个月。”

    莫次长:“虽然困难了些,但我的建议是,工人必须全部转移。因为如果我们去了再招工,还要重新教,严重影响经济。”

    谢部长:“老莫说的有道理,经济是支撑我们打仗的关键,绝对得重视,今年财政赤字已经很严重了,恢复经济刻不容缓。”

    “三叔,话是那么说,可现在烽火连天的,怎么发展经济?”谢楚山开口怼了他三叔。

    “夹缝求生,你总不能说因为打仗,老百姓饭就不吃了嘛!你小子还年轻,不懂这里面的水。经济直接影响政治。”

    老费:“他们这帮年轻人,大局观念还是没有培养起来。”

    苏雨轩叹息一声终于开怼:“费叔,我们是年轻,但最起码守土有责,我们都懂。你们呢?这生意做到东南亚去了,可用处在哪里?老百姓享受到了,还是前方的将士们享受到了?”

    陈兰扣了扣桌面,说:“雨轩,话不能这么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费九牛二虎之力非要打通东南亚的通道吗?”

    雨轩摇头。

    苏老爷子叹息一声:“不但要做会打仗的武夫,而且要做会统筹兼顾的政客,这是你们几个必须学的东西。咱们的舰艇要运作,工厂要生产,武器要运输,各方运输线要畅通,靠什么啊?油!没了油,许多方面就会瘫痪,相关工具也就成了废铜烂铁。而文莱的石油,是我最需要的,要从文莱买石油进来,必须走东南亚到西南的运输线。”

    老爷子一言,让雨轩瞬间茅塞顿开。

    “爸,我还有个问题,”雨轩说着看了看门口,然后压低了嗓门,“那瓮中捉鳖是什么意思?北平、天津已经落入敌手,这要是上海再丢了,我们往后还怎么打?为什么战场非要选在上海?”

    苏老爷子笑了笑,示意靳万山给解释解释。

    靳老爷子笑了笑说:“你们还年轻,不懂得看大局,望长远。仗打了这么多年,日本人从东北入境,占我东三省,而后从北向南一路长驱直入。我方军队装备弱是一个方面,但他们在地利上占了很大便宜。他们的工事多能借助山头、要塞,可我们呢?

    如此以往,一旦日本人占领华北,他们又有比我们先进的舰艇,可以从长江口一路开到四川,到了那个时候,真的就晚了。

    我们此战在上海,哪怕是打光了精锐部队,也得将他们引到东边来。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日军的战略进攻方向由从北到南转变为由东向西,我们才有险可守。哪怕到了最后,我们躲到大西北、大西南的深山里,也能将他们给耗死了。”

    老费:“正是老靳说的这个道理。咱们的舰艇还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装备已然干不过,只能靠谋略。”

    我军是本土作战,日军不是,原来上级领导将最坏的结果都考虑进去了,打的是消耗战。云轩想到这里,笑着点头:“谢谢各位叔叔,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们还年轻,我们是没多少时间了,但咱们的装备研发、购置,都需要时间。要打败日本人,只能以空间换时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老靳:“再者,从上海将他们放进来,可以利用南方密集的山川河网挡住他们一些时日,虽然不多,但总归比没有少。”

    一顿饭,几个中年人被老年人华丽丽的踩在脚底摩擦了一番。吃完之后许多人便匆匆告别,趁着运输直升机回了自己的单位。

    回到司令部之后,靳平生躺在椅子里望着天花板发呆。老前辈们说的话对他启发不小。他叹息着说:“雨轩,我以为我们老了,但在他们面前,突然感觉自己好年轻,好菜。”

    雨轩点了点头,应:“是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