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以来,徐长生放了十三张灵位牌,这种行为已经代替了过年习俗,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般的习惯了。
但是自从梦里那个老叟死掉之后,自己到现在都没再梦过那条黄泉路,而且这位胖舅舅竟然真的活得顺风顺水,这反倒让他有些不大适应了,不过这种想法本身已经有些病态,或者也可说是丧尽天良。
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的胖舅舅被鬼面人和鬼面山魈砍下海之后不但没有死,还能亦神亦鬼得脱离既定航线来到这个诡异离奇的岛!
最让徐长生无法接受的是,他现在竟然带着图腾面具领着伙计们巡山,又生龙活虎的成了岛上的野人头头!
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张发财能够活到现在,他疑神疑鬼地扯着面前人的大脸一顿揉搓,捏面团一般将张发财脸上的横肉揉成了糍粑。
张发财乍见了自家外甥也有些不敢相信,当下任由徐长生摧残着也不做声,只是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
“舅舅?”
徐长生还是难以相信,自从进了这个岛之后怪事就没有断过,因而即便眼前的张发财是鬼魂,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诡谲离乱的事情了。
“能这般叫,是我的大外甥错不了。”
张发财闻言却笑得欢实,笑了一会似乎感慨颇深,一把抱起徐长生竟哇哇大哭起来。
“你真的是舅舅?”
徐长生见他这副孬样子,心里面的疑神疑鬼还是没有消减,的确现在受了不少惊吓,他需要一些适应的过程。
“是小老儿,别老噪耳。”
张发财哭啼了一会也不再矫情了,他一把捂住徐长生的嘴巴,压着他钻进了身边的树丛里面。
“你怎么在这?”
张发财有些紧张地望了一眼外面,见其他野人并没有跟过来,这才放心大胆地舒了口气,随意语气慵懒地问了他一嗓子:“小老儿还以为你被咬死了,没成想咱俩都是***倔强,阎王老子不接收嘿嘿。”
徐长生丝毫没有跟他打趣的心思,但见了他这副油腻腻的嘴脸也总算是定下心来,最起码这证明了面前的家伙的确是活人,僵尸粽子虽说也能行走,但却不能像张发财笑得这么贱。
“你怎么活下来的?”
这是徐长生目前最想问的事情,他现在脑子里面已经满是疑虑。
张发财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徐长生的身子,发觉他除了划伤之外并没有大碍,也算是舒了口气跟他说道:“小老儿也不清楚,我当时下了水就找令狐小爷,但是他忒滑溜实在是抓不住尾巴,后来就溺了水也不晓得被谁救了起来,总之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徐长生对他这话半信半疑,挑拣着听了一些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混到那群怪物里面的?”
“这个好说,他们的老巢就在林子后面的盆地里,面具多得是,小老儿姑且也就随手挑拣了装装样子,你也瞧见了,这四周根本就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小老儿跟着他们还能混些饭吃。”
“面具还有吗?”
徐长生盯着他的面具问了一嘴,他可不想再在这个林子里面再待下去了。
“你先别急,等会儿再给你淘弄,现在还有正经事。”
张发财应和了一嗓子,又捡起图腾面具戴了起来。
徐长生听他说这话心里一紧,忙问道:“是不是这林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发财摇了摇头:“不是的,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小老儿已经跟着他们做了好几次了。”
张发财说到这里摸了摸树干,似乎对这种所谓的例行公事有些心有余悸。
徐长生听他说了这话,立时也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和他失散之后到现在的所有事情说道了一遍,又将自己方才对于这森林的猜疑跟他絮叨了一番。
他也不指望张发财会清楚明白,但总归是有了一个发泄抱怨的对象,如果再不找个人倾诉他会憋死的。
张发财安静听他说道完毕,并没有什么惊讶紧张的神色,很显然徐长生所观察到的东西他也已经了然于胸了。
徐长生望着他听完后的嘴脸,感觉他面色有些不自然,貌似是藏了一些隐情没跟自己说,当下心里面也有些不自在。
“你见到令狐了没?”
徐长生把心里面的疑惑强压下去,先朝他问了令狐狩的下落,张发财意料之中地摇了摇猪头,耸了耸肩膀表示毫无头绪。
徐长生十分渴望从张发财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当下把每一个细节又仔细说道了一遍,让张发财仔细琢磨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或新发现。
“你刚才说有章鱼?”
果然,张发财在听到章鱼的时候立时来了精神。
徐长生见他这副神情也是心神一震,忙满脸热切地问道:“是不是想出什么来了?快说快说!”
张发财:“这个章鱼我是晓得的,我见过它。”
徐长生:“嗯嗯,然后呢然后呢?”
张发财:“我本来想给它炖了吃了,但是你也知道咱们老关家的男人都有海鲜过敏,再者说又没锅没火。”
徐长生:“......说重点。”
张发财:“哦,重点就是那个粉红色的内裤了!”
徐长生:“怎么样怎么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发财:“那个裤衩子是我的,我怕它冷又要扮野人穿野人衣服,索性就送给它了。”
徐长生:“......”
徐长生满头黑线地盯着自己的舅舅,心里面的感觉憋屈异常。他有些生气地白了一眼张发财:“你就不想想为什么森林里会有章鱼吗?”
张发财被他这话问的一乐:“跟小老儿又没什么干系,去琢磨这劳什子干什么?白白拖累了心神。”
张发财刚又想说些什么,远处的野人突然噪杂了起来。他听见这股噪声似乎有些惧怕,神色慌张得示意徐长生不要出声。
徐长生见他面色不善也是不敢造次,捂着嘴巴很是听话。
张发财趴在他的耳朵边上嘱咐了一嗓子:“你就呆在这里,我先去办件事情,等会儿我把他们带走你跟着我们,等到了地方我给你找行头和面具。”
徐长生本来还想问他一些事情,但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再强求。
张发财站起身来准备回到野人堆里,临行时候似乎有些心里不妥,又蹲下来跟徐长生说道了一句:“等会你不管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都当做放屁看戏,切莫当真,实在不行就闭上眼捂好耳朵,不然吓的哭鼻子可别来找老小儿!”
徐长生被他这话一说立时紧张起来,不过这也是他喜闻乐见的情况。
现在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张发财很显然是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而接下来野人要做的事,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知晓的东西,或许会让事件明朗一些也说不定。
张发财不再和他废话,装疯卖傻呼呼喝喝地跳着脚,很自然得融入了那些真正的野人里面。
徐长生面目肃然地趴在草丛里,用望远镜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生怕错失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野人们手里拿着笨拙的钝器,徐长生认识这种工具,准确说来应该叫做骨刀。
山顶洞人就用这玩意儿狩猎过,但很明显这些野人所使用的骨刀质量更好,不晓得究竟是什么物种的骨头,当然这也不是徐长生所操心的事情。
张发财融洽的和周围野人混在一起,陪着他们用骨刀刻划着四周的树木。
徐长生初时还以为他们要刮树皮搓麻绳做衣服,但是紧接着就否定了这种猜想。因为这些野人只是试探性地刮掉一点表皮,有的还爬到树干上耳朵贴着树皮听声响,张发财竟然也学着其他野人听了一会儿,随即竟伸出舌头开始舔起了树皮!
如果不是事先打过招呼,徐长生肯定以为自己的舅舅疯掉了,但很显然这些野人的行为很有规律,他们貌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一直围绕着这些体表温润的树木做文章。
难不成他们想要这树木流的汗水?
徐长生一边仔细瞧看一边胡乱猜想,便在这时,其中一个野人忽然神情激荡,舌头扭曲翻滚着不断折腾,发出一连串晦涩难明的土著语种,饶舌程度比俄语还犹有过之。
四周的野人听了他的呼唤全都神情亢奋,挥舞着长矛呼呼喝喝地围拢过去,张发财也滥竽充数有样学样,抖搂着满身肥膘跳着大脚丫子,像个动感弹球一般跟着弹了过去。
徐长生一边嘲笑自己舅舅一边不再耽搁,脚下忍着痛快速的跟进。
那个发号施令的野人见同伴都聚过来了,当下也不迟疑,挥舞着手里面的骨刀开始刮树皮。
徐长生这才清楚这东西的锋锐程度,树上的老皮簌簌掉落毫无滞涩,张发财和他的一众梁山好汉都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盯着傻看。
便在这个空当,他回过身子瞥了徐长生一眼,伸手做了一个捂耳朵的动作。
徐长生还不清楚究竟要发生什么,但是见自己的舅舅这般古怪,当即也就听话照做。
谁知刚捂好耳朵,一阵高亢到极点的噪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声音凄厉至极又难听得令人作呕,像一枚加农炮弹在自己耳边炸开般轰隆剧烈!
徐长生的脑袋嗡的一下失去了知觉,神经短路眼前一片发黑。
他面色煞白地捂着耳朵,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凄厉恶心,像是一个怨毒愤恨千年的女鬼发出了最后的咆哮,徐长生被这种高频电流般的诡异音波震得心胆欲裂,张口就吐出了几滩污浊的脓血。
他强忍住心脏的剧痛,翻开麒麟眼抬头去瞧,这个关头是绝对不能认怂打退堂鼓的,一旦怂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拼了命也要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麒麟眼少年张开了散发妖光的眸子,眼前的世界重新汹涌回流,画面开始拼凑组合逐渐清晰起来,但当他看清楚的时候,徐长生险些再被吓出一口脓血!
因为发出凄厉惨叫的不是别的,而是那棵被砍伤的树!
更加让他瞠目结舌的是,大树被砍伤的切口处正在血如泉涌,汩汩炽热的鲜血四处狂乱散射飞溅,漫天满地都是飞舞飘洒的凄厉血雨,四周的野人全部被浇灌成了血淋淋的红色粽子!
这血腥场面着实吓人,那个说话的野人依旧在血雨中沐浴,似乎十分受用这种挥洒的血腥享受。
徐长生被这种高浓度的恶心味道呛得喘不过气来,但是接下来他又看到了一幕,彻彻底底把他吓到近乎疯掉——
那棵流着血汗的大树,竟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挺挺地将那个说话的野人活吞了下去!(未完待续)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