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身黑袍,将面孔都遮了起来。飞奔之时,衣衫猎猎摆动。
那众人看到黑袍,却就呆了一呆,齐齐道:“长官来了。”
须臾,那两人奔到近前,扫了众人一眼,道:“做什么的!”
那众人见他黑袍显亮,只道是长官。又听他言语粗鲁,都不敢乱语。
那小统领被砸痛了,愤愤的道:“长官为何砸我?”
那黑袍人闻言,鬼魅般探出手来。揪住那小统领衣襟,一把拽将过来。
又并指为掌,“啪啪”两个嘴巴子,劈头盖脸的扇下去,道:“你就这样跟长官说话?”
那小统领被他揪着,脸上火辣辣的痛,犹自不服,道:“你是哪位长官!”
那一众阴灵见状,终究是“县官不如现管”,都拔出刀剑,望着那黑袍人。
那黑袍人冷笑一声,提着那小统领,却就抖将起来。
那小统领被他抖着,莫说摆脱,就是挣扎一下也难。
只觉他那手上,实有千钧力道。自己在他手中,就是狂风怒狼中的一叶扁舟。
当时满心骇然,火气尽去,却就央求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长官饶命。”
那黑袍人冷哼一声,放下他,道:“你刚才仰箭射虚空,那是为了什么?”
那小统领知无不言,将自己如何围住水月坊,如何设计攻破,如何屠杀,如何要射杀小女孩,一一说了一遍。
那黑袍人闻言,急忙抬头看时,只见那高处玻璃之上,果然吊着个小女孩,低垂者头,死生不知。
又听那小统领道:“这也是奉行大统领的旨意,凡是在籍的人口,除了女的,都要杀光。”
那黑袍人闻言,咬紧牙关,迸出一句话来:“屠九这个毒魔!”
那一众阴灵闻言,俱都失色。
正自惊骇,又见那黑袍人鬼魅般出手。张五指按住那小统领头颅,捏紧了轻轻往上一揪。
可怜一颗大好头颅,咔嚓一声脆响,已被揪了下来。
那一众阴灵,见死了长官,又惊又怒,取刀兵就要计较。
那黑袍人拔出腰间宝刀,迈步上前,舞起刀光,早斩断五六杆骨兵,七八个人头。
顷刻间,那一队阴灵,竟只剩下先前钻进院子的那个。
那阴灵见得如此神威,哪里还敢反抗,慌忙跪下,道:“长官,我又不作奸犯科,又不曾冒犯于您,请饶我命吧。”
那黑袍人擎着宝刀,道:“你抬头来,看看我了。”
那阴灵抬头,却见一张生人面孔,登时吓个半死。还要说话,早被一刀斩了头颅。
这两个黑袍人,自然就是江延和花精。
两人自城墙破了,就坐在战车上。看那兵丁入城。
等那兵丁都入城了,他两个才下去,一路飞奔进城来。
一进城,又见空荡荡的一片。往前走时,又见那六街三市,都铺着骸骨,更无人行路。
好容易找到这里,才望见人影。
江延斩了那阴灵,却就往上一瞥。只见那女孩,还自吊在玻璃上。
他就想上去,救那小女孩。
奈何那玻璃太滑,小女孩吊的又高,他试了两次,竟就上不去。
却就开口道:“小孩,你快下来。”
那小女孩正在死生一线之间,被他一喊,却就回光返照一般,望下看去。
又见那地上,方才还屠杀众人的阴灵,都已倒在地上。
却就甩甩胳膊,直坠下来。
江延看的分明,伸出手去,将那小女孩轻轻接住。
看时,却见她眸子里萤火暗淡,性命只在顷刻。
却就摸出那碧霞珠来,想要塞在小女孩嘴里。
小女孩扭过头去,只不张嘴。又望着那老头尸体,眼泪冉冉而流。
江延心急,道:“快吃下去,或许能救你!”
那小女孩摇摇头,却就取下那手套,对江延道:“谢谢你。”
江延不禁好奇,接过手套,道:“这是什么?”
他当然知道,那是手套。只是不明白,当斯之时,对方为何要给自己一个手套。
那小女孩却不答他话,看时,她眸子里那萤火,已然熄灭了。
又见一股黑气,自她头顶冒出来,却不嘶吼,只是呜呜的哭着,须臾消散在天地间。
江延心中大恸,抱着手中那极轻的骸骨,恨不得大哭三声。
花精走上来,沉声道:“郎君,她方才已经死了。只是不知为何,竟又回光返照。”
江延放下那骸骨,握着宝刀,咬牙道:“这城中数千人口,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小孩!”
花精微微点头,又道:“郎君,这手套有什么用?”
江延抓着手套,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孩子的玩具。”
花精皱眉,道:“郎君,她一个孩子,怎么能吊在玻璃上?或许便是因为这手套。”
江延闻言,却就收拾精神。戴上手套,走到那玻璃前,将那手套按将上去。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那手套不知怎地,竟就吸在玻璃上。
江延皱眉,轻轻一拽,却发现拽不开。
他稍微使力,生怕将手套毁了。再拽时,竟依旧拽不开。
他又使出三层力道,满以为能拽开。
但那手套吸在上面,任凭他如何使力,只是纹丝不动。
彼时他气力已然不小,先前那小统领便是明证。此刻使出三层力气,竟还不能拽开手套,不由微微好奇。
他就吐一口气,使出八层力气。
那手套粘在玻璃上,一好似生根了,凭他怎么拽,只是徒劳。
江延皱眉,两只脚蹬住玻璃,使尽平生气力。龇牙咧嘴的去拽,只是拽不开。
花精见他模样,不由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道:“郎君,你想想那小姑娘,她是怎么下来的。”
江延闻言,撤了力气,沉吟良久,道:“她似乎抖了抖胳膊。”
花精道:“郎君也试试。”
江延闻言,却就晃动着胳膊。
忽听的“啵”的一声轻响,那手套鼓胀起来。竟都不用他拽,就自行脱落了。
原来那手套能吸住玻璃,一来凭着自身材质,二来凭着排尽空气后,内外压力不同。
故此任你多大力气,尽力去拽,只是牢牢吸住。
但他一抖胳膊,那手套里面灌入空气,却就自行脱落。
江延收回手套,道:“这玩意儿,倒是有趣,只不知有什么用。”
花精道:“这城中到处都是玻璃建筑,或许就有大用。”
江延微微点头,收起那手套。又望着那小女孩骸骨,道:“怎么想个法子,将她葬了才好。”
两人带着骸骨,到那后院之中,以刀剑掘土,将那小女孩葬了。
江延又望着那狗洞,沉声道:“若不是那厮要钻狗洞,怎么有这许多事!”
花精叹息一声,道:“世上许多事情,本来好好的,最后都被这样的人坏了。”
两人便纵身出了院落,直到那街市之上。
看时,只见那街市空空,正不知往哪里去,忽听的南方不远处,“昂吼”的一声响亮,响彻四野。
江延听那“昂吼”之声,不由微微一凛。
花精皱眉,道:“这声音,不似虎啸,不似狼嚎,又至大中正……”
江延道:“是龙吟!”
花精闻言,沉吟一二,又微微点头,道:“想来也只有龙,才配的上这样的吼声。”
又好奇道:“郎君却怎么知道?”
江延道:“我在梦中听过。”
花精摇头,道:“郎君侃空!我也做过许多梦,也梦见过龙,怎么却不记得?”
江延闻言,微微一笑,旋即又正色道:“我们去看看!”
便急纵身,奔向那龙吟之处。
他真是在梦中听过,还不止一条龙,足有六条。
那龙吟声十分真切,此刻想来,犹然在耳。
两人脚步如飞,转过两条街巷,忽见前方平阳地上,好大一座宫殿。
那宫殿红墙黄瓦,只是等闲。但四面房顶上,却各有好大一座雕像。
江延仔细看那雕像,却见东面一头青龙,盘在房顶上,四爪直欲抓破苍穹。
那青龙眸子,直瞪着西方。
江延顺着青龙目光,看时,却见那西方宫殿之上,一头白虎圆睁双目,昂首望着那老龙。
又见南面宫殿上,一头朱雀,展翅欲飞。那朱雀周身,以红瓦妆成火焰模样。
朱雀对面,又有一头玄武。龟甲上九宫排列,龟壳里伸出个蛇头。
江延自入大墓以来,宫殿也见过几座。似眼前这座,上方盘踞着异兽的,却从来不曾见过。
“昂吼!”
那龙吟声再度传来,江延看时,却原来出自东面那座大殿。
他就带着花精,纵身到大殿之外。透过辕门,往里看去。
却见那辕门后面,是一条八马并驰的大道,直通到白玉阶下。
那白玉阶上,又有一扇朱红色大门。就在那龙头之下,便如那龙张开的大嘴一般。
但彼时那大门,却紧紧关着,也不知里面有什么。
那大道上面,都是捱捱挤挤的阴灵,铠甲明晃晃,刀枪森列列。
又有几个身形高大的阴灵,抬着一根大圆木,正冲撞那大门。
“轰!”
那大圆木,四人合抱来粗,五丈来长,撞在那大门上,震天介响。
“昂吼!”
那圆木撞一下,宫殿里就传来一声龙吟,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