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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熊三迎王使

    花精见他偷笑,道:“郎君,你笑什么?”

    江延笑道:“我有营生做了。”

    花精道:“什么营生?能挣几个钱?就笑成这样!”

    江延道:“以后无路可走时,专一与人编戏。”

    花精撇嘴,道:“郎君不羞,几时学过编戏?若做这行当,孩子也养不起。”

    江延道:“你方才不曾听到?我编的代王拒楚戏,已然深入人心了。”

    花精笑道:“原来是这个。”

    其实那代王拒楚的戏,大半是盖二编的。他做了几十年的统领,常在梨园厮混,故此编的出。

    至于江延,只是出主意、想法子,提纲挈领。

    正说着,忽听北方城外,有人冷哼一声,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乃王使,出行有幡幢宝盖。你不认得我,那倒罢了,这黄伞上斗大一个‘厉’字,也不识得?”

    声音中气十足,响彻四野。霸道蛮横之中,张扬着一股愠怒。

    楼上一众阴灵,闻听此言,都被吓得傻了,齐齐噤声。

    一时间,茶楼上针落可闻。

    江延听了,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轻笑道:“好霸道,好威风呀。我倒想看看,那是怎样的幡幢宝盖。”

    却就捏着杯子,在桌上轻轻一敲。

    一声脆响,将那一众阴灵,惊的回过神来。

    一个阴灵道:“坏了,坏了!惹怒了王使!”

    另一个阴灵闻言,却就针锋相对,道:“王使又怎样?未必就能庇护我等?”

    一个阴灵道:“不当人子!救命稻草你都不抓,你是什么心!”

    ……

    却就争吵起来,嚷嚷不休的。

    江延望着花精,笑道:“这一招釜底抽薪,如何?”

    花精笑道:“还算不错。”

    那一众阴灵,吵吵嚷嚷的,争个不休,忽听得马蹄声响,却就齐齐噤声,循声看去。

    看时,只见那街道之中,驰出三匹骨马,直往北城门去。

    骨马之上,端坐着三个披甲的统领。骨马之后,又跟着大队人马。

    江延仔细看时,只见当先那人:

    披着一袭披风,罩了一身青甲。执一杆烂银点刚枪,挽缰绳,鹰视狼顾,真有虎将之姿。

    江延暗想:“这一定熊三,看他身形,倒也不愧此姓。”

    熊三一马当先,驰到北城门下,向上高喊道:“开门,迎接王使!”

    那城门上一个小兵,道:“没有大统领手谕,没有度牒,此门决然不开!”

    原来那北城区,虽是熊三的地盘,但城墙上轮值的守军,都还是盖二的人。

    江延闻言,轻笑道:“这小兵,倒也有趣。”

    花精道:“哪里有趣?”

    江延笑道:“有些憨憨的,又憨的可爱。”

    城外又传来王使的声音:“反了,反了!我乃王使,尔等拒我,形同叛逆!”

    熊三闻言,却就把手一扬。

    他身后两个阴灵,也是统领。见状下马,直往城墙上去。

    江延皱眉,直勾勾望着城墙上。

    少倾,那城墙上传来金铁交击之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江延豁然站起,直勾勾望着城墙,拳头攥的铁紧。

    那些阴灵,都有些奇怪,齐齐看他。

    原来那金铁声、惨叫声,自城墙上传来,已然微弱的很。

    那一众阴灵,修为低微,自然听不清。

    江延却灵力雄厚,故此听得分明。

    他望着城墙,深吸一口气。复又坐下,拳头却不曾松开。

    花精轻声道:“郎君,我也听到了,不要冲动。”

    江延轻轻“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锵!”

    一声巨响,有什么机关被打开。

    “轰隆隆……”

    高大的石质城门,缓缓向两边分开,机簧声如雷鸣一般。

    江延望向城门,看时,又见一片烟尘,兀兀腾腾的,挡住他视线。

    原来那门太大,向外打开时,大地嗡嗡响动,腾起一片烟尘。

    那门开到一半,熊三便即下马,半跪在地,对那烟尘拱手,大声道:“山巅城北城区统领熊三,喜接王使宝盖,恭迎王使大驾。”

    他身后大队人马,齐齐跪下,齐声道:“喜接王使宝盖,恭迎王使大驾!”

    那城中三街六市,贩夫走卒,行商旅人,秦楼歌妓,楚馆名姬,都齐齐跪下,却不言语。

    茶楼上,一个阴灵道:“我们也跪!”

    另一个阴灵道:“要跪,你下去跪,我却不跪。”

    一个阴灵道:“你怎地不跪?”

    那阴灵道:“我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

    那楼上又吵起来,有说跪的,有说不跪的。

    须臾,那烟尘散去。江延看时,就见那城门之下,一众车马,缓缓走来。

    定睛细看,又见好大的幡幢宝盖,足有三丈来高,一丈方圆。

    那宝盖顶上通黄,四周却垂着红樱,被一根精钢柱子撑着,下面是一乘战车。

    那战车通体浑青,乃是青铜打造。上面横七竖八的,都是刀劈斧砍的痕迹,叫天光一照,冷冽肃杀。

    那战车之上,坐着三个阴灵,正中间一个,穿着一领淡鹅黄,腰缠盘龙带,脚踏罗皂靴。

    又四平八稳,大喇喇的坐着。也看不出多高,但肩膀极宽,骨架极大。

    江延暗想:“这厮多半就是王使,不愧是补天境阴灵,模样就十分能打。”

    那王使左右,又有两个阴灵。披着白甲,执着剑戈,侍立着。

    战车之后,又跟着一队阴灵,约有十几人,都是使团的随行人员。

    那马车驰进城来,在熊三面前住了。那王使端坐其上,望着熊三,道:“盖二听了,凡接王使,必备献礼。献礼在哪,呈上来吧。”

    熊三道:“献礼该大统领备,属下不是大统领,不曾备得。”

    那王使就嗡声道:“你不是盖二?那你是谁?”

    熊三道:“卑职是北城区统领,熊三。”

    王使大怒,愤然起身,道:“岂有此理!这个盖二,他是干什么吃的!”

    那酒楼上,一众阴灵听到这里,却就跳出一人,道:“盖统领也真是,怎么就如此怠慢?”

    一众阴灵闻言,面面相觑,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

    又听熊三道:“盖统领日理万机,想必有公务在身,故此抽身不得。”

    酒楼上,那阴灵道:“熊统领真是高义,还为大统领遮掩哩!”

    王使怒道:“公务?有什么公务,比迎接王使还重要?我问你,方才问我要度牒的那个,是谁手下的兵?”

    酒楼上,那阴灵道:“坏了,你看看,秋后算账的,就为那厮蠢笨,如今要连累我们了!”

    熊三道:“他是大统领手下的兵。”

    酒楼上,那阴灵道:“哎呦,我的个大统领啊!怎么又是你!”

    江延闻言,微微皱眉,却就一抖手腕。手中那杯子,化道白光,直撞出去。

    “啪!”

    须臾,那杯子撞在那阴灵脑袋上,就如梨花凋谢,千百朵白花直落下来。

    众人看时,只见那阴灵的脑袋,已碎的不成样了。

    这一下惊变陡生,一众阴灵纷纷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怎地就胡乱伤人?”

    又有几个阴灵道:“杀的好,杀的好!这厮妖言惑众,早该打杀!”

    江延端坐桌上,抓住花精的杯子,也不看众人,只是望着下面,却又开口,道:“谁再吵闹,这一只就赏了他。”

    那一众阴灵,见他出手不凡,又如此肆行凶顽,又喝的最贵最好的茶,那一定是有本领、有身份的人。却就不敢扯他,都闭了嘴。

    又听那王使怒发如狂,道:“是盖二的手下?好,这厮不来迎我,又教唆手下人与我作对!好,好!”

    熊三儿道:“王使大人,大统领一则忙碌,二则不知大人来到。请大人暂收雷霆之怒,收摄无明之火,待见了大统领,再做区处。”

    那王使,听熊三如此言语,却就收摄怒火,露出喜色,道:“你这厮,倒是行事得体,言语有味。我看,这山巅城大统领的位置,由你来坐,倒也不错。”

    熊三儿闻言,却就惶恐道:“大人慎言!卑职纵然万死,亦决然不敢谮越!”

    那王使呵呵冷笑,并不答话。

    花精道:“郎君,人家说,大奸似忠,大伪似真。这熊三真是个大奸大伪之人。”

    江延点头,道:“这两人横吹竖打的,演的一手好双簧。”

    花精轻笑,还要说话时,又听那下方,熊三道:“大人远来,一路上舟车劳顿,一定乏了。卑职在前方九层楼顶,形胜之处,排了宴席,请了歌姬,专为大人接风洗尘。”

    那王使闻言,却就呵呵大笑,道:“你有心了,走吧。”

    战车隆隆开动,直往前来。熊三骑着马,在前开路。那大队人马,都跟在后面保护。

    江延遥遥一望,但见滚滚烟尘之中,一顶幡幢宝盖,徐徐前行。周遭又簇拥着黑压压的一片阴灵,拱卫着战车。

    那王使大人,便四平八稳的,坐在幡幢之下,战车之上。

    须臾,走到闹市之中,地上满满的跪着阴灵。

    那王使见了,就站起身,大手一挥,道:“都免礼!”

    声音雄浑,语意阔大,再配上那一挥手,真有横扫**八荒之势。

    江延在楼上看着,不由叹一口气,道:“大丈夫当如是!”

    花精道:“这厮命不久矣。”

    江延慨叹道:“纵然命不久矣,死前能走这么一遭,也不枉了。”

    花精笑道:“待此间事了,郎君与我回山。我叫那东山一千树精,与你作揖。南山两千花精,与你行礼。又有那西山北山,花草精怪,总有三四千人,都来唤你做大王,岂不胜他万倍?”

    江延呵呵一笑,道:“还是算了,我乡野鄙人,原也弄不来这些。”

    花精白他一眼,暗自留心不提。

    少倾,那幡幢宝盖,停在楼下。

    熊三下马,领着两个副手,迎那王使下车。

    那王使跳下车来,也带了两个侍从,就往楼里走。

    熊三头前引路,领着王使,走上楼来,一路上更不看人一眼。

    那楼上的阴灵,一个个倒身下拜。也有那不拜的,挺身坐着,只是喝茶。

    江延与花精,晚上就要杀他,自然也不会下拜。

    那王使见了,竟也不动刀兵。只是扫了那不拜的众人一眼,微微冷笑。

    待他上楼时,江延偷眼去看,只见他那背上,背着一柄没鞘的宝刀。

    好刀,清光夺目,冷气慑人。浑然是琼台瑞雪,好一似玉沼春冰。那刀面上,又有一十八种异兽花纹,一只只线条凌厉,勾勒的张牙舞爪、嘶吼吞天。

    江延看那刀时,心头不由一跳:“这分明是件法宝,看这气势,恐怕不弱于陈无风的宝剑。”

    王使是补天境高手,再执着一件法宝,那是何等的威势?

    只怕比什么周长老、吴副堂主、王安这些人,还要强上不少。

    如此一来,他那打包票般的底气,便已去了一半。

    却就默默思索,良久,起身往茶楼里面走。

    那茶楼里面,有个做茶的小房间。

    江延走进去,可可的望见两个小厮,一个搂茶叶,一个倒开水。又见那茶博士,手中拿个本子,正在吩咐什么。

    江延咳嗽一声,那茶博士,并两个小厮,都来看他。

    一个小厮道:“你是谁?好不懂规矩!这地方是你能来的?”

    江延一愣,万万没想到,竟被一个煮茶的童子,莫名奇妙的呵斥了一番。

    那茶博士却认出他来,却就吓个半死,慌忙呵斥那小厮:“你这亡人,喊什么!感情想死!”

    他本就害怕江延,方才在外面,又眼见他一甩手,砸死了一个阴灵。直震的满楼人不敢说话,就更加害怕。

    那小厮一愣,正说不出话,又见江延摆摆手,对茶博士道:“叫他们下去。”

    那茶博士忙不迭道:“下去,下去!”

    那两个小厮见状,放下手里伙计,跑了出去。

    江延见状,反手就关上那门。

    那茶博士吓得魂飞魄散,道:“大人,你……饶了我吧。”

    他只道江延关门,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弄死他的。

    江延摆手,道:“我已饶了你,你又赠我那样一壶好茶,我自然不会杀你。”

    那茶博士闻言,擦擦汗,望着那门,道:“那大人是……”

    那屋子里有一排茶柜,又有五口小锅。

    江延走到一口小锅前,看了看,道:“我要你帮我做件事情。”

    那茶博士道:“大人请吩咐。”

    江延道:“帮我下个毒。”

    那茶博士吓的跌一跤,道:“小的不干那样事。”

    江延转头,望着他,恶狠狠道:“你能毒我,就不能毒人?”

    那茶博士为难道:“我……”

    江延看那桌上,有个杯子,却就抓起来,道:“敢口迸半个‘不’字,就赏了你。”

    那茶博士此前见他砸死人,已然魂不附体。此刻见他又抓起杯子,却就应承了,道:“大人请说,要毒谁?”

    江延指指天花板,道:“刚上去的,那位王使大人。”

    那茶博士又跌一跤,心胆皆寒,道:“大人,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

    江延道:“为何不敢?”

    那茶博士哭道:“我一家老小,都在北城区过活。我敢毒他,被熊统领知道了,一定要被灭门。”

    江延微微沉吟,道:“你放心,我这毒药,无色无味,他发觉不了。”

    茶博士道:“我的个祖宗!他当时发现不了,到后面发作之时,一定还来找我。”

    江延道:“我与你明说了。这毒药,乃是一股子灵气。我让他发作,他就发作。我不让他发作,他死都不发。”

    那茶博士听了,若有所思,道:“那您几时让他发作?”

    江延道:“今晚就让他发作。”

    那茶博士听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道:“爷爷呀,你好是没说!若是隔夜发作,我也洗些嫌疑。若是今晚发作,我一定难逃。”

    江延道:“你放心,今晚发作之时,我便宰了他,再宰了那位熊统领。任你多大的嫌疑,也都洗清了。”

    那茶博士吓的魂飞魄散,道:“您……您……”

    若是常人,敢说这样话,他一定当他疯癫痴傻了。

    可眼前这人,手段又高,气势又足,还蒙着脸,他就不敢不信。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望着江延道:“您……您是……”

    他经营茶楼,每日里纵不想听,也听着七八十个消息,却就猜出了江延的身份。

    江延解下帽子,露出面孔,道:“快些弄茶来,送上去。敢走漏一丝儿消息,嘿嘿。”

    那茶博士见着他的模样,心中只想:“我是哪辈子,惹了这样一个太岁?”

    却就一激灵,跳起来,自去收拾茶水。

    一边收拾,一边又对江延道:“大人,您早露出面孔,我早就帮您了,也不用费这事。”

    江延好奇,道:“那是为什么?”

    那茶博士道:“我是经营茶楼的,许多消息,也都知道。”

    江延道:“你知道什么?”

    那茶博士道:“不瞒您说,这满城里几千号人,有一大半,都要跪迎王使,求王师庇护。”

    江延道:“你不想么?”

    那茶博士道:“方才他上楼来,我不想拜他,就躲进来了。”

    熊三起身,道:“王使大人,请上茶楼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