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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岩穴剑留情

    吴副堂主真个干脆,一掌拍碎那阴灵脑袋,可怜一股黑气,咕嘟嘟的腾起来,须臾散去了。

    吴副堂主道:“既已得知剑儿所在,我们且在此安营扎寨,休息个把时辰,再行赶路。”

    那小胖子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这一天走下来,提心吊胆的,两个汉子也累死了。”

    那阴柔青年便即从怀中取出被褥,就地打点铺陈。

    江延望东方一看,目光似已透过重重险阻,看到了那位上山寻药的吴剑,看到他正在被一群阴灵追杀。

    在这一刻,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看了吴副堂主一眼,终究没有说出来。

    小界之中,亦有日月轮转。彼时天色昏黄,夜色缓缓探出手,盖住这片天地。

    这一夜,四人便宿在旷野之上。

    上半夜,江延轮值守夜。

    篝火哔啵作响,他坐在那篝火旁,望着跳动的火苗,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自上青龙山以来,所见过的一幕幕惨状。

    那些倒毙在乱石丛中,胸口有一个透亮血洞的尸体。

    那一摊被猛兽啃咬过,几乎难以分辨出人形的血肉。

    还有那一个朝他猛扑过来的豹头,那一团浆糊般的脸。

    他感到虎口隐隐有些痒,张开手一看,日间被枪花震破的伤口,已然结痂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看那火苗。

    若在以前,他受了这样的伤,一定几天不能做事,要小心的护持。

    然而,那种险恶的关头,绝不容许他有半刻犹疑。

    而老道士传他的道法,又给了他惊人的恢复力。

    他拿起手边的火叉,只觉虎口一阵冰凉。

    他戳了戳火堆,那火焰摇晃着,跳动着,他忽然隐约意识到,以后,这样的伤口只是家常便饭。

    “喂,土老比。”

    身后忽然传来阴柔青年的声音。

    江延头也不回,也不答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火叉。

    那火叉两个叉尖,早被炙烤的通红。

    阴柔青年走到江延身旁,直视着江延的眸子,一字一顿的道:“你这土老比,好像总喜欢和我对着干。”

    江延笑道:“如果你因此怒火滔天,那我很高兴。”

    阴柔青年上前一步,怒道:“你不要以为你能和我斗,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江延摇了摇头,道:“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却如此恩将仇报。早知道让你喂鱼好了。”

    阴柔青年闻言,面色有些狰狞,道:“你以为,救我一命,就可以讨好我,进而搭上我师父这条线吗?”

    江延忽然感到很好奇,道:“你师父是谁?”

    阴柔青年呵呵冷笑道:“我师父乃是铁剑堂长老,铁剑堂中仅次于吴副堂主的高手,你又何必故作不知。”

    江延摇头,坦然道:“我真不知道。”

    阴柔青年忽然伸手,抓向江延胳膊,口中恶狠狠道:“我最恨别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这土老比,凭什么和我装?”

    江延早料到不对,见他抓来,便即施展绝情术,侧身躲过这一抓。

    阴柔青年见他躲过,变招极快,当即抓他胸口。

    江延手腕一翻,抓住他手腕,手上一拉一甩,脚下一拌,那阴柔青年被他摔在地上。

    其实若论修为,阴柔青年自然高过江延,只是那绝情术太过奇异,精妙万方,十步之内,人尽敌国,是以阴柔青年吃亏。

    还要起身时,被江延一把擎过火叉,指着他面皮,道:“你敢动?”

    那火叉被烧的通红,阴柔青年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灼的他头皮发麻,便不敢再动,只道:“你放开我!你敢动我一根毛,我师父……”

    江延呵呵笑道:“张口师父,闭口师父,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你可真是个好徒弟呀。”

    那阴柔青年被他抢白,又受了惊吓,脸色惨白一片,江延见了,道:“你这厮面皮太过白净,不像个男人,我来帮你烙个疤,包有男人味。”

    那阴柔青年闻言,直吓的魂飞魄散,大喊道:“救命,救命啊!”

    他杀猪似的喊,声音响彻四野,那吴副堂主正在歇息,早被惊醒,急起身看时,只见江延擎着火叉,将那阴柔青年逼的躺倒在尘埃里,当即呵斥道:“做什么,住手!”

    江延望他一眼,对阴柔青年道:“不要惹我。”

    便将火叉收了,依旧坐到篝火旁。

    那阴柔青年坐起来,大口喘气,还想放两句狠话,又见他手中还执着火叉,便不敢说,恨恨的起身。

    吴副堂主走过来,道:“你们在做什么?”

    江延道:“这厮挑衅我。”

    吴副堂主看了阴柔青年一眼,阴柔青年道:“我不过是来看看情况,这厮就来与我扭打,请堂主为我做主。”

    吴副堂主深深望他一眼,道:“各人莫要生事,轮值守夜,不可造次。”

    他修为高深,便睡梦中也半醒着,心中其实明镜一般,只是这阴柔青年靠山不小,他便也不去怪他。

    江延道一声“遵命”,那阴柔青年摸摸脸蛋,恨恨的走了。

    过一个时辰,那小胖子来换班,可怜他脚步虚浮,顶着两个拳头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道:“困死我了。”

    他睡得又死又沉,方才一番动静,竟全然不曾听到。

    江延见状,不由哑然失笑,拍了拍他肩膀,将那火叉递在他手中。

    这一夜再无他话。四人睡了一觉,还不到三个时辰,那东方露出一丝光明,吴副堂主便起身,喊起众人,收拾了东西,径往东方去。

    四人行过一处密林,寻见一具阴灵的骷髅架子,头颅早被砍下,吴副堂主查看了一番,断定是吴剑杀得,那小胖子就满脸崇拜,道:“不愧是少主,杀阴灵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复往前走,行不上一里,又见一具骷髅架子,倒在尘埃里,尸首分离。旁面又有一摊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结了。

    吴副堂主面色大变,看那血迹时,心急如焚道:“快走,快走!”

    阴灵又不会流血,这一摊血迹属于谁,似乎不言而喻了。

    风风火火的又行了半日,早见前方一片绝壁,端的陡峭异常,势若接天。

    小胖子道:“想必就是这座山崖,但愿我们没有来迟。”

    吴副堂主转身,呵斥道:“不要乌鸦嘴!”

    便行步如飞,急往山上去,三人跟在身后,只远远的看见一个背影。

    少倾,至半山腰,但见那山上云雾隐没,彼时日出东方,那云雾叫金光一照,直化作千万片霓虹,端的美轮美奂,四人虽急着赶路,却也不禁稍稍停步,看那云海生霓虹的奇景。

    正看着,那云雾中忽走出两个阴灵,披着黑袍,一蹦一跳的走在霓虹中,霎时显眼。

    吴副堂主见了,便即大喝一声:“哪里走!”

    冲将上去,也不拔剑,展开一套大开大合的拳脚,掌指间带着少许银光,攻伐那两个阴灵。

    可怜那两个阴灵,正兴高采烈的下山,蹦蹦跳跳如孩子似的,被他一掌拍碎一个脑袋,伸手擒住另一个,便点起那金色火焰,问道:“你们为何来此?”

    正问着,江延三人赶到,只听那阴灵战战兢兢道:“追杀……追杀个人。”

    吴副堂主抓紧他那黑袍道:“为何又下山去?”

    那阴灵道:“那人死了。”

    吴副堂主闻言,伸手扯住那阴灵左胳膊,猛一拉,就听“豁喇”一声,扯将下来,扔在尘埃里。

    那阴灵痛惨叫连连,声震四野,江延只觉耳朵嗡嗡,又听吴堂主发狠道:“怎么死的?尸体在哪?”

    那阴灵还在惨叫,吴堂主便即伸手,又扯去那阴灵右胳膊,那阴灵几欲晕倒,更不敢不答,昏沉沉的道:“跳下……悬崖了。”

    吴副堂主闻言,一掌拍出,直将那阴灵打成几截枯骨,便如一只受伤的孤狼,嚎一声:“剑儿!”

    直冲上山去,三人跟在后面,须臾来到悬崖,但见那上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又到悬崖边,望下一看,只见云深渺渺,吴副堂主惨然道:“找!”

    说着,便去砍伐藤条,编成一股绳索,悬吊下去。

    江延三人依样画葫芦,各自弄了藤条,从不同方位垂吊下去。

    江延绑着那藤条,直下到数十丈处,也没见个洞穴,也没见个暗门,心中不禁暗暗摇头。

    又下几丈,忽看见右手边一块大石,遮住视线。他就荡过去,扒着那大石,望后一看,但见一个洞穴。

    他心中一跳,爬上那大石,带着绳索走将进去,只见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也没个光照,他侧着脚踪步,一步一看一听。

    正走时,忽听得“扑棱棱”声响。

    彼时江延何等谨慎,听声辩位,伸手一抓,却抓住一只蝙蝠,舒一口气,放开那蝙蝠时,只觉脖颈忽的一凉。

    紧接着,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江延一惊,未有反应,只觉喉咙一痛,已被刺了一下。

    当即举起双手,一步步往后退时,那一点冰凉如影随形,紧紧抵住他喉咙,只是听不见那人脚步声。

    须臾退到洞口,江延借着那天光一看,只见一个十**岁的青年男子,执着长剑,正盯着自己。

    这青年亦在打量江延,见他一身铁剑堂的黄衣,便即收了剑,道:“仔细,无光之处,莫被耍了。”

    江延闻言,想到方才那只蝙蝠,点了点头,道:“受教了。”

    却又摸摸脖颈,已然不疼了。

    又仔细打量眼前这青年,但见他剑眉星目,立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头长发散乱着,一身黑衣,直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青年道:“你有些面生,想必不是铁剑堂弟子。”

    江延心中一跳,道:“我是分堂弟子。”

    青年闻言,“哦”了一声,道:“哪个分堂的?”

    江延也不知铁剑堂有那些分堂,便指指腰间的绳索,道:“我们上午吧,你叔叔在找你。”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你先上去。”

    江延解下那绳索,递在他手里,道:“他很急。”

    那青年微微一怔,接过那绳索,绑在腰间,须臾爬将上去。

    江延在那洞口,等了片刻,但见一个绳子垂下来,他就吊上去,只见那吴副堂主正抱着那青年,道:“好侄儿,担心死老叔也!”

    那青年红着眼眶,道:“今番得遇叔叔,实乃再世为人!”

    两人说了几句,便即坐下,五人围成一圈,吴副堂主道:“侄儿,快说说,自你上山,都历经了何等艰险。”

    吴剑道:“愧杀!侄儿自上山来,一路走访那三叶金草的消息,得知那银翅金蛇洞中,有一株伴生的。”

    吴副堂主道:“你去找了?”

    吴剑道:“自然,阿母沉疴愈重,做儿子的,纵然上刀山下火海,也自不辞。”

    吴副堂主道:“我侄,你……你糊涂呀!她又不是你生身之母,这些年来享尽荣华富贵,又有什么不够的?你却何苦这般?”

    吴剑正色道:“老叔此言差矣,她待我如亲儿,我自待他如亲母。”

    吴副堂主知道劝他不过,只得喟叹一声。

    那小胖子满脸崇拜道:“少主,然后了?”

    吴剑道:“我查勘地形,大致摸出那银翅金蛇老窝所在,只是它哪里地道纵横,有千百出口,我一个个的摸去,初时还好,只是没遇着灵草,向后来就被群妖发现,一齐追杀。”

    众人听到这里,都屏住呼吸,静听他讲述。

    吴剑道:“我一逃,那满山群妖都来追我,真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可的望见青龙湖,当时我便跳了下去。”

    阴柔青年道:“便到了这里?”

    吴剑点头,道:“不错,那湖中虾兵蟹将,齐来拿我。我九死一生,逃在水底,忽被暗流卷着,卷到那旷野之中。”

    江延道:“见了八座丘陵?”

    吴剑道:“见了八座丘陵。你们也见到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吴副堂主于是将那青龙山中有大墓的消息,在许弋如何传开,三大门派如何上山,如何与妖兽大战,如何被田和所救,大墓出世何等光景,他们如何下水,如何被朱砂门伏击,如何到那旷野之中,如何进了生门,依次说了一遍,末了,道:“若不是侄儿先开了生门,老叔便无门可进了。”

    吴剑笑道:“这才叫山穷水复了。”

    吴副堂主道:“侄儿,我捉住几个阴灵,审问他们时,他们说你偷了什么九统领的宝贝,因此被追杀,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