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见少年阿辛如此说反而更加的愧疚。
顾夕颜明白烟柳的心思，但是眼前显然有一件事情也十分重要：“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一个人，你不也在马车上吗？”
烟柳楞了一下，也没多说。
顾夕颜笑道：“阿辛带着爷爷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吧。”
阿辛楞了一下，立刻摆手道：“不，还是不要了。”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方才，他还搬动过尸体的，而且顺天府尹说的很对，自己是一个不祥之人，不能害了王妃。
顾夕颜扬眉：“刚才还是会听本王妃的话，现在就不听了？”
阿辛楞了一下。
顾夕颜笑道：“上来吧。”
说完，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不多时，阿辛带着自己的爷爷也一起上了马车。只是，他并未坐下，而是蜷缩在了一个角落，还小心挪动自己的衣服尽量不弄脏马车上的地毯。
顾夕颜看向阿辛的腿，准备替他检查。
方才在有尸体的地方，还不是那么明显，后来来到了马车旁她就感觉到了，现如今在马车之上要发清晰了。
那是一股隐隐的臭味，来自于这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少年。
阿辛立刻挪开了自己的腿，不让顾夕颜看：“王妃，您，您别看了，省的污了你的眼睛。”
顾夕颜笑道：“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我懂得尸体上的痕迹吗？因为我是一个大夫。既然是大夫，那大夫就有大夫的天职。”
阿辛楞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顾夕颜，倍觉得温暖。
顾夕颜检查了他的腿，腿上用一些奇怪的草药包裹着，已经开始发臭。
已经这么严重了，这个少年竟然一点也没有说，除却一瘸一拐，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真的是忍人所不能忍啊。
这条腿，是明显的骨折，加外面伤口感染。
现在看来，那王仵作是罚轻了。
阿辛看着顾夕颜凝重的表情，觉得王妃姐姐经常是嫌弃他了。他轻轻拉下自己的衣摆，想要遮挡住腿上的伤。
顾夕颜立刻挡住了他的手：“我来帮你吧，若是再不治疗，你这条腿就废了。”
阿辛还是不太愿意，甚至觉得自己的伤会玷污王妃姐姐的手一般：“王妃娘娘，我回去自己洗一下，涂一些草药就会好的，真的不必娘娘费心，这些东西很脏的。”
顾夕颜扬眉：“你拿的那些草药并不适合活人。”
这些草药都是用来防止尸体变质更快，也是驱除尸体的异味儿，尽量避免尸体生存太快所用的药材。这种东西根本就不会让伤口愈合，甚至会让伤口恶化的更快。
一个长时间与尸体为伍的老者，一个跛脚的少年，在这里生活自然是辛苦极了。
阿辛看着眼前的顾夕颜，似懂非懂。
他从小都在，不管生什么病都一直用这些，怎么就不适合活人呢？
不适合就不适合吧，反正他是尸生子，是不祥之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想到这里，眸光淡的几乎没有了。
烟柳也是极其惊讶的：“这是……那个仵作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伤应该不是只踢了一脚，而是不停的踢在这条腿上。
顾夕颜看着微微敛眉。
或许王仵作做当时就发现了少年才能，害怕有一日他会和他抢仵作的头衔，这才诚心设计害他。
虽然仵作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但也属于衙门中人，俸禄尚可。对于他这种已经从业这么多年的人来说，也算是一份正当工作了。
十有**，当初阿辛说的那个事情，也是事实。所以，他借此打压，也是为了封住阿辛的嘴。
阿辛又是一阵躲藏：“王妃，我没事的。”
顾夕颜见他如此，微微敛眉：“没事，这都叫没事？如果我没猜错，再拖下去三天，你的腿就彻底废了。如果你的腿废了，之后怎么帮我呢？那到时候我是应该将你送走，还是应该将你留在府里继续养着你？”
阿辛这才回神。
如果他成了一个废人，还有什么资格留在王妃身边，让他做自己的师父。
顾夕颜见他阻挡的手松开了衣摆笑道：“会有一些疼，你且忍着。”
阿辛点头：“王妃姐姐，我不怕疼的。”
果然，顾夕颜将腐肉刮出，上药，包扎，这所有的操作下来，阿辛竟然一声都没坑。
若不是那泛白的脸是吧？和微微落下的汗珠，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个木头娃娃。
烟柳看得越发觉得心里不好受，主动给他递上了一杯水：“阿辛，你喝点水，会感觉好一些。”
阿辛拿到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刚刚准备喝，又想到了自己身边的老者：“烟柳姐姐，我可以将水给我爷爷喝吗？”
烟柳楞了一下，连忙又倒了一杯。
阿辛立刻摆手道：“姐姐不要倒了，我跟爷爷用一个就好。”
因为阿辛的善良，烟柳慢慢的接受了他：“他是你爷爷吗？”
阿辛摇头：“不是，但是是他将我养大的。”
烟柳又道：“那你的父母呢？”
阿辛楞了一下道：“我的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我的父亲我并不知道是谁。”
烟柳忽然间想起之前那个王仵作说的话，说他是……私生子：“之前，他们说你是私生子，你有想过去找你亲生父亲吗？”
阿辛楞了一下：“烟柳姐姐，其实……我不是那个私生子。而是……尸的尸。”
说到最后，那声音机会没有了。
顾夕颜微微一愣。
烟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是尸生子啊！”
难怪，他们会说他不吉利，不祥。
阿辛感觉有些自惭形秽，有了下车的打算：“王妃，王妃快要大喜了，我坐在马车上实在不合适，我还是下去吧。我可以自己慢慢走到将军府，王妃可以带着我爷爷先走……”
顾夕颜淡淡道：“我刚刚给你接好的骨头，你可别乱动。”
所谓尸生子，其实也不是不存在。
一般来说，孕妇死后，孩子也会死。即便落下，也是软浸儿，已经死亡，只是被尸体中的浊气排除。但是，也有一种意外，就是女子在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发动了，并且在短时间内生出，孩子没有受到感染。
这个概率很小，但是也确实存在。
这身世，实在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