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很精心地点了几个楚东最爱吃的菜，可等菜上来之后，就有些后悔。
显然这饭馆所谓的湘菜也就是个招牌而已，更多的还是地方菜的做法，加了一些辣而已。
好在楚东在吃饭上并不挑，好也罢坏也罢，都能做到吃饱。
两人正吃着饭，一个衣着简朴，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也是外边冷屋里热，他摘下眼镜，就着衣襟擦模糊了的镜片。但衣服上沾着的灰尘却让眼镜越擦越花。
中年男人对比不以为然，倒是对手里沉甸甸的提包十分重视，人还没坐下，包先放在桌上了。
就是那种民工们出外打工的时候，最常用的那种提包，颜色鲜艳，但样式土气，好在结实耐用。
权且不说里边装了什么，光是那包上沾着的泥土就让老板一脸嫌恶，毫不客气道：“喂，能不能别把你的包放桌上，这是人们吃饭的地方。”
中年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提包从桌上拿下来，但又舍不得放在地上，于是拉过一把凳子放在上面。
面带窘迫地拿了张餐巾纸把桌子上的灰尘擦掉，这才讪讪地说道：“老板，给我来碗面。”
担心老板上错了，还又刻意补充了一句，“小婉就好，不用加肉。”
老板的意思本来是想让男人把那个脏兮兮的提包放在地上的，没想到他居然放在了凳子上。
再加上要碗面，只要小碗，还是素面，摆明了就是个穷酸货。
这让老板地脸上彻底没了好脸色，气恼道：“你这破包里装了什么值钱东西？扔地下不行？把我的凳子也弄脏了！”
中年男人囧的要死，立即把提包从凳子上提了起来，依旧是不肯放在地上，索性抱在了怀里，冲着老板道：“这就行了，不会脏了。”
老板鄙夷的要死，冷哼一声道：“你至于吗？你那里边装了金银财宝，还是古玩珍宝？白给我我都嫌脏！”
中年男人像是经常会受到这种冷眼，也不以为然，仍然紧紧抱着提包。
沈诺有些看不下去，皱着眉头对那老板道：“人家是来消费的，又不是白吃你的，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老板也就能欺负一下穷人，遇到像沈诺这种人长的漂亮又举止不凡的，他也惹不起，一脸赔笑道：“不是给不给钱，就是太脏。”
“脏怎么了？”沈诺白了他一眼，丝毫不给面子道：“那些环卫工人和农民工身上都脏，可他们都是在为城市建设做贡献，你又做过什么？”
老板被噎住了，讪讪道：“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毕竟让谁看见这么脏兮兮的，也会倒胃口。”
他说完，便有些开溜的架势，想往柜台走，却被沈诺叫住了，“把他的面换成大碗的，多加肉，我来替他给。”
楚东在一旁听着，有些皱眉。
沈诺见不得有人势利眼，这是好的，但还是要体谅一下那个中年男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接受施舍，因为那关乎到尊严。
果然，中年男人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不用别人给。”
老板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打脸了吧？还得瑟不？’
这让沈诺有些下不来台，脸也红了。
“这位大哥，你是要去麟羽县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楚东这时开口道。
中年男人楞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楚东指了指他裤子上的口袋，“你的车票都快掉出来了。”
中年男人低头，这才发现刚买好的长途车车票从裤子口袋里露出大半截，要不是楚东看见了，还真是丢了也不知道。
他赶忙把车票重新装了回去，冲着楚东连声道谢。
“我们也要去麟羽县，”楚东继续道：“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顺路拉你过去。”
本来楚东提醒车票的事就让中年男人升起了好感，再听他这么一说，多少有些受宠若惊，赶忙道：“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买到票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楚东摇了摇头，“正所谓相逢就是有缘，我女朋友是个热心肠的人，你要是拒绝了，她反倒会觉得难过。”
这么一说，就显得沈诺要求老板换面的举动变得不那么突兀，反而让人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中年男人冲着沈诺歉意地笑，“刚才不好意思，说话伤着你了。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说话办事就是没个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让你们破费了。”
到底是楚东，两句话就让对方反而冲着沈诺先道起谦来，沈诺赶忙摆手，“您言重了，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一场尴尬瞬间化解于无形，沈诺看向楚东的眼神变得更加甜蜜，心里瞬间被幸福感填的满满的。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来，里边夹带着众多的肉块，放在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那中年男人坐着没动，神情忽然变得伤感起来。
他问老板要了一个快餐盒，把碗里的肉都挑了出来，放进了快餐盒里，然后盖上盖，又用塑料袋装了放进了包里，这才开始吃面。
这举动让众人都有些困惑。
老板看见了，又是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人家那位小姐给你买的面，你还要把里边的肉打包，要点脸好不好？”
中年男人正在低头吃面，听见老板的话，身子不由得颤动了一下，但还是强忍着，假装没听到，继续吃自己的面。
楚东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神犀利地看向那老板，老板被看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讪讪地闭上了嘴。
“大哥，家里还有别的人没吃饭吧？”楚东对那中年男人道：“喜欢吃什么，让他们做好一起带回去。”
中年男人抬起头的时候，眼睛有些湿润，摇头道：“这不是要给我带的，有个学生跟我说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城里的肉酱面，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这是带回去给他的。”
听他这么一说，老板忍不住又开始鄙夷起来，“你买一碗回去给他吃不就行了？就给带几块肉算什么？买不起我送你一碗好了。”
中年男人的神情变得黯然，摇着头道：“那孩子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