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自脚底涌到了心头，宋榭看着向自己靠近的司雪衣，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她在思索司雪衣刚才说的那话。
为何……自己的血更适合？
司雪衣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榭和那少年，眼底满是笑意，神情无比的嘲讽。
良久，宋榭银牙一咬，蹙眉道：“司雪衣，我有一事不明，若你能如实相告，我可以跟你回去。”
“哦？说来听听。”
司雪衣眼间眉梢都是笑意，似乎对宋榭这个人很感兴趣。
或者说，从先前在京都见到她和顾季长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此二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宋榭沉沉吸了一口气，“为何你觉得我的血比你的更适合？据我所知，养宠物也罢，养蛊也好，都是操控者用自己的精血喂养，这样才能保证蛊或者宠物唯自己命是从。”
司雪衣见她问的是这个，笑眯眯摆手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白泽和玄龙是我的宠物不假，可他们同样也是神兽。神兽嘛，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破壳落地那一瞬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们的主人。往后，无论是以谁的血来喂养，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哦，对了……”
他略微停顿，笑的意味深长，眉头轻轻挑了起来。
“你刚才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吧。你是想知道，为何是你，不是他，对吗？”
说话间，司雪衣看了眼那边还昏迷着的少年。
宋榭没想到他竟然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眉头拢了拢，咬着嘴唇思索一番，点头。
司雪衣凑到了宋榭身边，伸手落在了她的下颌处，微微歪着头，漫声道：“难道薛南风没有告诉你和顾季长？不应该啊，他可是为了这件事奔波了许多年，现在总算有了些眉目，怎么变得这么能忍了？”
宋榭猛地抬头，盯着司雪衣半晌，讷讷道：“你……你是说，我和顾季长？”
司雪衣笑着点头，声音又清朗了几分，语速也慢了许多。
“对啊，是你们。啊，也不一定，可能还有别人呢。”
宋榭心头猛地发颤，心口处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心都快从嗓门眼里出来了。
她想到了些事情，有自己和顾季长的梦境，有薛南风和白语尘欲言又止中断的话题。似乎，那些事情都和抚仙宫有些关系，和抚仙宫的五院院首，以及当年抚仙宫覆灭相关。
莫非……自己和顾季长是抚仙宫的人？
不不不，不可能。
宋榭很快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这个结论是说不通的。她记得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也依稀记起了曾经在秦府的时候，爹娘，还有兄长跟她一起嬉戏玩闹的情形。她是娘亲十月怀胎，自然成长的，决不可能是抚仙宫的人。
可，顾季长呢？
宋榭不知道，她此刻脑袋里混乱一片。刚刚确认的事情，在片刻的功夫后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就很快又给否定掉了。她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司雪衣看着她脸上神情不断的变化，心里暗暗发笑，却又不愿意将自己所知说个明白。似乎，他很喜欢看宋榭这般模样。换而言之，他喜欢看别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实，司雪衣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副模样。
以前，司雪衣刚下昆仑之巅的时候，他就好像是个小太阳，走到哪里都是温暖的。遇到了秦无垢和顾臻，他将所有的温暖和柔情都给了二人。那段时光是他迄今为止最难忘的时候。
他还记得，顾臻那个人傲娇又毒舌，秦无垢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却也是最心细的。三人之中，自己是话最多的那个，顾臻总也说自己像个老头子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这个时候，秦无垢总也微微笑着听他们斗嘴，末了会递过来他们喜欢饮的“浮生一片白”。
后来呢，后来……
司雪衣已经不记得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无垢接管了溟洲掌灯使的位子，而顾臻则成了宿雨州掌灯使秦思雨的接班人。原本潇洒肆意闯天下的三个人，从那个时候心里有了裂痕。
是，那个时候吧……
司雪衣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不用担心昆仑之巅的事情，毕竟自己的母亲司雪晴可是几位掌灯使中武功最好的，又有重生殿，没有人敢轻视自己，没有人敢侮辱他。
可当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努力的变成更好的自己，司雪衣却仍旧是那个到处行侠仗义的少年。
呵……
想到这里，司雪衣嘴角扯出一抹惨笑，很快隐了去。
是啊，从那个时候开始说有人都变了。每个人都在说着肩上应该承担的责任，也只有他司雪衣仍旧不管不顾，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或许，他司雪衣原本就是错了吧。
即便到了今日，司雪衣仍旧常常处于发呆中。他经常会思考，当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可想到最后，他没有得出答案。他觉得，自己只是坚持了自己罢了。
可能吧，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得出个结论的。
宋榭见司雪衣说的含糊其辞，好像是有意如此，让给自己猜测。她心中冷笑，往后退了两步，拨开了司雪衣落在自己下颌处的手，声音冰冷。
“司雪衣，你不用如此的遮掩。你不就是想告诉我，我和顾季长的身份不一般吗？那又如何？难道因为这个，我们就要与其他人不一样吗？可你别忘了，所有的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顾季长如此，我宋榭亦是如此。”
又是责任……
听到这个字眼，司雪衣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到当年。
那时，顾臻重伤羽族墨瑄，引得妖族众人不满，纷纷上门来讨个说法。他司雪衣觉得那件事情错在墨瑄，因此站在了顾臻这边，与妖族的人大打出手，却被玄门正宗的那些人教训，说他心中没有大义，没有家国责任。也正是为此，自己被关在昆仑之巅的极月宫思过。
思过……
是了，等他思过下山之时，顾臻……顾臻已经灰飞烟灭了。
“轰隆……”
一声巨响，地面跟着颤了又颤。
原本安静地趴在那里的白泽忽然就站了起来，一双眼睛落在了司雪衣身上，似乎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一时又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盘旋在天空上的玄龙，在这一声响动之后落了下来，尾巴缠绕着司雪衣，似是在安慰他。
司雪衣抬眸，眼底一片寒凉。
“责任？难道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去死，就是人长大之后应该付出的代价吗？这就是所谓的责任？如果是这样，我宁肯不要！”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看着宋榭，冷笑了声。
“你们都说责任，可你们真的担负起应该负的责任了吗？宋榭，你难道忘了……”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