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长眉头紧蹙，想到昨日客栈中见到蓝清河时的情形，顿觉有异。如若蓝清河与那小乞丐有关系，那应该与琴姬不是一伙的，与秦敏更没有关系。
细细想洛阳城和陈庐城中发生的事情，顾季长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冷冷笑了一声，眉头微挑。“没想到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以为是自己查到的线索，实际上是别人送到我们手中的。”
闻言，秦玉一愣，伸手揉着眉心，眼中满是不解。
“你这话是何意思？难道女子失踪案的线索不是你和音姐姐查到的？还是说，你是觉得蓝清河所言是有人指使？莫不是，你认为那幕后之人就是秦敏？”
一连三问，顾季长却摆手，幽幽叹了口气。
他起身，在院中来来回回地踱步，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屋中宋榭。
“女子失踪案的线索，确实是我和阿音查到的，可是自从在望洲城遇到了张枫三人，事情就被快速的推进，而后怀疑到了李家，最终找到了沈落雁和陆青绝。然而，这件事情中，你们难道没发现后来的那些线索，都是有人推出来的？”
顾季长略微停顿了下，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双手紧紧地攀在一起，互相摩挲着。
“当初在洛阳城给我们线索的是你提到的那个小乞丐。现在想想，这中间应该是有很多问题的。然而沈落雁和陆青绝认罪，李秋雨也伏法，这案子便是了结了。”
说到这里，顾季长转身看着秦玉和阿衡，若有所思道：“如果说，失踪案和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关系，我断然不信。有关，但关系不大。现在的问题是，当时是谁在我们背后送情报？那小乞丐和蓝清河是什么关系？如果他们是一伙的，此次来京都又是为何……”
听顾季长说了这么多，秦玉猛地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意思，除了秦敏那个组织之外，暗中还有一队人马在谋算别的？”
阿衡也已弄清楚了顾季长的心思，应声道：“他说的没错。除了你们和官府之外，秦敏应该是属于一个组织的，李秋雨知道一些事情，但她够不到那个组织的中心。蓝清河嘛……”
阿衡笑了起来，看着顾季长和秦玉，声音很是柔和。
“你和秦玉相交多年，江湖中人尽皆知，想来你们也不知道江湖上关于你们二人的传闻有多少。暗地里，有人将你们的事情写成了话本，在一些闺阁小姐中流传。你们喜欢去哪里，与谁交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京都之中，你们二人最喜欢去的便是衡芜的花楼。”
提了这个，顾季长身子略微一僵，凝眉看着阿衡。
“我懂了。”
他看了眼秦玉，缓声道：“我们二人在京都的时候常去的地方有三处，衡芜的花楼则是其中一处。这人有七情六欲，男儿家逛花楼是再正常不过。酒肆茶楼散播消息虽然快，可未必能那么快让我们知道。衡芜的花楼，便成了他最快的途径。”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蓝清河去花楼确实有意为之，他就是想通过楼里姑娘的嘴，告诉秦玉又或顾季长，陈庐城那边有动静。那么，他们也知道秦敏盗走游记的事情。
不巧的，那天夜里秦玉就在花楼。
顾季长长长叹了口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本来以为帮谢瑾查清了女子失踪案，所有的事情就了结了，没想到却越陷越深。朝中的人都看到了宋榭，而我顾家也卷入了这场祸事中。”
祸事……
阿衡暗暗叹气，确实是祸事。
秦玉又仔细说了两人今日出去打探到的消息。他们遇见那乞丐只是其中一件而已，在城中走了这么一遭，听到百姓在私底下传，今日一早有人从城外的河里打捞上来一具尸体。
秦玉觉得奇怪，便也与阿衡走了一遭，细问之下得了那人的样貌，正是他在花楼看到的那个琴姬。为了确定消息无误，二人又偷偷溜去了府衙查看尸首。
说到这里，秦玉颇为无语，叹气道：“线索断了。”
阿衡却不以为然，眯眼笑道：“琴姬是死了，可蓝清河还活着。”
蓝清河……
顾季长猛地一拍大腿，朝秦玉招手。“走走走，我们去看蓝清河。”
阿衡却拦在了两人身前，摇头道：“不必去了，我刚才和秦公子分开的时候，让人去客栈看过了，蓝清河已经不在那里，想来是知晓利害，已经走了。”
一听这话，顾季长顿觉如一盆冷水浇下，重重地跌在了椅子里，敛着眉眼，半晌没有说话。
秦玉何曾见过顾季长这般情绪激动，一时间心下也有些慌乱。秦敏能不能找到，能不能亲口听到她承认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本游记若成了战乱的根源……
秦玉不敢想下去，一如当初秦敏失踪时，他的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三人心思不同，阿衡不在局中自是冷静，声音轻轻说道：“你们也不必担忧，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猜测。蓝清河所言还需要查证，而且就算是起了战事，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略微停顿了下，一边唇角翘起。
“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到底朝中还有圣上，还有文武百官。我们做的多了，只会被被人诟病。尤其是阑衣，顾家的地位举足轻重，一定要小心。”
顾季长和秦玉听到他这一番话，二人顿如醍醐灌顶，神情清明了不少。
阿衡的话没有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说到底也只是东岳的子民。若是国家真的需要，他们绝不会推辞。可眼下若是一步踏错，必会被有些人添油加醋，说成有别的心思。
顾季长的心安定了下来，微微侧头看向屋子。他不知道这一趟的陈庐之行，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可眼下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那么不管日后的路多艰难，他也会坚定的走下去。
眼看时候不早了，阿衡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遇见从街上回来的凌羽等人。
凌羽耷拉着脑袋，似乎有些不高兴。
苏木抱着元洵，落葵和京墨两人跟在身后。
阿衡拢眉，一把扯住了凌羽，奇怪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凌羽撇撇嘴，嘟囔道：“我在街上看到了个熟人，一眨眼就不见了，他们都不信，非说我看错了。”
元洵从苏木怀中滑了下来，扑过来抱住阿衡的腿，仰头看着他说道：“衡哥哥，羽哥哥非说他看到了在洛阳结识的小哥哥，可是我们都没瞧见啊。”
洛阳……
这说的可不就是自己和秦玉看到的那个人么？
“你确定看清楚了？”
阿衡追问了一句。
凌羽点头，“看的真真切切的，他就在那边的巷子里，似乎是在等人。我跟洵儿说的时候，回头人就不见了。我猜……他可能有别的事情，不想见我吧。”
阿衡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没有看错。我和你玉哥哥也瞧见了。”
“你们……也看到他了？”
凌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却又不解道：“他是真的有事不能见我，对吗？”
阿衡摇头，仔细思索了下，还是将小乞丐和蓝清河的事情跟他说了下，末了说道：“你若是看到他，可得小心点，不要被他知道了。”
凌羽却没有感到惊讶，而是仔细回想两人相识的点滴，忽而冷笑。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