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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竟都错了

    陆青绝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动扯得全身都通,登时呲牙咧嘴,可却又要保持着自己那份傲气,紧紧咬着牙关一步步走到了桌前,拿过了桌上的酒盏。

    宋榭眉头微动,提着酒壶给他斟满了酒,便也没有说话。

    陆青绝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事情得从何时说起呢?哎……”

    一声长长地叹息,而后陆青绝沉吟道:“执剑而行时,一定要穿白衣,一定要有风不住地吹着,一定要抬头挺胸,像一个真正的从远方回来的人……”

    他又饮了一盏酒,继续道:“或者在一片树林里,孤独地走着,只有脚步声陪着。月光像一大片寒冰透过树梢,落在枯萎的树叶上,大侠们都有着自己的心事。”

    几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云秋意眸光转动,看着陆青绝有些捉摸不透他到底要说什么。

    薛南风将人捉了回来,这身下的事情可跟他就没有半点的关系了。至于听故事,他倒是很有兴趣,当然不会打岔。

    京墨本就话少,倚在门口敛着眸子。落葵双手托腮,一双杏眼中满是光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噙着笑意。唯独凌羽和初九两人有些茫然,样子有些呆。

    苏木抱着元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等待着陆青绝的下文。

    陆青绝连饮三盏酒,酒气涌了上来,身上的痛楚被压了下去,脸颊上才有了一丝的红晕。他连连叹息,将酒盏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又是一声长叹。

    “几十年后我才明白,大侠还有更多的伤痛,更多的装备。白衣一定要多次清洗,不留污渍。而路上阳光炽烈,汗水淋漓,会满身汗渍,略咸。”

    “哈哈哈……”

    陆青绝说到这里,大声笑了起来。

    “哎……只有剑是真的,剑上的铁锈也是真的。还有一些黄昏和秋风,风雪夜归人,一个执剑而行的人,慢慢地会被剑吞噬,即使……你的剑从未杀过一个人。”

    从未……杀过一个人。

    呵……

    宋榭冷冷笑了一声,柳眉轻挑,漫声道:“陆先生,你说你的剑从未杀过一个人。那么,当初死于你剑下的那些人又该如何说?今日因你而枉送性命的那些姑娘,又如何说法?”

    陆青绝闻声看向了宋榭,拢着眉眼,“姑娘这话问得对。我说从未杀过一人,是说我从未杀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姑娘,无辜之人与有罪之人,可不同。”

    听到他如此辩解,宋榭心中怒火熊熊燃起,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冷着眼眸盯着陆青绝,讥笑一声。

    “哦?你行走江湖时杀的那些人暂且不论,那些被掳的女子,又何其无辜,怎就有罪?”

    陆青绝缓缓阖上了眼眸,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我遇见她那日,正是大雪时节。漫天的雪花如柳絮一般飘飘洒洒,她一身红衣站在雪中,眼间眉梢都是笑意。那样的灵动,让人见之难忘。可……”

    “可李啸那个人木讷的很,对她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她怀有身孕,李啸全然不知。若不是因她害喜厉害,恐怕李啸也不会问一句。后来……后来我与她在合欢树下遇见。合欢花开得很好,远远望去好似云彩,她明眸皓齿,却带着愁容,连眼睛都红了。”

    陆青绝抬头,看向顾季长,“感情之事想来由不得自己。我心动了,看到她那般模样心生怜惜,却又不敢相问。倒是她敛了愁意,请我入园。”

    宋榭和顾季长两人听到这些话,心中万分诧异。沈落雁口中所言,只有她和李啸的过往和纠葛,却将陆青绝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然而,在陆青绝这里,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沈落雁早有图谋。

    试问,一个已婚妇人,又岂会轻易在他人面前哭泣?又怎会随意请男子入园相叙?

    即便,那人与自己的夫君相熟。

    宋榭暗暗叹了口气,这二人的话中意思相差何止千里?可是,有一些细节,却又都遥遥呼应。这么一看,这事情倒真如沈落雁说的那般。

    陆青绝伸手将宋榭眼前的酒壶拿了过来,一盏接一盏地饮着。烈酒入喉,呛得他直咳嗽。鬓间的发丝落了下来,面容沧桑,好似一个垂暮老人。

    实际上,他确实已经是个垂暮老人。

    陆青绝双眼变得有些迷离起来,手指在桌上胡乱地轻轻敲着,似乎在拍打着节拍,可又很混乱。因咳嗽的缘故,声音略显嘶哑。

    “生了长子之后,正遇上李啸和叶素两人情正浓时。她是个高傲的人,就算是哭泣也是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毕竟,她是沈家嫡女,李家长媳。相思难熬,于是我翻-墙入府……”

    宋榭手指轻轻点了下鼻头,凝眉。

    “也就是那个时候,你和沈落雁两人有了私情?”

    “什么私情不私情的,我这个人虽然有时候混账了些,可我是真心爱她,想要她过得幸福。那时候只想着能在她身边不远处,暗中照料她。我们二人引以为知己,便也时常相见。”

    陆青绝说这些的时候,眼中依稀可以看到光芒,脸上的神情也生动了许多。

    “得知她生病,我为她请了许多大夫,可是都没有用。时间久了,她的身子越来越差,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可是,李啸一直没有回来。她越来越伤神,便整日看一些奇文杂记,看得多了,也就知道了当年玄门和魔宗的一些辛密之事。”

    陆青绝脸色阴沉了下来,微微抬眉。

    “她是不是告诉你们,我入魔宗,是我心甘情愿,为了寻找到医治她的法子?”

    问完这话,不等宋榭又或顾季长应声,陆青绝自个先笑了起来,摇头道:“错了,都错了。”

    “哦?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宋榭转动着手腕,随口搭了一句。

    “真相?呵……真相就是,血祭之事是她提起来的。”

    陆青绝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半晌,继续说道:“我是楚氏皇族的人,当然也知道九大掌灯使的事,而我的祖上便是楚歌州掌灯使楚扶桑一脉。对于玄门和魔宗的事情,虽知道的不详尽,可也知道一些。她提到了毒圣,又说到她的病只能用血祭之法,那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不对……”

    “可惜,我那时爱她至深,又恼李啸那般待她,想着能让她好好学着,便答应了她去寻医治她的办法。医圣关越、毒圣苍溟我都去找过,甚至白语尘,我也暗中寻过他。他们三人给的答案一样,她是因忧思过重,心神俱伤,产子之后又未能好生将养,气血两虚。”

    陆青绝叹气,缓缓摇头。

    “说白了,她那时就已油尽灯枯。”

    顾季长单手撑着鬓角,接话道:“她知道你心慕自己,笃定你会去,所以告诉了你血祭的事情。而你,为了救她,寻过他法,为何就不让她安稳的去呢?留点尊严不好吗?”

    陆青绝抬眉,眼间有些恨意。

    “她说,若我不救她,这世上便也再无人怜惜她。她想要活着,活着看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活着才有希望。她……她很会算计,给了我希冀,让我以为我可以带她离开。”

    陆青绝听了沈落雁的话,以为沈落雁真的对自己有了点滴之情,便在寻血祭之法的时候,在太湖之畔买了那座宅子留作后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