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年末,唐瑛刘羲母子受邀来到京都,参加座谈会。
中英联合声明在十月份发布,港城回归提上了日程,因此这次座谈会包括了港城的各界名流。
参加完座谈会,刘羲一家子来到了河北沧州,回老家祭祖。
他的父亲刘敬儒就是在沧州的一个农村里长大的。
如今老家还有父亲的堂兄弟,表姐表哥等,完全是一个大家族。
这附近几个村姓刘的很多,而且都是沾着远亲的,祭祖的时候呼啦啦地一大群人。
由德高望重的老人领头,按着辈分,依次进入祖庙,拜祭祖宗。
本来女人是没有资格进祖庙的,不过唐瑛给亲戚们送了电视机收音机,还给村里每家送了许多米肉油糖等年礼,又答应为村里修路,所以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也进去了。
拜祭之后,烧纸钱,放鞭炮,然后开流水席。
在村外打谷场的坝子上,摆了上百桌宴席,所有男女老少齐聚一堂。
在河边临时挖了土灶,安放着几口大锅,还有大蒸笼,刚杀好的大肥猪,现蒸现炒。
一年难得只有这么一次团圆的时刻,可以吃到大鱼大肉。
大人小孩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小呦呦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心情很好,跟着那些小孩子们疯跑,咯咯笑个不停。
吃饱喝足,一群年轻人在坝子上嬉闹起来。
看着他们互相扭抱摔打在一起,进退之间颇有章法。
刘羲惊奇道:“咦,竟然都是练家子!怎么可能这么多练武的?”
同桌的一位中年男子听到后,不屑道:“真当咱们沧州武术之乡的名号是白叫的?”
“这群小崽子们还没练到家呢,看我的!”
他大步走上前去,将一块石磨盘举了起来,在手上颠了颠,然后往空中一抛,伸左臂揽住,再次颠起来,又伸右臂揽住。
随后手臂往下垂,磨盘顺势向下滚。
他抬起腿,磨盘滚到了脚背上时,脚往上一颠,又将它抛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在玩杂耍一样。
刘羲看得目瞪口呆,这个磨盘起码有三百斤重,这么抛来抛去,两只膀子没有上千斤力气,根本接不住。
坐在主位上的老者摇摇头道:“刘浩的功夫练得很纯,就是不能打人,可惜了。”
所谓“不能打人”,意思是没法跟那些见过血的练家子比。
毕竟现在不是旧社会乱世,一身武艺基本上用不上,很多功夫练得很深的高手,都在家里种地。
在这儿,功夫只是作为一种传承,和一种锻炼身体的方法,大多数人都是在为生活而奔波,武艺逐渐就荒废了。
武术越来越没有用武之地,许多的传承逐渐在断代。
“小伢子,你也练过武?”老者问他。
“是的,三爷爷,我跟薛连信师傅学习形意拳,他是薛颠的传人。”
刘羲回道。
“三爷爷”原本叫刘洪俊,他年轻时走过镖,当过土匪,后来加入了八路,立志报国,改名叫为刘红军。
爬过雪山草地,当过大刀队尖兵,经过多年战火洗练,一身武艺十分高强。
如今即使年近九旬,仍然精神矍铄,眼不花,耳不聋,口齿清晰。
“薛颠啊,论武艺倒是一代宗师,可惜搞封建迷信,被政府处决了。如今像这样的武术高手可不多了。”
刘红军又问了问港城武术界的一些情况。
刘羲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答了。
两人一问一答,后来不止是说武术界的事,还谈到了港城社会经济情况,人们对于内地的看法等等。
刘羲不但认真回答,还提了一些实用的建议。
别看刘红军只是个普通的退休工人,但是作为革命老前辈,他提出的意见,哪怕是市长书记,也得认真考量。
过了一阵,刘红军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好孩子,没有忘本。这几天可以来找我这老头子说说话。”
说完背着手走了。
同席的人对刘羲道:“三爷爷是要指点你武艺呢。”
“三爷爷的武艺高得很,可惜他瞧不上咱们,说我们的心思没在武艺上面。
没几个人得到过他的指点。刘羲你可要抓住机会。”
他们略带羡慕地对刘羲说道。
当晚,刘羲家三口人住在二堂叔家。
二堂叔在伐木场当工人,比其他村民富有,家里是六间房的“豪宅”。
除了堂屋、主卧、厨房,还有三间客房,青砖乌瓦,看上去很陈旧,但是已经比其他村民好多了。
其他人家一般都是三间房,堂屋、主卧、厨房,有孩子老人的,就把堂屋、主卧隔断,刚好摆下一张床。
而且半数的人家还是茅草屋。
刘羲带着妹妹走在田埂小路上,望着一片片的农田,感觉别有一番新奇。
看着嬉闹的孩子们,刘羲心想,或许我可以先建学校,嗯,就叫刘羲实验小学,刘羲实验中学。
建中小学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却能得到很大的名望,而且从这些学校毕业的孩子,天生心里肯定对他会有些好感。
将来出身社会,他们就是自己潜在的顾客、员工。
第二日一早,吃过红薯稀饭就咸菜。
刘羲匆匆地跑到了村头三爷爷刘红军的家。
老头子只有三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了,老伴也离世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来了?”
刘红军点点头,递过一把锄头给他,带他来到门口的菜地里,然后一声不吭地开始锄地。
刘羲愣了一下,心道:“莫非是考验我的耐心?”
于是,开始跟着闷头锄地。
过了半个小时,刘羲直感觉腰酸背痛,手腕也微微有点发酸。
看刘红军却仍是不疾不徐地锄地,一点不累的样子。
心想自己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被老人家比下去吧。只好咬牙坚持。
这时候,刘红军指点道:“你是练武的,难道连基本的用劲都忘了吗?”
“你这样蛮干,当然得腰肌劳损,你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只见他每次举起锄头之前,重心微微向后,身体如同杠杆撬动,锄头轻飘飘地扬起。
然后重心向前,锄头迅速落下,狠狠挖入土壤中。
然后一掀一勾,一大块泥土被翻起,锄头顺势一瞧,泥土好似松软的糕饼一般,碎成了细细的小块。
整个过程轻松写意,仿佛一门艺术一般。
刘羲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学会了,果然感觉顺畅了许多。
刘红军又指点了他如何调节呼吸。
渐渐的,刘羲果然感觉不到累了,甚至他还察觉到,这套动作有着锻炼腰腿臂力的作用,一股微微的热气从脚心上涌,滋养五脏六腑。
过了一个小时,这块地已经锄完。
刘红军蹲在田埂上,一边裹着烟叶子,一边问:“知道为什么叫你锄地吗?”
刘羲道:“三爷爷是在教我功夫。多谢三爷爷。”
刘红军摇摇头道:“教你功夫只是顺带的,最主要的还是让你静心。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破不了暗劲吗?”
薛连信说他杂念多,让他抛下一切,心无旁骛地修炼半年,就能突破,否则只能靠水磨工夫。
但是他心里就是静不下来,站桩的时候,总是各种念头纷沓而来。
“因为你太聪明了。”
不等刘羲回答,刘红军就给出了答案。
“太聪明?”
“你看自古的练武大家,有几个科学家数学家,或是商人政客的?”
“要成为武学宗师,必须降心猿,锁意马,保持对武学的虔诚之心、赤子之心。太聪明的人往往办不到。”
刘羲忽然明白了,一是他对武学不够赤诚,只是当做一种手段罢了,第二点,也是最主要的,就是他的精神属性太高了。
原本的心中杂念是驽马的话,后面就逐渐变成了良马,宝马,天马,思维太活跃,心定不下来。
刘红军见他明白了,接着道:
“这套筑基功夫,叫做撅锄头,又叫庄稼把式。讲究农武合一,重在一个养字。
能够让人安定精神,降服杂念。对于你如今处在这个关口,正好适用。”
刘羲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嬉笑着问:“三爷爷,你为什么单单教了我,不教他们呢?莫非因为我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因为你比他们有钱。”刘红军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
“穷文富武,他们要为生计奔波,再好的武艺也荒废了,练了白练。交给你,也能传承下去,不至于带进棺材。”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