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嵩之书房的书架上确实什么瓶瓶罐罐都没有,都是些竹简,书本。怎么看都不会是机关。夏中原顺着书架摸了一遍,也找不到任何的暗格。史忠看着二位大人面面相觑的脸是好不得意。这地道即将建成之时,老相爷临时命人更改了机关位置。试问谁又能想得?史弥远将老谋深算用到了极致。
可偏偏今日来的是贾似道!贾似道是谁啊?他混迹市井多年,什么人没遇过?什么新奇事物没见过?既然知道这地方有机关,将它找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原来的机关设在书架上,那么新的机关也必在书架附近。夏中原没有头绪,他便自己仔细寻索起来。
书架旁边的墙上有一副壁画,画的是山海经的异兽图。图中怪兽有两只水滴状的大眼睛,如同两个黑洞,好像要把人吸了进去。贾似道看了半天,却没看出端倪。
史忠在一旁笑道:“二位大人不是忙着捉拿贼人吗?怎还有时间在这里赏画?还请而为大人先快快办好公事。若大人们真的有空闲,不如让小人安排顿酒席,而为大人随意吃些。”
贾似道并不放弃,他在书房内踱步两圈,看一眼书桌上的东西:几本书,一叠宣纸,两只笔山外加一只竹笔筒。都是些普通东西。
史嵩之并非写得一手好字之人,笔筒里的几只笔虽都是上等货色,可明显用得不多。他又看一眼旁边的两只笔山,拿起来把玩了一阵。为何史嵩之的书桌上有两只笔山?他偷瞄一眼史忠,他也正盯着自己手中的两只笔山。他更觉出这笔山有古怪。
这笔山像什么匙!对,像钥匙!山海经,笔山钥匙,贾似道笑了出来,他已经知道机关在哪里了!他拿着两只笔山走向那副壁画。
“啪!”一只手抓在贾似道的手腕上,冰冷且汗涔涔,是史忠。他的脸色也已经煞白,他本能反应,也顾不得周遭的这些个人,用颤抖的声音说:“贾大人到底要做什么?”他这举动无疑帮助贾似道更加证实心中猜想。
贾似道回说:“做一件想做了许久的事。”说完这句话,贾似道将手中的两只笔山竖插入壁画上异兽的两只大眼睛中。严丝合缝!
“吱——”书桌背后的书架缓缓开启,那里面现出一条暗道!这是史嵩之的黑暗,却成了贾似道的光明。他今日立了大功!
“史大人的府上原来内有乾坤啊!”说话的是夏中原,“史管事,你不带我们参观参观?”
史忠没有那种泰山压于顶而不崩的精神气,脸色已经惨白,他本能想伸手去拦,手却停在半空。这暗道他是挡不住了,而一旦他们进去了,发现沈秋云只是小事……
夏中原带了人下去,贾似道留在外面镇守。沿着几级狭窄的石梯而下,地道里面另有一番天地。先是一条昏暗小道,再往前走一段逐渐透出光亮来,原来周边都燃了些火把照明。里面有几间石屋,夏中原一间一间的找过去。沈秋云被关在其中的一间。史嵩之倒是没有苛待她,她略显憔悴,但整个人看上去还算干净,应是未受皮肉之苦。
她见是夏中原来,问他第一句话是:“耶律楚材可在你们手中?”
夏中原默认。
秋云没有半点被解救的喜悦,反而更加沮丧。夏中原听她骂了一句:呆子!回来救我做什么!沈秋云明明自说耶律楚材,夏中原没听明白,还以为骂的是他。
“秋云姐姐赶紧和我这个呆子离开此处吧,皇上和皇后十分担心你!”
秋云也不辩解,她没有立即起身,对夏中原说:“这地道中藏了不少宝贝,夏大人去看仔细了,也好回去告诉皇上。”
夏中原带了人又往前行了几步。不同于整个地道的昏暗,这间房间里是金碧辉煌。夏中原觉得这史氏的金库完全可以和皇家的金库相媲美了!他知事关重大,立即飞奔回宫报告。
吴秉义因为不再受史嵩之胁迫,当场翻了供。史嵩之气得要皇上立即治他的罪,罪名是诬告皇后和朝廷大员!
“史大人如今怕是连自保都难,何必再为难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
大家齐齐地循声看去,说话的人竟是沈秋云。她也赶来了!
史嵩之瘫坐在地,他盯着沈秋云半晌,哆嗦问道:“你,你怎么出来的?”
“史大人问得好呀!我怎么出来的?我又是从哪儿出来的?史大人不是更清楚吗?”
史嵩之说不出话。
“史大人请我在史府中住了多日,如此华丽的建筑我也是第一次见。史大人不如带皇上也去看一看!”沈秋云又说。
史嵩之连坐都坐不稳了。
史嵩之所犯不只私建地牢和私押囚犯的罪。史府的暗道中除了地牢还有金库,甚至这暗道一直通向临安城外。
赵昀的震怒无法形容,他咬牙切齿地问:“你们背着朕造出如此大的工程,目的是什么?”
铁证面前,任何辩白都显无力。史嵩之此时只求保命,他将过错全推在已故史弥远的身上:“回皇上,这都是臣叔父,不!是史弥远的主意,地道是做保命之用。他对臣说:蒙古人日益强大,我们打总是打不过的,能求和尽量求和。万一有一天他们攻进临安城,这暗道和暗道里的钱财还能保住我们渡过战乱。天地再如何变换,君王再如何改姓,我们都能活下来。皇上,这事与臣无关啊,臣也是被史弥远所迫。还求皇上饶臣一命,臣原捐出整副身家。”
他为了活命,真当口无遮拦。这地道虽说是建来保命之用,可其中的深意但凡有些许智慧的,谁人不明?朝中位高权重者对国家命运尚且没有信心,何况平民百姓?赵昀的挫败感胜过怒气。他怎能让史氏暗道现于人前,军民之心如何稳住?赵氏颜面如何存立?
当日夜里,史嵩之府上失了火,整座府邸在熊熊大火之中轰然倒塌。皇上派了好多人去救火,可因为火势过大,史府还是烧了个精光,府上的人和派去救火的人死伤无数。史府成了一片废墟,皇上命人重新整顿。该填的填,该埋的埋,该重建的重建。
赵昀终究还是免了史嵩之死罪,让他亲手写了封辞归书,去往东钱湖畔为他的叔父守孝去了,这辈子都不再回京。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