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清只觉头顶闪电阵阵又引来雷声轰鸣,劈得道清头晕目眩,宫中人心险恶到如此地步,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原本她只单纯以为谢家入京是光耀门楣的好事,现在才发现福祸相依这句古语是这么有道理。
谢家满门正陷在巨大的危机之中。沈秋云倒是还镇静些,帮着道清回想昏迷前的种种,怜儿却是真的慌张,她哭着说:“人人都说皇宫好,也只有走进了这里才知道是多么危险的地方。我们进宫才多久的时间,鬼门关都走过不下数次了。现在又来,是没完没了了吗?阎王爷就这么惦记我们的性命?”
道清将她抱在怀里安抚,在对她说,也对她自己说:“我们能在阎王爷门前走过第一次,便也能走过第二次。”
秋云思索一阵,说:“怜儿或许年纪小易贪睡,可我每天早晨都不曾睡过头。今日我起迟了,一定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迷晕了我们,也迷晕了娘娘。”
道清点头:“这我也能想到,若不是迷药,怎会毫无印象?”
怜儿忽然抬起头:“那只要捉住下迷药的人就能救我们了?”
秋云叹气:“哪有这么容易将他找出来。”
道清也摇头,她并非不赞同秋云的话,而是此刻事情的关键并不在替自己洗脱罪名上。她说:“害我们的人是下了狠手。他明知这几日各国使臣都在,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动手,为的就是要我们将这个哑巴亏吃下去。皇上太后为了大宋的颜面定不会大张旗鼓地彻查到底。若我们无法为自己开脱,必定会有人以天下为由要皇上灭了谢家;若我们能洗脱罪名,便会让各国使臣认定了宋廷内院不安稳,内斗严重。他们各个都是为结盟而来,如果被他们看出我们国体不稳,只怕都会生出要灭大宋的心来。左右皇上都是不能保我的。”
秋云深吸一口气:“我倒是想得浅了。以为只要皇上心里还有娘娘,还信任娘娘,这危机还是能过去的。”
道清担心起赵昀来:“我想的到的,他也一定想的到。此刻已经不是他信不信任我如此简单的问题了。他的心里不会不比我难受。”道清还在体谅赵昀。
皇上下了禁言令又如何?消息传得还是很快。宫中的客人们也从各个渠道闻知了宋朝皇后的花花事情。在这万般的坏事中只生了一件好事出来。他们不再急急地要寻宋皇商量结盟之事,而是静下心来等着这件事处理结果。唯一能宽慰赵昀的心的是他总算是能腾出一口气来慢慢思考关于结盟这件事的后招。
坐不住的只有耶律楚材,他找了个借口让兀合出了宫,让他去将离临安最近的蒙军召集起来,随时等候调遣。他定了心思,如果赵昀敢拿道清怎样,那和这昏君的盟也是没必要再结了,他先劫了道清走,再南下灭了宋廷!
赵昀正在房内沉思,李德贵在外请见。他奉了赵昀之命去了解事情经过,应是有了回音。
“事情如何?”
“回皇上,说是早上的时候,娘娘请了她叔父一家用早膳,谢奕却未赴约。过不多久房中人皆犯了困,趴在桌上不知何时入的睡,醒来时就不见了娘娘。然后……”李德贵突然断了后话,脸上有为难之色。
“你只管照实说。”
“然后宫中有流言传出,是娘娘故意迷晕了房内众人,想用他们作幌子,自己溜出去与旧情郎私会。”
李德贵不敢抬头,只听见指尖划过桌面的声音,他不看也能想象出,此时赵昀的面部表情。他更不敢再说话。
没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任谁都想事情能拖一天算一天。但有人就偏偏要加快一切进度,害怕夜长梦多。几位大臣找到了太后,以各国使节都在为由,要太后督促皇上尽快处理这件家丑,免得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太后无奈去寻赵昀的时候,赵昀的脸色面如死灰。他看见太后,恍恍惚惚地说:“朕想了好久,是不是只能舍了道清?可这皇宫中,若没有她,那朕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杨太后也惆怅了,她走去赵昀的身边轻抚他的后背。他曾经挺拔的脊梁骨,此刻弯出一个弧度,颓然之气挡都挡不住。太后说:“人生得失不停交替,都是一物换一物,不过看你愿不愿意换而已。不过生活在宫中的人,常常都是不能跟随己心。人人都以为坐上了皇位,以后便都是得的过程,其实失了多少,只有他们心里知道。”
赵昀转头看太后,虽然神伤,眼神却是坚定的:“朕不换的,朕都要。”
太后摸摸他的头:“不是你,就是他。总有人得到,也有人失去,哪能全部要到。老身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舍弃了皇后,或许是现在唯一能顾全大局的办法了。”
赵昀眼中突然一闪:“母后刚才说什么?”
太后一愣,答道:“舍了皇后这句?”
赵昀:“不,再前面那句。”
太后:“有人得,有人失?”
赵昀急迫道:“最开始那句。”
太后疑惑地回:“不是你,就是他?”
“对!”赵昀眼中的一闪真真地发出光来,“不是你,就是他!只要他不是他,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这些日子下来,太后多少看出了赵昀的不简单,料定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只是忍不住叮嘱道:“皇后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你若想做什么事了,还是与她先说说的好。”
赵昀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太后走后,赵昀没有依言去道清处,反而去了关押谢奕的地方。不过两日,谢奕清减了许多,看见赵昀来无神的眼里有了光亮:“皇上想到救道清的方法了?”皇上肯来见他,便是相信他与道清的清白,并且已有了对策。
赵昀一愣:“你为何不说是救你们的方法?”
谢奕苦笑:“这是一盘死局,若不弃子,怕是走不下去了。臣不就该是那颗弃子吗?”
赵昀心中有所动。他本应当高兴的,因为他不必去做那个恶人,有人心甘情愿为道清做到最尽。他高兴不起来,他悲伤的发觉他不如谢奕。赵昀理了理思绪,他说:“不要说弃子那么泄气的话,不过让你换种活法而已。只是……”
“皇上担心皇后不同意?”谢奕又是一语中的。
赵昀心里骂了一句:你一定要在朕面前表现得如此懂得道清吗?
谢奕看见他眉间的隐皱,说:“臣再怎么用心对她,她都不会把心放在臣的身上。从台州到临安,她做事的哪一个出发点不是为你?臣只不过是死皮赖脸一定要赖在她的身边。若能成为她的助力,固然是好,但若成了会对她造成危害的利器。那即便臣对她的心意再浓厚,也是不会再让自己继续留下了。她向来冷静聪慧,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看谢奕凄然的表情,赵昀终究不忍:“她看重你。朕不会让你成为弃子。”
谢奕点头:“既然皇上愿意留臣一命,臣有一计,皇上看看可行否?”
谢奕讨来一张纸,手书几个字让赵昀带给道清:“皇上只管安排便是。”赵昀见字便明白,他无需再与谢奕说什么了,他们想到了一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