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尝不了解,旁人哪里能劝得动她。
“座上,您贸然来,要是被人见了,恐怕不得了。”
他颔首道:“今上召见本座,要给静妃早夭的孩儿做一场升天的道场。”
夏凉哦了声。
两人无话。
他霍然起身,料丝灯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眉心。
夏凉看了眼昏厥的宣翎儿,鼓起勇气,道:“座上,您要是不着急,能不能再留一会儿?”
说话的嗓音冷冷的,“你还有事?”
夏凉梗着脖子,道:“公主想您,要是醒过来见到您,必定开胃。您要是走了,就算莫心炖了粥饭,也劝不动她的。”
从外人口中的一个“想”字,让他很心动。
她的感情外露,对他是藏不住的欢喜。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么。就是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会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其实,他何德何能,他不配。
他转过眼,“下去吧。”
门口碰到了莫心,夏凉道:“别进去,让他们待会儿。”
莫心点头,“国师和公主……怕是不配吧。”
林森站在墙边,望着门口。
这世上哪有什么配不配的,缘分玄之又玄。
宣翎儿哭着喊着,梦里大声喊,“饿!”
聂祈风连忙倾身过去,给她擦汗,低声道:“傻瓜,饿了就吃饭,还真能饿死不成。”
好似听到了悦耳的天籁,迷迷糊糊醒过来。“国师?”
笑容瞬间蒸发,又摆出生人勿进的尊容。“本座该走了。”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拽紧他的袖口。
满脸堆笑,“别走。”
“本座还有事。”
“我昏迷的时候,你怎么不走,现在我醒过来了,你倒是要走了,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是不是?”
“呃……”
除了铺天盖地的尴尬,确实找不出其他情绪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让公主误会了,是本座的过失,本座不该留下来。”
她不信,“嘴硬。”
还没等他回过神,宣翎儿八爪鱼似的爬到他腿上,大长腿一箍,两人相对而视。
“你下来。”
“不下。”
“你信不信本座把你扔下去?”
“你扔,最好把我扔死,我就能回去了。”
睫毛一闪,笼罩下一片乌云。
“你如今真是一心一意想回去?”
她慎重地颔首,“嗯。你弄死我吧。”
他敛容,道:“本座不杀生。”
两手捧着他光洁的脸,肌肤温润,手感堪称一绝。“那你睡了我吧,在杀我和睡我之间,你选一样。”
怎么又绕回老路上?
被迫抱着她,可心里热情如火,面上维持冷漠,道:“本座听说,这世上的姑娘,要是被负心汉伤了心,多半是一哭二饿三上吊。依本座看,你是做齐全了。”
“别打岔,你选一样。”
“本座不选。”
抱起她,放回床上。
莫心清了清嗓子,立在屏风外,生怕打扰了他们。
“公主,奴婢给您炖了粥,还请您将就用些。”
“出去,不用!”
聂祈风发话道:“端进来。”
莫心入内,放下了了生滚鱼糜粥。
“出去。”
宣翎儿觑眼,“这是我的近身,怎么我的话不好使,都听你使唤。”
“吃饭。”
“不吃。”
高冷冰封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放下身段,“不吃会饿的。”
“我就是想饿死。”狡黠地眨了眨眼,“你想我吃饭么?”
死拉硬拽,扯着他的袖管子。
聂祈风起不了身,无奈道:“你想要饿死,本座也没办法。”
宣翎儿死皮赖脸贴上去,“你舍不得我饿死,对不对?”
他硬下心肠,“舍得。”
溘然,跪直了身子,贴着他胸口听,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嗓子眼。
“你骗人。”
拗不过她的赖皮,只好服软。“先把饭吃了,这么饿下去,非要饿瘪了不可。”
宣翎儿醍醐灌顶,捧着青瓷碗,“我吃。”
他惊讶,“你想通了?”
她嗯了声,“你喜欢波涛汹涌的,我要是饿瘪了,影响手感,你会不喜欢的,我不能让你吃亏。”
只觉浑身冒汗,这是什么鬼思路。
手感……
手上好似骤然捧上两个球似的,燥热起来。
“你怎么脸红了?”
顿觉扫脸,心魔难断,如今是越发心猿意马了。
他冷峻问道:“你到底吃不吃?”
虔诚渴望地乜他,“你喂我,好不好?”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她含情脉脉道:“我这就吃嘛。”
“本座该走了。”
“你别走嘛。”
聂祈风寒声道:“不走不行。”
她颔了下首,“你是该走了,近来父皇态度暧昧,我觉得他可能怀疑我们了。”
“你还是有脑子的。”
“嗯?”她咀嚼咽下,“我不觉得你称赞我,我觉得你在损我。”
他内敛,柔声道:“你想多了,本座是称赞你。”
她顿觉自己领悟了天机,长长哦了声,“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怪不得你要跟我分开,你怕被父皇发现我们的关系,继而被世俗所不容。”她皱了皱眉道,“要是父皇发现咱们好上了,会如何对你?”
他故意往严重了说,“死无全尸吧。”
她觉得不至于,但转念一想,也有可能。“父皇可能接受不了你的年纪,比我阿爷年纪都大,当夫君不合适,恐怕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聂祈风道:“我们不合适,早该散了。”
粥喝了一半,没了兴致。
夏凉匆匆跑进来,躬身不敢看他们。“公主,国师,殿外来了不少禁军,把凤梧殿围得水泄不通。看架势,您的嫌疑不解除,禁军一直驻守下去。”
她失望道:“父皇还是不信我?”
聂祈风默然不语,恐怕是静妃吹了枕边风,这件事一定要有人负责。
适才他抱着宣翎儿经过,大抵是落入了静妃的眼线,如今以宣翎儿的性命要挟,他们这将断不断的关系,可能走到头了,静妃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宣翎儿意兴阑珊,“你出去,我想静一静。”
“本座也……”
“你别走。”宣翎儿缠他,不让他走。“我没有推静妃,是有人害我的,你信不信我?”
他站起身,拂去了她的手。“本座信不信你,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