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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白裳裳一怔, 愣愣地看向顾无虞。

    她恍惚间,想起了折梅买来的那只夜光酒壶。

    那只酒壶可以唤醒前世的记忆。

    只要用这只酒壶倒酒。

    让景砚饮下去……

    景砚就会想起原著中,他曾对白若裳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

    岐青泞、曲游弦、崔思止、沈络绎、顾无虞, 他们全都饮下了这杯酒。

    现在, 该轮到景砚了……

    白裳裳想到这里, 心脏突然绞痛了起来。

    她完全不敢想象景砚唤醒前世记忆之后的画面。

    太残忍了。

    这么做,无异于是让白裳裳亲手将景砚推下万丈深渊……

    眼睁睁地看他摔得粉身碎骨, 血肉模糊,万劫不复。

    “……没有别的办法吗?”

    白裳裳蹙着秀眉,犹豫地看向顾无虞。

    “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对不对?”

    顾无虞的墨眸中, 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之色。

    “没有了, 裳裳, 这是你唯一的办法。”

    顾无虞眼中的失望之色,刺痛了白裳裳的心。

    从穿越至今,顾无虞看向她的眼神, 一直都是温柔的,淡泊的, 恬静的, 悠然的。

    白裳裳喜欢他眼中的自己,她迷恋这种淡泊的温柔。

    但今天,顾无虞却对她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她让他感到失望了。

    白裳裳突然觉得难过了起来。

    她像是一位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 每次月考都是年级第一名, 受到老师的表扬同学的歆羡,但她期末考试的时候,却突然考到了年级倒数第一名。老师什么话都没说, 只向她投去失望的眼神。

    有时候,失望比恨意更加伤人。

    更加能够刺痛一个人的心。

    白裳裳突然有些不敢看顾无虞的眼睛。

    她垂下眼睫,低头看着脚尖。

    甚至难过得有些想哭。

    顾无虞起身,向屋外走去。

    白裳裳心中有些慌乱,立刻拽住了顾无虞的袖子。

    “你要去哪里?”

    顾无虞没有回过头,只淡淡地说道:“游弦兄约我喝酒,时辰已到,我要去赴约了。”

    白裳裳一愣,没有说话。

    顾无虞冷淡地说道:“裳裳,松手。”

    他声音里的冷淡刺痛了白裳裳。

    白裳裳脑袋一蒙,下意识松开了手。

    宽广的云袖从白裳裳的指尖滑落。

    顾无虞头也不回,大步向屋外走去。

    白裳裳望着顾无虞离去的背影,心中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一块肉。

    虽然不疼,但却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直到顾无虞离开了许久,白裳裳才突然想起来。

    “曲游弦请顾无虞去喝酒,能喝什么好酒?一定是喝花酒!”

    上次曲游弦请失恋的白令望喝花酒,差点害白令望**于青楼女子。

    白裳裳皱起眉头,自圆其说道:“不行,顾公子是修道的!可千万不能**!”

    为了捍卫顾无虞的童子之身,白裳裳立刻乔装打扮一番,领着折梅出门,前往曲游弦经常混迹的几家花楼里打探,几经询问,果然发现曲游弦约顾无虞去了花楼喝酒。

    花楼里丝竹悦耳,舞姬起舞,觥筹交错,声色犬马。

    曲游弦热情地替顾无虞斟满杯中酒:“约你好几次你都不来,怎么今日突然想着赴约了?”

    顾无虞的神情有些冷淡,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心情突然有些不好。”

    曲游弦浪荡地笑道:“心情不好,喝酒就对了。酒能解百忧,没有什么事情是酒不能浇灭的!”

    顾无虞抬头看向曲游弦:“你说得对。”

    曲游弦见清正贤雅的顾无虞终于被自己拉下水了,兴奋得不得了,拼命地给顾无虞灌酒。

    白裳裳乔装打扮,坐在花楼里的一处角落里。

    她看到曲游弦笑得如同灰太狼似的,拼命给误入歧途的小羊羔顾无虞灌酒……

    心中抓心挠肺的难受。

    她想冲过去,狠狠地夺走曲游弦手中的酒杯。

    但她却又害怕看到,顾无虞对她露出失望的眼神。

    她怕听到顾无虞冷淡的声音。

    正当她坐立难安,不知道该如何进退之时……

    她的视线,却突然和顾无虞深黑冷淡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挪开视线。

    顾无虞漆黑浓暗的眸光里,带着微醺的醉意,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如同深渊般,深不见底。

    他的视线,越过重重的人群,声色犬马,落到白裳裳的脸上。

    看得白裳裳脑袋嗡的一声,有些发麻。

    像是被人施了摄魂咒。

    大脑短路,以至于忘记了要挪开自己的视线。

    顾无虞一边仰头喝酒,一边眯起漆黑浓郁的凤眸紧紧盯着白裳裳的脸庞。

    他喝酒的时候,视线没有从白裳裳的脸上挪开。

    这让白裳裳有一种错觉。

    好像他喝的不是酒,而是她的灵魂。

    他将她的灵魂,一口一口,吞进了腹中。

    白裳裳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曲游弦给顾无虞灌酒灌得正欢,突然注意到了顾无虞的异常。

    他顺着顾无虞的视线,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白裳裳,立刻兴奋了起来。

    “裳兄,梅兄,你们怎么也来喝花酒了?”

    曲游弦热情地将白裳裳和折梅拉到他们那一桌,给她们俩倒酒:“来来来,今日我请客,大家不要跟我客气,给我往死里喝!今日我们不醉不归,不喝趴下,我们谁都不可以离开这里!”

    白裳裳原本不会喝酒,穿书之后,慢慢学会喝了,但她酒量不好,始终无法感悟酒水给人类带来的乐趣,每次喝完半杯就会觉得腹中有如火烧一样,不觉得享受,只会觉得难受。

    曲游弦是个神经大条的傻白甜,他觉得酒是个好东西,就拼命推荐大家喝,渴望大家同他一起。

    白裳裳看着桌子上的那杯酒,端起来,咬咬牙,正准备一饮而尽。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却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将她酒杯中的酒水仰头饮尽。

    白裳裳一怔,愣愣地看向顾无虞。

    顾无虞漆黑浓郁的眸光,落到白裳裳的脸庞上。

    “裳裳,我们走吧。”

    白裳裳小声道:“你不继续喝了吗?”

    顾无虞道:“不喝了,没意思。”

    曲游弦听到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谁说美酒没意思?那是因为你不会喝!来来来,继续喝!”

    顾无虞站起身来,对白裳裳伸出了手。

    “裳裳,我们走吧。”

    白裳裳一愣,起身握住了顾无虞的手。

    “好。”

    顾无虞和白裳裳手牵着手,从花楼走回了家。

    折梅跟在二人的身后。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

    白裳裳心中一直都提着一口气,担心顾无虞会不会突然发酒疯抱着路旁的大树啃树皮,但今日醉酒的顾无虞却异常的安静,不仅没有闹着要去啃树皮,也没有闹着去摘星星。

    这让白裳裳的心中有一种诡异的失落感。

    白裳裳将顾无虞送到顾宅之后,正准备离开,顾无虞却突然拽住了白裳裳纤细的手腕。

    “裳裳,在你心中,究竟是景砚重要,还是我重要?”

    顾无虞紧紧地盯着白裳裳的脸庞,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

    如同汪洋般,肆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风清月白,闲花淡香。

    月光下的白衣公子,眉目如画,唇红似血。

    美得惊心动魄。

    白裳裳怔怔地看着顾无虞,脑袋一片空白。

    “当然是你啊……”

    顾无虞看了白裳裳半晌,似乎想从她的话中分辨出真假。

    许久,他才缓缓勾起了似血的红唇。

    “那就好。”

    风拂云动,月移花影。

    月光落进了白衣公子的凤眸里,荡开轻轻浅浅的涟漪。

    晶莹流艳,波光潋滟。

    白衣公子那双深不见底的深黑墨眸,终于变成从前那副漆黑潋滟的温柔模样。

    白裳裳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她熟知的顾无虞,温柔而淡泊,隐忍而强大,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她喜欢他带给她的这种安全感。

    白裳裳和顾无虞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里。

    洗漱之后,白裳裳对折梅说道:“折梅,上次你买的那个夜光酒壶在哪里?”

    折梅道:“我去拿给小姐。”

    片刻,折梅将这只晶莹剔透的夜光酒壶递给了白裳裳。

    “小姐,你要这只酒壶做什么?”

    白裳裳抿唇:“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这只酒壶。”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这只酒壶。

    白裳裳对折梅说道:“这只酒壶先放在我这里吧。”

    折梅道:“是,小姐。”

    景砚回京之后,白裳裳不是没有想过用这个办法解决景砚。

    但白裳裳却不忍心。

    因为这样对景砚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白裳裳不想这样伤害景砚。

    就算顾无虞对她失望,她也不想伤害景砚。

    白裳裳将这只酒壶锁在百宝箱里最底下的一层。

    除了她,谁也拿不到这只酒壶。

    翌日,白裳裳哪里都没有去,躺在躺椅上看志怪话本。

    葡萄架上的绿叶替白裳裳遮住了刺目的阳光,洒下一片阴凉。

    折兰端来冰镇的荔枝:“小姐,这是今早刚从韶州送来的荔枝,你尝尝吧。”

    白裳裳一边剥荔枝,一边问:“折菊去哪里了?”

    看到好吃的,白裳裳总是第一个想到贪嘴的折菊。

    折兰道:“据说街上新开了一家冷饮店,折菊刚刚去排队买冷饮了。”

    白裳裳点了点头:“那我们给折菊留点荔枝。”

    折兰道:“是,小姐。”

    到了酉时,折菊仍旧没有回府。

    白裳裳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领着折梅,叫上所有的护卫,出门寻找折菊的下落。

    她们去到今日新开的那家冷饮店。

    冷饮店的老板称折菊下午买到冷饮就离开了这里。

    隔壁大娘看到白裳裳找人,便问道:“你们家也丢了姑娘吗?”

    白裳裳看向那位大娘:“还有其他姑娘失踪了吗?”

    大娘告知白裳裳,最近这一片,已经走丢了两位姑娘,全都是和折菊差不多大的年纪。

    白裳裳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当即向官府报了官。

    府尹认出白裳裳是郡主,于是动用整个衙门的力量,满城寻找折菊和其他失踪的少女的下落。

    景砚、沈络绎、崔思止相继知道了这件事情,派出军队和大理寺的官差帮忙寻找折菊,顾无虞和曲游弦知道之后,几乎动用了整个临安的兵力来调查这件事情。

    众人忙活了一夜,仍旧是没有找到折菊的踪影。

    白裳裳片刻都不敢合眼,脑海中全是原著里折菊凄惨赴死的画面。

    顾无虞道:“城中找不到折菊,她们会不会是被带到了城外?”

    白裳裳脸色一凝,当即带着所有人出城寻找折菊的下落。

    此时已经到了寅时,长夜走到了尽头,天色即将变亮。

    连夜幕中的星子也变得黯淡了起来。

    当白裳裳刚走出城门口的时候,折菊正领着两位姑娘满脸风霜地进城。

    两拨人马在城门口,碰了一个正着。

    白裳裳眼眶泛红,疾步走到折菊身前,将她死死地抱住。

    “折菊,你去哪里了?!”

    折菊那颗后怕的心,在见到白裳裳之后,突然安稳了下来。

    “小姐,我被一个黑衣人掳走了。”

    白裳裳大惊道:“什么?”

    折菊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她转过身,指了指天空上的北极星:“小姐,你说过,迷路之后,顺着这颗帝星走,就会找到回北边的路,所以我带着她们回来了。”

    白裳裳一愣,没想到自己多年前无意间跟折菊说过的话,竟然救下了折菊的性命。

    “那个黑衣人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

    折菊摇了摇头:“那个掳走我的黑衣人很奇怪,他将我掳到南城郊外的森林里,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将我扔在山洞里,还送给我吃食和水。山洞里有另外两个被他掳来的姑娘,她们也没有受伤,据她们说,平时一共有三个黑衣人。两个长得矮的黑衣人,听另外一个黑衣人的话,但昨晚,那个像是首领的黑衣人不在山洞里,我们便趁乱用木头砸晕了那两个黑衣人,从森林里逃了出来。”

    沈络绎听到她们的对话后,问道:“现在那两个黑衣人还在山洞里吗?”

    折菊点了点头:“应该还在。”

    沈络绎当即要带人,去南郊森林里捉拿盗匪。

    折菊主动担任他们的向导。

    白裳裳跟着折菊一起去。

    折菊走在林间的路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小姐,有件事情很奇怪。”

    白裳裳问:“什么事情?”

    折菊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个黑衣人给了我们三个小碗,逼迫我们哭,让我们将眼泪流到小碗里。他还说,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去做,就不给我们饭吃……”

    白裳裳听到折菊的话之后,心脏陡然间沉到了谷底。

    折菊眉清目秀,面容清丽,她哭出来的眼泪,可以称作美人泪。

    而方才折菊带回临安的两位丽人,虽然风霜满面,但仍旧无法掩盖她们清丽的容貌。

    白裳裳低声念道:“金台玉屑美人泪……”

    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打大boss啦。

    其实大boss出现好久好久了。

    没有一个小天使逮住了他。

    夕雾暗自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