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原由之后,受伤者哭泣起来,“兄弟,我对不起你,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别看我风风光光地开着店,可是欠着一大笔外债呢,我每天只能吃客人的剩菜,抽烟都只敢抽五块钱的。当年给你那笔赔偿,还是我本来准备娶媳妇的彩礼,就因为把钱给了你,害我未婚妻也吹了,我Tm找谁诉苦呀!”
宋飞鹏说:“听听,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他失去的可是爱情呀!”
程天鄙视地瞅了一眼宋飞鹏,“你是不是也想挨一枪?”
“我活跃一下气氛不行吗?”
程天冷笑一声,继续涮火锅吃肉。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挂在宋飞鹏脖子上的无线电里传来林冬雪的吼声。
宋飞鹏拿起无线电,小声说:“准备救护车,多备些血袋。”
宋飞鹏对程天说:“兄弟,我帮你算笔帐,持枪挟持加重伤害,往轻了判也是十三年起步;他呢,虽然他无耻下流品德败坏,可是那件事他没有直接刑事责任,你说一腿还一腿公平,法官可不这样想,你坐了牢,他没了腿,可他照样能经营饭店,对他有影响吗?”
程天摆手说:“你不用说了,我会为我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等一小时到了,我马上缴枪自首……”他环顾周围,“大家,想走就走吧,我不会开枪的。”
蹲在桌下的客人犹豫地爬出来,慢慢往外走,一个老人走过宋飞鹏身边的时候还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事确实是店家的错,警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然后老人从旁边桌上顺了一袋没开封的鱼丸,走了。
看见人质一批批出来,警察们很震惊,上前询问他们有没有受伤,通过人质的口,他们了解了里面的情况,章雷说:“宋哥还是有两下子的。”
林冬雪摇头,“受伤的那个才是关键!”
宋飞鹏说:“程天先生,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挺讲道理的,就刚刚放人质这个举动,法庭上能给你少判几年,你不如再多积点德,把大事化小。”
“行啊,你也出去吧!”程天用枪摆了摆。
“监狱可是不好呆的地方,你是个残疾人,到了监狱里,那些豺狼虎豹不得欺负死你?你以为牢房好吃吗?你每天要干重活,才能换一口饭吃,十几年只能盯着那堵高墙,外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不复存在!你才二十多岁,做点什么不好,就算你支个摊子帮人贴膜,每天起早贪黑挣俩血汗钱,那也比在监狱强,为了争这一口气真的不值当!”
程天拍着桌子吼道:“事情已经做了,枪也开了,你想说我不用坐牢吗?你敢拍胸脯保证吗?你敢吗?反正十年也是坐,二十年也是坐,我豁出去了,就要出这一口恶气!我不要他的命,我要他残废了,一辈子都记得这个教训!”
宋飞鹏说:“你当然要坐牢,只是有长有短,或许还有缓刑可以争取,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现在的行动。”他指着桌上的菜,“这些可不是蔬菜、羊肉片、鱼丸虾丸,是你的前途啊,你多吃一口,就可能多判一年,等你真的在监狱里面的时候,就会后悔多吃了这一口……别再死撑了,赶紧放人吧!”
程天气鼓鼓地夹起一筷子羊肉片,在锅里摆了几下,吃下去,“你别费劲了,我都说了,只要他这条腿废了,我马上自首!”
受伤者嗷嗷叫起来,“完了完了,我的腿没感觉了,一点也没有了。”
程天抓起啤酒往他的枪伤上倒,受伤者叫得更惨了,程天不屑地说:“装,接着装!”
宋飞鹏暗暗叹息,谈判果然是件颇为棘手的事情,这个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废店主的一条腿,正面攻克是说服不了他的,他走到一张桌子前,说:“我觉得你可以有别的报复手段,用不着一定非得这么极端,比方说……”
宋飞鹏一脚把那张桌子踢翻,上面的锅火锅哗啦啦摔到地上,菜碟碎了一地,他激昂地说道:“咱们把这家破店砸了,叫他经营不下去,叫他破产!”
程天冷冷地看着宋飞鹏。
宋飞鹏又掀翻一张桌子,问:“够不够赔你的。”
程天还是不说话,外面的林冬雪快疯了,在无线电里大喊:“你在做什么!”
宋飞鹏继续掀桌子,一张又一张掀,很快店里一片狼籍,受伤者号陶起来,“别砸了,都是我的血汗钱呀!”
程天用枪指着店门口的貔貅,说:“把那玩艺也砸了。”
“好,听你的!”
宋飞鹏走过去,把貔貅推到地上,抄起一个椅子,像殴打仇人一样打它,一直打到手中的椅子散架,然后问程天:“够了吗?这家店我看半年都开不了张了。”
“柜台后面的那一排酒,那个值钱。”
“听你的!”
宋飞鹏来到柜台后面,一瓶接着一瓶砸酒,很快店里酒香四溢,闻着气味都快醉倒了,受伤者哭得更惨了,“还是废了我的腿吧!求你了。”
程天似乎已经动摇了,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走到宋飞鹏面前,将一只手搭到宋飞鹏的肩膀上,拍了拍,“我解恨了,谢谢你。”
“不客气。”宋飞鹏伸手去拿他的枪,这个过程他很紧张,生怕有什么变数。
这一刻如同被拉长到无限,最终,他把枪夺了下来,关掉了保险,宋飞鹏冲着无线电说:“赶紧进来救人!”
然后对程天说:“迷途知返,好样的!”
“谢谢你,看得出来你真心想帮我。”
宋飞鹏拍拍他的胳膊,笑了笑,警察一涌而入,将受伤者抬出去,程天也被带到了警车上,那把枪顺利地交到了林冬雪手上,林冬雪真没想到宋飞鹏居然能够和平化解,只是看见一片狼籍的店内,他说:“这个谁来赔?”
“专案组赔。”
“你可真有脸说!”
“谈判不就是把损失降到最小嘛,用几张桌子几瓶酒换一条命,不值吗?”
林冬雪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这个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家伙居然有这么良好的应变能力,出奇招制胜。
更重要的是,他比韩局更有同情心,完全捕捉到了对方的需求。
然而林冬雪嘴上却说:“下次别这样了,把我们吓坏了。”
事件解决之后,大家围着宋飞鹏一通夸,宋飞鹏谦虚了几句,说:“中午了,我们去吃个火锅吧,刚刚看他吃,看得我都馋了。”
林冬雪说:“现在高兴太早了吧,还有十把枪流落在外呢!回去待命。”
刚刚站在枪口前,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宋飞鹏说:“甭管案子破没破,饭总得吃吧,走走,自助火锅,我请客!”
找了一家自助火锅店,宋飞鹏先灌了一大杯冰饮,林冬雪说:“你这也太亏了吧,先喝个半饱。”
“你还别说,谈判这玩艺,真是太刺激了。”
“谁叫你非要上。”
“不过还是挺有意思的,我好像摸到一点门道了。”
宋飞鹏笑笑,“吃东西吧!”
这顿饭吃得很欢乐,中途也没有报警电话打断,宋飞鹏心想,倒是没白请。
快吃完的时候,林冬雪接了个电话,走过来说:“局里接到报警,这两天似乎有人持枪抢劫。”
“出人命了吗?”宋飞鹏问。
“没有,对方就是深夜在僻静的地方用枪顶着受害者的腰,抢走手机、钱包等物品,但是不伤人,已经有两名受害者了,三队正在查这个案子。”
章雷说:“这个投寄手枪的人,真是遗害无穷,这些人原本只是普通人,就像今天这个大叔,原本他不必坐牢的,就因为有了一把枪,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有句俗语,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枪是个好东西,轻轻一扣扳机就能杀人。”宋飞鹏说,“但这次的事件也有它积极的一面。”
“什么?这还有积极的一面?”
“是!这些人心中本来就有想杀的目标,只是苦于没有手段,枪的出现催化了他们的行动,假如没有这次的事件,或许他们以后会采取别的行动,就拿今天这个大叔来说,他想报复这家饭店老板,自己却又没有能力,也许以后他会采取投毒之类的行动。”
林冬雪听明白了,道:“你意思是,这次的事件只是把未来会发生的十几起恶**件压缩到了一起,以另一种形式发生了。”
“没错,好像排雷一样,排掉了一些不稳定因素。”
林冬雪说:“不管怎么说,枪的出现还是害了人,假如人人有枪,我想犯罪率只会高不会低。”
宋飞鹏说:“你说的有道理,一些外国人来到咱们国家,都感慨这里的治安太好了。”
林冬雪说:“对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谈判不是无条件地满足对方,假如对方是银行抢劫犯,要车要直升机,你都给他满足吗?”
宋飞鹏笑着摇头,“这道理我当然懂,今天只是权宜之计。”
“下次还是我上吧,让你看看正经的谈判。”
“好好好!我正好观摩一下。”
林冬雪接到一个电话,交谈过程中她的神情渐渐严肃,对两人说:“新的持枪劫持案!”
赶往现场的过程中,林冬雪通过车载无线电说明了情况,这次的持枪者是个女人,被劫持者是她的丈夫,女人怀疑丈夫出轨,邻居听见他们中午越吵越凶,紧接着砰砰几声枪响,丈夫隔着窗户大喊:“杀人啦,快报警!”
警车开进了出事的小区,来到那个单元楼,林冬雪卸下枪带,穿上防弹衣,戴上无线电,并在领带上别了一个窃听器。
林冬雪上楼推开门,脚刚迈进去就听见一声枪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动静,吓得众人一身冷汗,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不许进来!”
林冬雪说:“我是警方的谈判专家,来帮你的,冷静点好吗?看,我没带武器!”
看来刚刚那一枪只是吓唬她的。
林冬雪看见屋里一片凌乱,那些掀翻的家具,摔碎的瓶子应该是之前吵架造成的,他往卧室瞄了一眼,看见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另外还有一双女人的赤足。
林冬雪走到门边,伸手亮出证件,“我可以走进来吗?”
“滚!不要进我家!”女人尖叫道。
“我已经从邻居那里了解了情况,事情起因是你丈夫出轨对吗?我很同情你,你看,现在还没有人受伤,我希望能把这件事情和平解决……我能进来吗?”
“站在门口!”
这是同意的谈判的信号,林冬雪微松了口气,但也更加紧张了,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完全暴露在枪口下。
卧室里也是一片狼籍,女人穿着内衣,赤着脚,双手抱着一把手枪,丈夫跪在地上哭着,一句话也不敢说,女人手中的枪一会指向丈夫,一会指向林冬雪。
林冬雪注意到床后面的窗户大开着,对面有栋楼,是个非常好的狙击点,但她并不想用杀人来解决问题,于是说道:“没我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然后她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丈夫出轨的?”
“怎么发现的!”女人披头散发,瞪着双眼,精神有点狂躁,“他给那贱人买情趣内衣,就藏在衣柜里面,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居然撒谎说是给我买的!”
跪着的丈夫说:“就是给你买的,你忘了那一次……”
“不要再狡辩啦!”女人叫得几近破音,对着衣柜开了一枪,丈夫吓得瑟瑟发抖,两腿之间迅速地湿了。
怕外面不知道情况,林冬雪对着无线电说:“是对家具开的,没事……你继续说吧!”
女人哭诉道:“我查他的支出,发现他每个月有几千块钱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他还把那个贱人带回家里。”
“你看见过吗?”
“我没有,但我能感觉到,家里的东西被人动过!有一回我还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条女人的内裤,不是我的,把我恶心坏了,我问他的时候,他总是否认……去Tmd山盟海誓,去Tmd的一辈忠诚,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最恨人背叛我!”女人再次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丈夫已经不敢再说任何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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