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可不想抽签。这东西吧,说不准,有时候却透着玄机。说准,还未必。总而言之,不如自己掌握命运来得舒坦。好与坏,自己背着,不嫌累。
楚夫人却不这么想。她也想知道,楚玥璃的姻缘到底能否帮上楚老爷。于是,她开口道:“既然你和大师有缘,不如就抽一根吧。”
楚玥璃在这些小事儿上,不会执拗,于是接过竹筒签,重新跪在蒲团上,摇出了一只签。楚曼儿动作快,一把捡起,递给大师,道:“大师快帮我三姐姐看看,这姻缘如何?”
大师一看,脸色就是一变,仔细打量楚玥璃两眼,眉头紧锁不语。
楚夫人感觉不妙,便不想多问,生怕出了乱子,不好收场。
赵姨娘早就等着这一刻呢,又怎么会放过?她立刻追问道:“大师这签上何意?你快说说。”
大师这才将签上带字的一面转向众人,道:“下下签,大凶,天生克夫。”
赵姨娘只觉得通体舒坦,那叫一个痛快!她看向楚玥璃,刻意用大声咋呼道:“天啊!大师你说什么?三小姐……三小姐竟然天生克夫!”
今日来上香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这话传出去,楚玥璃就永远别想嫁人了。
赵姨娘这一声吼啊,还真吸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那些原本礼佛后要离开的人,都放缓了步伐;更有甚者,直接回到蒲团上,继续跪着看热闹;还有刚进来的人,也都凑到了楚夫人的左右,想要看明白到底是谁家的三小姐克夫。这么一只凶签,还真是一年难遇一回咧。
楚夫人瞪了赵姨娘一眼,嫌她多事。她现在后悔死了,就不应该逼着楚玥璃去抽签。若不抽签,这桩婚事就是板上钉钉,对楚家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可如今,楚玥璃克夫的命格若是传了出去,这桩婚事黄了不说,他们楚府也要担上干系。若是那位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老爷那脖子……也就……
一想到这儿,楚夫人的冷汗就下来了。
她慌乱地问:“大师大师,是不是看错了?要不再求一卦吧。”
和尚一副庄严相,道:“我佛慈悲,怜悯众生。然,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施主不要为难贫僧。”言罢,抱回竹筒签,就要走。
楚玥璃却一把夺回竹筒签,然后一把抽走和尚手中攥着的下下签,扔进竹筒中,摇了摇,凑到大师面前,笑道:“我与大师有缘,今日也请大师抽一签。”
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佛祖面前,不可如此无礼。”
赵姨娘尖声道:“三小姐,佛主面前你强行拉扯大师,成何体统?!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于你?!”
楚玥璃压根就不搭理赵姨娘,只是盯着眼前这个样貌普通的和尚。
和尚要走,她就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走。
楚夫人听着周围贵妇们的窃窃私语声,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脸掴了好几个大耳光。她抬起手,指着楚玥璃,对楚书延颤声道:“抓起来!抓起来!”
楚书延欠楚玥璃人情,虽向她走去,但动作并不快,口中还劝道:“三妹妹,你别拦着大师。”
楚玥璃伸手去抓和尚的手。
和尚一惊,立刻甩手扬袖,不许楚玥璃触碰自己。不想,楚玥璃将竹筒凑了上去,那和尚一扬手,打在了竹筒签上。竹筒里的签向上一扬,却只掉出来一只。
楚书延弯腰将其捡起,惊道:“怎么……怎么也是下下签……克夫?!”
众人都惊呆了!
和尚微微一僵,就要开溜。
楚玥璃挡在他的面前,夸张地大声道:“呀!大师,您竟然也克夫!”
大雄宝殿,众人来礼佛,都是怀着虔诚之心的,定要庄严肃穆才好。而今,这个笑话实在是……令人不敢直视啊!
楚玥璃将竹筒整个反转,竹筒里的签儿稀里哗啦地往外倒,却没有一只跌落到地上,皆停在了探头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显然,被做了手脚。
楚玥璃勾唇一笑,道:“这竹筒签里,除了那只下下签,都绑了绳儿,所以只能摇出克夫那一只。对不对呀,大师?”
和尚见事迹败露,竟用袖子将脸一掩,撒腿就跑,直冲着赵姨娘而去。
赵姨娘吓得不轻,连躲闪的能力都失去了。
楚玥璃一翻转手中竹筒,让签儿归位,然后抬手就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正中和尚后脑勺。
那和尚脚下一个踉跄,扑向赵姨娘,昏倒在她怀里。
赵姨娘发刺耳的惊叫声:“啊!!!”
在大雄宝殿的背面,有一处禅房,与这众生百相,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墙。
墙的这边,楚玥璃与和尚斗智斗勇;墙的那边,一拢白衣的男子坐在四轮椅上,正手执黑子,与静若寺的主持方丈在下棋。
那白衣男子的手极其好看,就如同美玉精雕细琢又盘了百年而成。人之品貌若分了三六九等,那这只手,便是手中的绝色倾城、天下无双。
白衣男子眸子低垂,长长的睫毛并不卷翘,遮挡在眼睛上,为他较为浅淡的眸子投下一层暗影。就好似一拢黑纱,遮住了朦胧的月光,有着几分暗夜奢靡的味道,神秘得令人怦然心动。
他的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唇色比常人要浅淡许多。那是一种干净至极的肉色,透着几分厌世的冷淡和疏远,以及……禁欲。
一头乌黑的长发,束起一半,插了根白玉发簪,简单干净,却又贵不可及。
主持方丈是一位略胖的老头,面色红润、慈眉善目,脸上三撇胡须和两撇眉毛,已然是银白色。唯此可见,年事已高。
住持方丈笑吟吟地道:“施主今日这棋下得分心,不如往日痛快。”
白衣男子落下黑子,淡淡道:“今日方丈这里花天锦地,魑魅魍魉皆闹腾开来,确实别开生面,令人分心。”
住持方丈落下白子,道:“平日里施主也喜用这世间百态练心净魄,今日这出‘大师也克夫’,确实非同凡响。”言罢,自己抚着胡须无声地笑上了。
白衣男子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住持方丈探头一看,笑容微敛,道:“施主总来赢老衲,有何意思?不如让老衲两子,偶尔平手,才有博弈乐趣。”
白衣男子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主持方丈无语。
骁乙来到白衣男子的身后,推动四轮车的把手,向暗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