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沙华也跟着说道：“是啊，圣上，沈佺期和贺知章估计是没有想到这方面，但宋之问既然想到这方面为什么不正式一点说明呢？这确实有些牵强啊！”
“这个宋之问，看来朕还得让邺国公好好问一下他啊，莫非是想欺君不成？”武曌脸色一沉。
武曌人老了，或许会有些事想不过来，但她还清醒，自然知道一些逻辑。
徐玄玉说得没错，宋之问如果真的琢磨了这个事，那就应该进一步逼徐玄玉。
可是宋之问没有，却回来告徐玄玉的状，这要不是他根本没有问过徐玄玉，要不就是他觉得私怨比武曌安排的事更重要。
“还有一事，朕多次召你，可你都没有响应，真是不知道么？”武曌紧紧盯着徐玄玉。
“知道！”徐玄玉的应话让高力士都脸色一变。
“知道为何不奉召？你可知道这是大不敬之罪！”武曌脸色一沉。
“圣上明鉴，我也是最近刚知道！”徐玄玉施礼道。
“你以为朕老了好蒙骗？”武曌脸色一沉。
“断不敢欺瞒圣上！确实刚知道，温师他们知道我要祛毒治疗，不能离开庆山，所以根本不跟我说圣上宣召之事。”徐玄玉说着跪了下来，“小子知道他们不传旨也是大罪，但还请圣上念在他们是想让小子多活一些时日，方才如此做的。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我听到了圣上的旨意，定然不远千里也会赶回神都，可那样我根本活不到今日。”
武曌微恍：“你不能离开庆山县？”
徐玄玉点头：“我需要借助骊山温泉辅助疗毒，所以这一年多来我都几乎没离开过庆山，唯一走动一次也就是旁边的渭南县，然后当日就赶回了骊山。这次敢回神都，也是因为那种治疗方式已经基本没有了功效。”
“圣上，徐县男昨日刚回神都，马上着人申请面圣，可见他十分尊敬圣上。”无面沙华在旁说道。
“无面，你似乎很担心朕会惩罚徐县男啊。”武曌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无面沙华。
徐玄玉也不由看过去，他一直也感觉无面沙华非常卫护他。
无面沙华躬身道：“圣上，无面寻常都不说话，却愿意为徐县男说几句，是因为无面这几年看下来，徐县男绝对是对圣上最有用，且最忠诚的臣子之一。他一身才华，不想当官，不要俸禄，甚至不要名声操持贱业，却把很大一部分的收益，都上缴给圣上做礼物。这样的臣子乃国家大幸，无面只希望圣上身边全是这样的臣子，那圣上洪福齐天，武周朝必然千秋万代。”
武曌微微点头，突然侧目看了下一旁的高力士：“高力士，你怎么看？”
高力士琢磨了下，问道：“不知道圣上想让奴婢看什么？”
“你觉得徐县男此话是真是假？”
高力士回应道：“奴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无从判断。但奴婢知道一点，徐县男对圣上绝地是忠诚的。就拿圣上喜欢吃的蛋糕来说，徐县男虽然出事了，但徐府就不间断地送了过来，并且因为圣上想用蛋糕来表彰臣属，玄玉轩便从来不外售，以彰显它的珍贵。而用来做买卖的，不管是玄玉墨还是玄玉酒的收益，都按时按量送到了宫中，根本不用圣上操一点心。奴婢服侍圣上的这几年，这样的臣子还真是独一份呢。”
武曌闻言，脸上的笑容明显要自然很多：“是啊，徐县男确实是很有心，就拿这玄玉酒来说，完全可以换个名头售卖，根本不用给宫里送三成的份子钱，可你还是送过来了，朕心甚慰。”
徐玄玉轻笑：“没有圣上在国宴上对玄玉酒的称赞，这性子太烈的玄玉酒也不会让所有人都接受。”
“可朕夸酒在后，你准备给份子钱在前。这一点，朕心里有数。你说吧，你要点什么？朕赏你！”
“圣上言重了，臣子为圣上做点事是天经地义的，哪里能就此要赏赐？”徐玄玉连连摆手，“能得圣上一句夸赞的话，能得圣上的信任，小子就十分满足了。”
“很好！”武曌欣慰一笑，当下示意高力士，“这幅字，就赐予徐县男吧。”
高力士小心地卷了起来，双手递给了徐玄玉。
“谢圣上！”徐玄玉跪着接过了这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武曌微笑，“的确，人生自古谁都要死，就连九五之尊也避免不了！但是，朕为天子，却希望能免你一死！只可惜你寒毒在身……朕也无法为你与天争命，那便用此字做免死令，至少，让你余下日子，可高枕无忧！”
徐玄玉微愕，连忙拜谢：“谢主隆恩！”
免死令啊！
也就是说，哪怕有一天徐玄玉犯了死罪，可以拿出这个来挡一次灾啊。
这对一个只剩下一个季度寿命的人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用。但是，徐玄玉有可能续命成功，那就真是有大用啊。
“徐玄玉，这诗只有两句，连绝句都算不上，不如你再添两句如何？”
武曌这一句，让徐玄玉心里一跳，不过却很自然地应道：“是，那就加在前吧……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此诗句，意甚为悲哀……”武曌轻摇了摇头，“朕听着不太痛快，但却是好诗……不过这惶恐滩和伶仃洋在哪？”
“惶恐滩在吉州，乃湖汉十八险滩之一；而这零丁洋则是东莞郡宝安县附近的海湾。”徐玄玉应道，心下感叹，好在他有所研究，而这一世也确实博闻强识，一想到什么地域，马上就知道叫什么地名。
这湖汉，其实就是赣江！而宝安县其实就是后世的珠海。
武曌微恍：“徐县男，你对朕的天下比朕都更熟悉啊。”
徐玄玉摇头道：“不敢，小子熟悉的也就是一些表象的东西，圣上才是知道天下要走向何处的存在。”
武曌颇为受用地点头：“你说得好，不过朕还是觉得只在图上看天下，终归是空洞。如果朕能年轻二十岁，朕定然要找时间微服天下，看看朕的江山，看看朕的百姓，看看他们到底是在过什么样的好日子。”
武曌的眸光有些憧憬和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