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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妮一向喜欢热闹,对于从来没有过的,孩子的“朋友”克莱恩展现出来无比的热情,她甚至亲切地叫他乔纳森。

    “乔纳森,留下来吃饭吧,我今天做了焗饭!”

    她热切地邀约克莱恩留下来吃饭,还隐约有几分得意,她自信没人能拒绝她的手艺。

    顶着萨莫和亚瑟不赞同的目光,克莱恩微笑着表示了同意。

    这就是为什么弗莱克母子三人加上凯撒和克莱恩现在会如此尴尬地坐在餐桌旁边的原因。

    凯撒大敞着腿,以一个十分男子汉的姿势坐在餐桌的一端。在有讲究的人家里,那里一般是专属于一家之主的位置。

    之前那个位置是不坐人的,甚至都没放椅子,但自打借给潘妮两千五后,凯撒就十分自觉地把自己的位置挪到了那里。

    他右手挨着潘妮,那常常是空着的,因为潘妮整个就餐的过程都会在厨房和饭桌之间反复,不断端上新东西,撤下吃光的盘子。通常他们只会吃几个土豆、几块面包和几勺酱汁,但她忙得倒像是准备了满汉全席一样。

    “尝尝。”

    潘妮端上一盘甜点,放到坐在餐桌左边的克莱恩面前请他尝尝,又吻了一下凯撒,才绕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坐下。

    克莱恩礼貌性地拿起一块饼干尝了一口,没想到真的很好吃,露出了意外的惊喜表情。

    “这是我从韦恩家的厨房里偷师的。”潘妮压抑着得意。

    潘妮把自己给韦恩家帮过佣这事当成了无上的荣耀,不管说什么聊几句就要明里暗里暗示人家自己和韦恩家有关系。萨莫对她这种荣耀感理解不能,给别人做过仆人有什么可骄傲的,就算是服务过天王老子还不就是一个奴役?

    “所以……”凯撒假装不经意地问,“乔纳森你和萨莫是之前就认识了吗?”

    潘妮对这个问题也很在意,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假笑男孩克莱恩十分得体还让人挑不出错误地说了一大通。说完了凯撒和潘妮还是弄不懂他和萨莫是什么关系。

    他们不死心,想要知道这个克莱恩到底对萨莫是不是有意思,他们倒是没想好如果克莱恩是真的喜欢萨莫,是该让他滚蛋还是劝萨莫接受他,但至少有一个家里有钱的小少爷对萨莫可能有意思这件事让他们感觉很好,有一种都是自己教的好的错觉,不由飘飘然起来。

    他们似乎想把这次问话弄得得体一点,但他们着实不会弯弯绕绕着讲话,说了没两句就原形毕露了,透露出一股子底层人员有点粗鲁的直接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萨莫不想让克莱恩留下来吃饭。

    真的?但凡有个雄性生物靠近她就是谈恋爱了?

    坐在克莱恩身边,萨莫一边擤鼻子,一边隐秘地翻了个白眼,只有正对着他的亚瑟瞅见了。正一脸愁容地端着牛奶的亚瑟偷偷笑了一下。

    萨莫眼尖看到了玻璃杯下亚瑟翘起的嘴角,用脚去碰他,亚瑟也碰了回来,他们你一下我一下玩了起来。

    他们正玩到性头上,突然凯撒的对话目标变了。

    “萨莫,好不容易人家乔纳森来找你,别老一个人待着,也招呼一下人家。”他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教育道。

    萨莫十分虚伪地笑了一下,捏着叉子的手突兀地收紧了。装模作样的男人很瘦,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十分突出,她的目光在凯撒脖子上扫过一眼,放到了她身边的克莱恩身上。

    面对克莱恩,她笑容更胜,也更像个假人。

    “吃得怎么样啊,克莱恩。”她挤出一句寒暄的话来。

    克莱恩也笑,那笑却十分狡黠,“please,乔纳森,我想让你叫我乔纳森。”

    三道紧盯着两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更亮了,两道是惊喜,一道是愤怒。

    萨莫瞪着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乔纳森。”

    晚饭在这种让萨莫十分不舒服的气氛里结束了,晚上克莱尔还是一副不急着走的模样,让萨莫头疼,她干脆拉着克莱恩离开了家里。

    “我去送他。”丢下一句话,萨莫推着克莱恩出了门。

    亚瑟噌地一下站起来,要追出去,被凯撒拦下。

    “哦,亚瑟,让人家小情侣单独相处吧。”凯撒微笑着,脸上荡漾着慈祥又有点八卦的光。

    亚瑟生气:“他才不是萨莫男朋友,萨莫不可能喜欢他。”

    凯撒耸肩,一副不和小孩计较的模样。

    亚瑟正在变声期,本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气呼呼地躲进屋里。

    黄昏的天显出一种紫红色的奇异光景,配合着水平线下的贫民窟像一种化学污染。

    萨莫裹着羽绒服,冻得哆哆嗦嗦,配合她红肿的鼻头,和越来越严重的感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某个格外寒冷的隆冬。

    但其实这是气温开始回暖的春天。

    “天快黑了,你自己能回去吗?”萨莫摸着鼻子问。

    克莱恩笑道:“不劳操心。”

    “我才不是关心你,克莱恩,你要是有事,我们家就麻烦了。”萨莫恹恹地说。

    “不是说了吗,叫我乔纳森。”

    萨莫警觉第看了他一会,从他那张笑脸上看不出什么。

    “好吧,乔纳森。”她磨蹭了一会,喷了两下鼻子,通了通气,道,“明天我去你学校找你,你能把化学方面的书借我几天吗?”

    克莱恩有点不情愿:“我可以给你一份名单,不会很贵。”

    “那是对你,乔纳森。”萨莫有点烦躁地说,她侧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窘迫的脸,“你看到我家了,我没钱买书。”

    克莱恩沉默了几秒,忽问:“还没问你为什么要筹钱呢?”

    “上学。”

    这个答案在克莱恩料想之外,他张开嘴,声音走了调:“上学?!”

    萨莫瞥了他一眼。

    克莱恩皱起眉毛,“学费你要自己出,你父母是干嘛的?”

    萨莫不大想说自己家的事,不耐烦地张嘴:“我家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就说能不能把书借我吧?”

    克莱恩思忖片刻,虽然有点不情愿,还是同意了。

    两人约定好时间地点,说了再见,各自离开了。

    萨莫一只脚刚踏上楼梯,突然听到克莱恩喊她。她回头,发现克莱恩正站在街拐角,双头放在手边做了喇叭的形状。

    “干嘛,乔纳森?”她也喊着问。扁桃体有点肿,萨莫张大了嘴总觉得扯得痛。

    “你想好大学要学什么了吗?”乔纳森问。

    萨莫摇摇头,想起来他们之间有点远,于是又叫:“哪个来钱快学哪个吧。”

    如果不受金钱因素的影响,她当然是会选文学的,但文学并不是一个赚钱的专业,弗莱克家的现状不允许她根据自己的爱好挑选职业,尽管在写小说,她也需要一个如果小说出版受挫后,可以糊口的保底工作。

    离得有点远,天也渐渐昏暗了,萨莫看不清乔纳森的表情,她却知道那人此时一定笑了。

    乔纳森的声音又飘过来,“学心理学吧,在哥谭这个疯人院心理医生挺赚钱的。”

    心理学的确不错,她还能给亚瑟看病。

    但她不明白克莱恩说这话干嘛。

    “你想干嘛,克莱恩?”

    克莱恩的一句话隔了几秒才传过来,他没纠正萨莫生疏的称呼,只是语气不明地说:

    “我在哥谭大学等你,萨莫弗莱克。”

    或许是基因问题,萨莫弗莱克需要的睡眠时间比源夏短。当然也有失眠的原因,总之萨莫的睡眠时间非常少,但为了避免亚瑟担心,她还是到点就睡,睡三四个小时就爬起来。

    家暴男留下的房子不大,是个一居室。弗莱克母子三人都睡在一个屋里。

    如果凯撒留宿,他和拉开客厅的沙发床,和潘妮一起睡在上面。

    但今天他没留下来,大约□□点就离开了弗莱克家。

    所以萨莫醒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就可以继续在客厅工作到六点再躺回去。

    她先是尽量小声得擤了把鼻涕,感觉呼吸通畅些了,穿上大棉袄,盖上被子在电脑前坐下。

    美国是个信用社会,一个人的一切过往,犯罪记录都会记录在档案里。

    潘妮有过不少不良记录,大多数是欠钱的记录,还有几笔犯罪记录以及疯人院的入院出院证明。没什么单位会雇佣一个信用糟糕的疯子。

    她只能打一些不需要合同的低端工作,还常常因为信用问题被拖欠工资,做翻译更是如此,谁会相信一个没上过高中的女疯子能翻译好专业论文和文学著作?

    因此萨莫的工作大多吃力不讨好,得到的钱并不多,甚至不给也是常事。萨莫也没办法,本就是没有劳动合同的零工,就算找上对方又能怎样呢。

    况且会找她的,一般都是找枪手,著名绝不会是潘妮的名字。

    萨莫偷偷地拿出藏在沙发底下的烟,点起一根,尼古丁的味道舒缓了熬夜肿疼的大脑。

    她叼着烟,蹲在椅子上,尽管已经穿得很厚了,手脚依旧很冰冷,像是暖不化的冰块,自己碰自己一下都会被冰得龇牙咧嘴。

    萨莫在电脑中输入最后一个中文字符,把东西给甲方发过去,剩下的事情就是祈祷对方是个有良心的家伙,会按照约定好的那样付钱。

    她计算了一下攒下的钱,有点惆怅地又往垃圾桶扔了一张鼻涕纸。

    萨莫无所事事地看了会天花板,想着该回去睡觉了,缺乏休息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又像是要从内部肿胀炸开,鼻子还是不透气,因此张开嘴,唾液风干在口腔里,很难受,眼睛酸涩,但精神却很清醒,一丝困意也没有。

    于是她拿出自己写到一半的小说,又重头检查了一遍。

    刑侦犯罪类的小说,还没有名字。

    男主摩根是个警察局的新人,一个热血的菜鸟。女主则是以芥川银为原型,名为玛格丽特希尔玛的警长,她负责带男主这个新人,是个外表温柔瘦弱但是意志坚定、能力出众的女人。

    他们在一个三线城市,一个有点粗犷落后的地方,有点德州的感觉。摩根是纽约毕业的大学生,不是很能适应乡下人的手段。玛格丽特却是本地土生土长的村土女人,尽管长得温温柔柔,手段却一点都不少。尽管一开始摩根对温温柔柔的女人没抱有太大希望,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玛格丽特希尔玛是个狠人物,开始仰望玛格丽特的存在。

    一个漂亮的女性警长总会惹来许多风言风语,摩根并不相信那些传闻,但多少有点受到影响,对玛格丽特心生好感,玛格丽特以外对男性不假辞色,对摩根却犹豫了,似乎是对他有好感,却不愿意承认。

    这时候,他们管辖的地方发生了一件性质恶劣的连环杀人案。而杀人的手法正和十年前的一起没有破获的连环杀人案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认定了是那个连环杀手复出了,玛格丽特却说不是。她的态度很坚定,甚至坚定到奇怪,她一口咬定这是模仿犯,而不是当年的的犯人。她每日比身边的人更努力地破案,没日没夜的把心思扑在这次的案件上,好几天没有休息。

    终于有一次玛格丽特预料到了罪犯下一次下手的时间和地点,报告给警局后又因为等不及警察派人来,不顾摩根的反对,一个人冲进犯罪现场。这是玛格丽特这种老警察不可能犯的错误,摩根连忙跟上,匆忙行动下,他们两个没能抓住罪犯,让对方跑了,玛格丽特还中了一枪。

    警察局局长很生气,他宣布玛格丽特的职务暂时被撤销了,摩根跟着别人一起调查这个案子,让玛格丽特在医院好好养伤。

    摩根去医院探望玛格丽特时,她还在询问案件,而摩根则要求她说出她如此笃定这是模仿犯的理由,他才会告诉她案件的新进展。

    玛格丽特终于吐露了她的秘密:她就是十年前这个连环杀手最后一个受害人。

    萨莫目前就写到这,她改了几个错别字和病句,又加了点场景描写,渲染了一下背景城市的生存难度,和凄凉粗野的氛围,又觉得玛格丽特外表如何柔弱的描写太多了,删了几处,随后改了几处伏笔,让伏笔再自然一些。

    满意之后才继续写下去,她一直改改写写到五点半,肚子绞痛起来,四肢也突然变得无力,这种感觉很熟悉,是饿的。

    萨莫在厨房里找了点吃的垫了垫肚子,收拾好东西,在亚瑟和潘妮醒来前躺回了床上,假装自己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