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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婆子被吓了一大跳。

    她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块手绢,上前拍着秦深的背,喉咙里咕哝着话儿,脸上满是担心之色。

    秦深吐得昏天暗地,直到呕不出东西,只有些酸水了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浑身被汗水湿透,她跌坐在地上,忍过了最最难受的一段时间。

    哑婆子咿呀说着什么,随后,她想起什么,直起身要向后院走去——那里有一只信鸽儿,雇她来这里的男人说过,如果他的夫人有半点不对劲,就要立刻通知他!

    “站住!”

    秦深知道了她的意图,立刻呵止住了她。

    哑婆子比划着手脚,眼底有些焦急。

    在她看来,秦深确实不太对劲儿,比躺在西屋里头的男人更加令她担心。

    这么冷的天,寒风刺骨,夫人只要穿件单衣就行了,还热得直冒汗。

    她贪吃,吃很多东西都不够,哪怕肚子撑得滚圆的都停不下来,吃多以后的恶果就是反胃呕吐!

    这样也太伤身子了。

    秦深恳切的对上了哑婆子的目光,轻声道:

    “我相公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不能为我分心,我学过医,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我也同你解释过了,是吃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身子受损了些,调理些时日就好了,你莫要告诉他,他那里情势焦灼,也是生死境地,我不想打扰他。”

    虽然是尽力隐忍住情绪,却也能感染到哑婆子。

    她唯有长叹一声,去院子角落拿起扫帚,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

    伸出手指点了点灶房,示意自己再去给她做一碗吃得来。

    秦深虽然饿,但也知道身体早就不堪暴饮暴食的重负,她不能再这样吃了,于是摇了摇头,笑着道:

    “这幅样子,我怎么还吃得下?您帮我烧一桶热水吧,我洗个澡就歇下了。”

    哑婆子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应下。

    浴桶很小,但已是在这个镇上能买到最大的了。

    等哑婆子烧来了热水,她才脱去衣服钻身入水,盘曲着腿,才勉强让自己尽数沉在了热水里。

    扭头,看向挂在屏风架子上的衣衫,她头疼不已。

    素白的里衣不仅被汗水浸透,还有毛孔中排出的油腻,也沾粘在了衣服上。

    看上去淡黄色一片,着实令她感到恶心。

    白发在水中沉浮,刺痛着她的心——她一点也不觉得白发很好看,还是更怀念从前如墨的黑发。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的头发枯黄分叉,十天半月也不见得洗上一次。

    等有了灵泉空间,又加之她悉心用方子呵护、饮食上的注意,几年功夫也调理出了个样子,可一朝变故,又直接变成了白毛女,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如果,她的身体变化只限于白了头,那么她还是能够接受的。

    毕竟她推开了大石头,救下了卫槐君和大家的性命,也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只是老天总归是公平的,她要逆天改命,会有更大的代价。

    抬起手,她看着自己指甲变得发黄,再没了健康的半月痕。

    而手背上的肌理开始深重了起来,即便泡在灵泉水中,也没能滋养回来。

    衰老。

    她透支生命,加速衰老。

    皱纹,变老,是每个女人畏惧和惊恐的,可比起生命的快速透支,她来不及害怕那些细微末节,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活下去,活得久一些。

    哪怕顶着一头白发,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婆子,她也要尽可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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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之此,她掬起一掊掊的灵泉水,埋头喝了起来。

    喝撑了,伏在泉池边吐,吐光了继续喝,想要洗涤体内存在的药力,她渴望用这种蠢办法,至少把胃腹里的药力先给洗出去。

    往复循环,直到时间到了,被迫离开灵泉空间才作罢。

    抵着难受的胃,她耷拉着脑袋,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泡了一会儿的水已污浊了起来。秦深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儿,但愿这些排出体外的脏污的东西,是身子里残存的药力。

    擦干身子裹好衣服,护着油灯走进内室,把灯盏习惯性的放在炕尾,合衣上炕,只盖了一条轻薄的被子便够了。

    窗牖外是凌冽的寒风,吹着厚厚糊上的东昌纸悉索作响。

    服下神药后,她的听觉更加灵敏了,那些风声、雪声、霭宋的痛呼梦呓声,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辗转反侧,极难入眠。

    即便一夜不睡,第二天她也不会有任何疲惫之感。

    或许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神药太有用了,他们不再需要休息睡觉、甚至可以不用吃东西,就能拥有灵敏的感官和力气,以一敌百,可以击溃任何其他的军队。

    可知道真相的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反而更加惴然难安。

    生命和精力在不断透支,她却没有办法阻止,也不敢告诉卫槐君。

    那种挣扎的折磨,令她身置水火之中,又无可奈何。

    只是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她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浮屠塔中那样的绝境她都没有放弃,要么苟且独生,要么和卫槐君一起死,偏偏她哪样都没选,而是选了第三条路,服下神药救出所有人,一起活着离开。

    那么这一条路所带来的后遗症,她也不甘这么屈服。

    一定会有办法的,即便没有卫槐君,她也能想到自救的办法。

    ……

    直至后半夜,秦深才浅眠了一小会儿。

    等日出鸡鸣,她立刻就醒了过来,身上腻出了一些油汗,可比前一日要好了许多。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换下的脏污衣裙丢在木盆中,她半抱着推开堂屋门,步入院中,打算从水井里舀了清水,自己把衣服给洗了。

    哑婆子已在灶房生火做早饭,又把小炉子生起来,上面咕嘟熬着给霭宋吃的药。

    晾晒好衣服,秦深擦着手上的水渍,去灶房外看炉子上的药。

    抄起一边的厚布包在罐柄上,她提起药罐子,冲了一碗黑色的药汁。

    哑婆子从院子里晾晒的竹篾笸箩里,拣出几株晒干的止血草来,那药碾子压碎后捣成药泥,这是榆关最常见的草药,却也是效用最好的——殷忠为朝廷办差,给南境的军队采补药草,经常要来榆关镇,他对这种止血草的需求是很大的。

    霭宋虽是伤得很重,但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养个把月也能痊愈的。

    只是这小子用惯了昂贵的金疮药,看不上这些土里土气的止血草,所以每一次上药都不太配合,给哑婆子老大的难题。

    这不,一到了上药、吃药的时间,他又哼唧唧呼痛,要不就装睡撞死。

    哑婆子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深见了,沉了脸色,接过哑婆子手上的药碗和药膏进了西屋门。

    “啪嗒。”

    她把东西放在炕桌上,干脆利落道:

    “起来喝药。”

    霭宋一听是秦深的声音,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总算肯来见我了,你身子如何?要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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