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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太簇才缓声开口:

    “玉娘把樊楼关了,身上还有些积蓄,与我一起买下这处宅子,在镇口开了间茶寮,想过阵子安稳平凡的日子。”

    对于他来说,东厂督公卫槐君死了,他这个建州朝廷的锦衣卫,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跟在终南身边,却是卫槐君给他的恩典。

    他获得了自由。

    不再是听从别人命令指派的行动工具,他可以娶妻生子,过安稳的日子。

    但他还是选择把家安在了青山镇。

    一来离滩头村只有青山之隔,二来他可以关照住在渔村的沈柔。

    左右离不开卫槐君的影子——

    即便不是他的扈从暗卫了,他依旧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俩人说了些家产里短,油盐酱醋,皆是顾左右而言他。

    实在言之无物。

    秦深看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她的肚皮上,心中恍然:

    到底也要给个解释出来,他视卫槐君为天,自然会在意这个孩子。

    念之此,秦深抿了口微凉的茶水,准备将卫槐君死后她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辗转从兰州再到京城的事,都详细的告诉他。

    可她还没有开口,太簇便沉声道:

    “这些我都知道。”

    秦深十分惊讶:

    “你知道?你如何能知道这些?”

    太簇眸色沉沉,良久后才开口道:

    “因为,是我亲手安排的婚约,也是我让酉苏扮作你的样子,将你替来京城成亲的。你也许不认识酉苏,但是当年在卫槐君身边的心腹,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他正是酉苏!”

    秦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这些代表了什么,她不傻,自然听得明白。

    她心又提了起来,可不忍三番两次的失望,眸中皆是痛苦之色。

    再开口,她的声音紧张的发颤,轻声问道:

    “你、你的意思是——”

    “是,督公还活着,以另外的身份活着。”

    她的心颓然落地,被复杂的情绪包裹着,一层层剥开因为他死亡而磨砺出的铠甲。

    露出了柔软又脆弱的一面。

    她噙着泪光,哽咽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既活着,为何不来寻我?他在何处,他又是谁?”

    问题太多了,太簇

    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想了半日后,他长叹一声道:

    “你别急,我慢慢与你说来。”

    ……

    原来卫槐君身死,是珍珑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步。

    他也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死亡,只是既是假死,必定是有风险的,为了不让秦深担心,他选择了隐瞒。

    在算出尧舜桥出现的日子后,他安排人在紫禁门下埋好了炸药,配合星辰地动时点燃火药,炸出一条给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缝。

    心口处的箭,是太簇混在汉军中射出的一箭。

    不是莲花箭,而是真的箭镞——

    这要求他有很好的箭法,可以控制力道和射入心口处的位置。偏一分则性命堪忧,且关乎信任,能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太簇。

    恶贯满盈、作恶多端的卫槐君死了,也宣告建州朝廷的覆灭。

    他很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重生后的身份,即是汉军中一呼百应、谋算人心的军师终南。

    如秦深所想:终其一生,悠然南山。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对秦深的承诺。

    无论是文琅许诺下的,还是后来的卫槐君,他都执念要在匡扶汉室之后,与她归隐田园,做一对安稳耕作的庄户夫妻。

    且他也安排好了秦深的身份——

    他用终南的名义,早早向兰州府的温家提亲下聘,他知道温家小女闺名唤作琅琅,且七八年前死了,很少人知道,若用这个身份是再合适不过的。

    故而,他用千两纹银和桃林宅院作为聘礼,要在日后当上丞相后,娶秦深入京,相伴左右十年。

    十年时间,他要文定新政,武灭大殷,等一切尘埃落地后,与她携手归隐,再不入仕。

    ……

    秦深听至此,已是泪流满面。

    她又悲又喜,混乱复杂的情绪,被怀孕后的敏感所放大,简直要将她的一颗心肠揉碎了。

    终南即是卫槐君,那晚与她耳鬓厮磨的人,真的是他!

    那她腹中的孩子——

    难怪酉苏会跟她说,让她别堕掉孩子,否则来日一定会后悔的。

    可如果卫槐君就是终南,那么喝下她亲手端去毒酒的人,也是卫槐君!?

    ‘你亲手递来的酒,我一定喝。’

    他说过的话,言尤在耳。

    “他是、他是傻子么!毒酒也喝……大家都说终南呕血大病了一场,不知吃了多少金贵的药才救回来,说的可是我的那杯毒酒?!”

    秦深抑制不住声音的激动,手指甲攥进了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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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件事,也是太簇没办法理解,却又为之心忧不已的。

    抬起眸子,他对上了秦深痛苦又心疼的目光,半响后才开口:

    “督主本是想扮着建州皇帝的模样,去金陵有所安排,你却是突然闯入的变数,让他临时改变了计划——他说乱世安危,借你的手杀掉建州皇帝,对你来说,也是一张护身符,而且那是合卺酒,即使是毒酒,他也愿仰首饮尽。”

    秦深颓然垂下了手,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万般难事,她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老是给他添难,她就是个万年添头。

    她还在怨他的不辞而别,却从没想过,他竟为了她付出至此。

    “所以……他不记得我了……对么?”

    终南不认得秦深,这是伪装不出来的事情。

    太簇正是为此纠结,叹声道:

    “本不该如此,因毒酒一事,督主虽伤了身子,可不至于想不起你,可日子渐久,他好像就忘了一些事情,而忘记的事情却大多都是关于你的。”

    如太簇所言,卫槐君记得自己刻骨爱过一个女人。

    可她是谁,如何模样,又全然记不清楚了。

    “至于那个暮雨姑娘,她是太后赏给督主的人,我本以为督主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却发现他待她很不一样,有时留恋,有时却冷淡,反复无常。”

    太后?

    廖梳杏?

    不对,是廖梳杏加霭凌风的变态组合,她险些快把这一尊雌雄同体的大佛给抛忘了。

    暮雨是廖梳杏塞给卫槐君的,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再冲着他反复的态度,这其间多半是有蹊跷隐情。

    根本没空吃醋,她更多的是担心卫槐君。

    太簇将这一切告诉秦深,也是出于担心:

    “督公不记得你了,却依旧记得与温府的婚约,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许多事情,或许日后,会有想起来的一日,只是暮雨也进府了,我怕——”

    “我知道。”

    秦深目色坚定,了解太簇的意思。

    就算不用他恳求,既知道了终南就是卫槐君,这场婚她不可能再逃了。

    她的男人,没道理让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白莲花!

    她这就赶回西林院子去,披上大红的嫁衣,明天堂堂正正的嫁去丞相府。

    从前都是他护着她,现在轮到她来回护了。

    就算他忘记了些事情,那也没有关系,两个人的回忆,她还刻骨记在心里!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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